古神之貌的魅惑大失败了 第14章 浇灭

只要黄叔叔找不到他，不就没事了。

找不到他。

就没事了。

目睹同类流血受伤，人会本能地产生恐惧情绪，屠宰场的动物尚且会在同类死去时掉下眼泪，所以说共情是生命体和AI之间最大的区别。

但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名为兴奋的正向情绪。

她欢欣愉悦地，指向了那片足以沉匿万人的湖泊。

小女孩说的黄叔叔，和被灭门的黄司令一家，是什么关系？

那个受伤的小孩，最后是不是被“藏”进了湖里？

细思极恐。

不过宣辞无暇细想，虽摆脱了幻境的辖制，依然是危险重重。

外面暴雨倾盆，山风呼啸，雷声不绝。

看不到，但听得清。

宣辞贴着墙壁，身体紧绷，快速拧亮手电，将房屋角角落落照了一遍。

入目处处是发绿的尘泥，八角蛛网相互缠绕，装饰着长满霉斑的破损家具。

墙漆变色剥落，西墙正中挂着一张全家福。

背景老土，衣着素净，夫妻俩笑容很温暖，小孩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没看镜头。

不远处地上蜷缩着个人，是一起撞门进来的吴姓小哥，他嘴唇歙动，表情痛苦，嗓音嘶哑略显苍老。

“他可能还有救。”

“你们都疯了，住手！”

“杀、人、要、偿、命。”

听起来，和自己是同款幻境。

将口袋里的便签条揉成纸团向他砸去，宣辞小声叫他，“喂，醒醒。”

这时，黑暗中现出个巨大身影，仿佛耳聪目盲一般，它完全无视了宣辞手中电筒光亮的存在，举着大锤，循声靠近地上毫无防备的呓语者。

它的头部尖而小，像一截鸭脖，身体罩在黑斗篷下，下摆及地看不到脚。

在声源处站定后，它弓背弯腰，只见高高举起大锤的爪子上生着灰色绒毛，那大锤正要蓄势砸下。

宣辞握住腰后匕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他迅速拍向门框边电灯开关的位置，灯亮的瞬间眯起眼。

墙漆溶解成液体，液体褪色，墙壁开始流动。

所有的脏污被清洁一空，米色的墙面还原出本来面貌。

果然这里又是一重幻象。

夏衣单薄，刚才贴墙观察环境时，他发觉墙壁是光滑平整的，并不像看到的凹凸斑驳。扔出去的纸团也没有在接触到人时回弹，而是陷入了对方身体些许后才弹开。

那灰毛怪物的行动僵硬，像在刻意引诱自己偷袭。

时刻保持理智清醒的大脑，使宣辞很快注意到这些反直觉误差，没有贸然攻击怪物。

他赌赢了。

摆脱第二重幻象后，他所处的房间干净整洁，温馨舒适，房顶中央挂着一盏灯，正提供柔和的照明。

借着墙边床头柜上的油灯，他看到地上蜷缩着的人影，是老店主。

而手持铁锤的怪物，变成了吴小哥，他说：“别乱走，当心踩到机关。”

这次幻象的细节非常逼真，声音完全一致，可惜发型和衣服出了纰漏。

冒雨挖排水沟回来，吴小哥草草擦了擦后穿回背心，头发和短裤都是湿的。

眼前这人身上并无水迹。

所以，他仍在幻境之中。

宣辞意识到，只要知晓自己仍在幻象中的事实，就可以轻易脱离它。

一明。一暗。一明。

三次穿过幻境时，他都会头晕目眩，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使紧迫感倍增。

一定有办法彻底出去，一定有个锚链接着真实和虚假。

幻象里的破绽就是摆脱它的锚点。

破绽越多，越容易破解。

又明暗往复几回，宣辞感到眩晕心悸，他似乎置身于一个多层迷宫，不禁怀疑，自己在通往出口，还是一步步踏入了迷宫深处。

不知因何而来，不知身处何处。

某种力量在诱导他忘记，试图扰乱他的记忆。

脚下不稳，他在几次转身中，不知不觉踉跄着踱步，离门口越来越远。

目光涣散，手电照射的方向胡乱偏移，第不知道多少次脱离幻境后，他开始不断恶心干呕，很用力才扶腰站直。

然后，宣辞听到了阴郁沧桑的笑声。

是老店主的声音，自床侧躺椅上的灰毛怪物口中发出。

它俯视着他，说：“安心睡吧，你不会感受到痛苦。”

宣辞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要用……邪术害人？”

它发出不屑的嗤笑，“行刑而已，丧命的都是有罪之人。”

“出轨偷情，罪不至死。”

猎物的虚弱激发了它的狂妄，“愚蠢和伪善蒙蔽了你，看不透丑恶的本质。我只收该死的人，在这里，我就是天道。”

“这是滥杀，我没……有罪……”

“会有的。”它的爪子叩击着躺椅扶手，志得意满，“你想杀我，但终会杀掉自己的同伴，把刀插进他的心脏。杀戮的瞬间你会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快乐，你会怀疑这是不是误杀，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了他。”

气息已经很弱，宣辞艰难询问：“你……原本……是谁？”

那东西似乎真的在思考，过了片刻才回答：“这不重要。”

“你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

它沉默，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宣辞也叹息，“真可怜啊。”

屋内响起轻微鼾声，俯卧于地的男人呼吸平稳绵长，但他左臂轻轻屈起，手用食指和中指比出个V形。

已经脱力到握不住手电，宣辞捂住胸口艰难喘息，又捏起嗓子模仿了一遍那叹息声，“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的父亲，好、可、怜。”

它终于被激怒了。

喉头发出怪异的尖啸，向着宣辞扑来。

这尖头小眼的怪物，带着要将人撕碎的怒气而来，它放下了顾忌，迫不及待地想看这个愚蠢妄言的人惊恐求饶。

大眼瞪小眼。

四目相接之时，它在宣辞眼中看到了狡黠的笑意。

发觉各幻境的锚点无从关联后，他开始寻找其他规律，推测幻境中贯穿始终的物件可能就是叠加幻境的中心点。

受伤小孩胸前的怀表中，墙壁相框里，书桌茶杯下面，床边的地上……全家福从不缺席。

那就再赌一次。

状似异常孱弱的宣辞突然发难，将匕首狠狠扎进墙上的全家福中，一转手腕，玻璃渣溅起，照片中年轻父亲的面容被绞得稀碎。

与此同时，吴小哥从地上弹起，一把拍翻床头柜上的油灯，抄起躺椅举过头顶，砸落了屋顶的灯。

怪物哀叫着减速掉头，正要向捣乱者所在的位置发起攻击，被宣辞一脚踢飞。

吴小哥看着迎面飞来的灰毛怪物，“嗯？”

方向感差到学生时代不止一次把足球踢进自家球门的宣辞，“呃，意外。”

吴小哥一脚踩住那怪物的前肢，用躺椅卡住它的躯干中段，斥道：“老实点。”

宣辞捡回手电，冲走廊左右晃了晃。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楚昼的声音自东侧传来，“顺利。是个小孩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肖述在另一端，扬声道，“书房里抓到一个。顺利。”

宣辞不解地回看身后，滚落在地的大小两盏油灯，黄色光芒在灯芯上跳跃，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亮着。

“怎么吹不灭，这灯有机关吗？”

肖述的声音凉凉地传来，“浇灭。”

“拿什么……”

灵光一闪，宣辞突然从那冷淡中听出了尴尬。

这份企业级理解不是谁都有的，看向显然没懂的同伴，“我叫宣辞，辞别的辞，不知如何称呼您？”

“吴峫。”

一声小三爷差点脱口而出，却也没忘了正事，宣辞无辜眨眼，“要不，您来放点水？”

面面相觑，吴峫将躺椅轻轻抬起又重重跺下，在怪物的嘶吼中解释，“你看它挣扎得这么凶，我不好松手的。”

说罢，非常体贴地转身背对宣辞。

随地……

有悖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宣辞扶着自己，对准了油灯，实在没感觉，正想着能不能恐吓这灰不溜丢的怪物，吓尿它。

“你这儿是不是没有接水管？”

一手提着昏死过去的灰皮怪物，一手端着个水瓢，将狭窄门框填了个满满当当的，不是肖述还能有谁。

外面暴雨雷鸣，他又是摸黑过来，宣辞猝不及防抬头看去，小脸轰一下直接熟透。

地上两盏灯和桌上的手电，集三处光源于一身，敌暗我明，毫无安全感。

宣辞飞快收好，假装无事发生，耳边却响起了欢快悠长的口哨声。

肖述吹着小调，将水浇了下去。

主灯即将熄灭。

“当心！”

那怪物垂死一挣，灰褐色的绒毛炸起，在饱含怨毒的哀鸣中，龇开利齿咬向距离最近的腿。

吴峫后撤半步，将躺椅底座塞进它嘴里，木条立时碎裂满地。

莹莹一豆灯火灭尽，霉湿中混着的淡淡香味散去。

几人的晕眩心悸有所缓解。

怪物不再无能狂怒，连同肖述手中昏死的那只一起，抖如筛糠，抽搐蜷曲。

最终，竟然变回了……

变成了人形。

是老店主夫妇。

【任务结算中……】

【已完成】

【任务目标3：解除诅咒】

【完成进度：1/5】

【奖励发放中……】

【调查员宣，您已获得物品：洛璃的日记。】

洛璃。好熟悉的名字。

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很快有了更重要的问题。

【那谁的日记在哪里？】

【10积分】

【当前积分：990】

【物品位置信息：米诺的床头墙壁夹缝中。】

宣辞：您是对已获得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