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段呢?”蒋雀巡继续问道。
“那段就没必要提了。”舒良摆了摆手。
“为什么?”
“那段纯属是胡闹。”舒良露出不堪回首的神色,“谈得糊里糊涂,结束也是必然。”
“没感情?”
“也不能这么说吧。”舒良面带犹豫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能感情不是太深,没有学生时代的青涩和懵懂,也没有久经世故的直接和坦荡,感觉也就比普通朋友,稍微亲近那么一点点。”
“哦。”
蒋雀巡不再追问了。
尽管已经尽量讲述得不掺杂一丝个人情感,还是不知道触及了蒋雀巡的哪片逆鳞,对方果然出尔反尔了。
舒良一直被折腾到天亮。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算是毫无用处,至少困扰他多年的失眠,在蒋雀巡的“悉心”治疗之下,基本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
就是时间有点儿问题。
比如说现在——
别人正准备起床,舒良却刚刚入眠,哪怕太阳拼命地洒向他的侧脸,他也睡得又香又沉。
蒋雀巡也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十点半左右,他把窗帘重新拉好,确保室内一片黑暗,不会干扰到舒良的睡眠。
然后,他无声无息地出了门。
他的目的地是一家餐馆。
“你好。”
等待了一会儿,一名体型开始发福的中年男性,终于按照桌号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好。”蒋雀巡微微点头。
“你是舒良的——”
对方一边坐下,一边开口确认。
“表弟。”蒋雀巡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哦哦。”对方仔细瞧了他几眼,“不愧是舒良的亲戚,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闻言,蒋雀巡丝毫没有被动客套的意思,只是沉默地推过了菜单,然后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那个空白的碗。
“点菜?”对方尴尬地咳了一声。
“嗯。”
“你点了什么吗?”
“没有。”
“那你想点什么?”
“没有。”
“……那我就按照我的口味点了。”对方硬着头皮跟蒋雀巡交流道。
“好。”
好不容易点完了菜,两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蒋雀巡倒是颇为适应,对方却有点扛不住了。
“要不——”他清了清嗓子,“现在就开始?”
“好。”
“你为什么要跟我打听舒良的情况?”对方显得非常疑惑,“你既然是他的亲戚,直接问他不是更方便吗?”
“我们的课题要求从侧面进行了解。”蒋雀巡早就编好了理由,“你是他的大学舍友,符合‘侧面’这个条件。”
“原来如此。”对方恍然大悟道,“你们的课题是什么来着?分析一个人的情感经历?”
“对。”蒋雀巡点了点头,“侧面了解结束之后,我们还会询问本人,将两者进行对照,以便达成研究的意义。”
蒋雀巡从来不说废话。
显然,他提前准备好的这句话,跟所谓的“研究”无关,纯粹是为了保证对方说法的真实性。
“确实有点儿意思。”对方果然被他唬住了,“你是艺术系的学生?”
“嗯。”这甚至算不上撒谎。
“艺术系还真是精彩啊。”对方忍不住感慨道,“想当年,我们隔壁宿舍,也有一个艺术系的学生,你肯定会对他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舒良的男朋友。”对方洋洋得意道,“你选择研究舒良,确实是选对了,你把我说的内容一写,不仅能够让人眼前一亮,还能契合‘另类’这个标签,我虽然不懂艺术,但你们搞艺术的,肯定对普通人的生活,特别不屑一顾吧?”
“详细说一说刚才的话题。”蒋雀巡却没有接他的话茬。
“你是指我们隔壁宿舍的那一位?”
“嗯。”
“我先思考一下,该从哪里说起。”对方纠结地皱起眉头,“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好多事儿都记不清了。”
“不急。”蒋雀巡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为了感谢你的帮助。”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见状,中年男人立即乐开了花,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语,手上却忙不迭地接了过去,“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还劳你破费了……”
“没关系。”蒋雀巡面无表情道,“我们有研究经费。”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男人的动作越发心安理得起来,“我跟你说,这要是你自己的钱,我肯定不能收!”
信封里装着整整五百块钱。
再加上白蹭的这顿饭,中年男人大致盘算了一下,自己绝对是赚翻了。
反正也是公司的午休时间,他甚至不需要请假,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诈骗,直到半信半疑地来到对方的面前,他才发现原来真的会有天降的馅饼。
“那我就不说废话了。”中年男人似乎瞬间找回了记忆,“我们隔壁宿舍的这位艺术生,绝对是一个富二代,具体多有钱,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富得流油,他跟我们宿舍的另一位男生,关系还算不错,有时候会来串门,久而久之,我们就混熟了,除了舒良。”
“除了舒良?”
蒋雀巡捕捉到了重点。
“对。”中年男人看起来非常笃定,“舒良的性格……呃,怎么说呢,有点古怪吧,他不太喜欢说话,也不爱跟我们聊天,男生感兴趣的那些东西,他更是看都不看,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嗯,那啥,所以我们还私下讨论过,他究竟是不是性冷淡,当然,他人品还是很好的,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继续。”
“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富二代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中年男人说道,“直到有一天晚上,富二代又来到了我们的宿舍,他因为比较有钱,有很多我们都买不起的电子产品。”
“那一晚,他特地带了几台最新款的游戏机,让我们也体验体验,连上电脑之后,我们就开始一起玩游戏,什么游戏我已经忘了,但肯定非常好玩,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们都玩得停不下来。”
“游戏你肯定懂,我们又都是男生,戴上耳机之后,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声音不知道有多大,嗓子都快喊哑了。”
“结果,我们正玩得起劲儿,屏幕突然一黑,游戏自然也中断了。”
“我们都不明所以,纷纷摘下了耳机,往旁边一看,才看见了冷着脸的舒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插头,原来是他手动断开了我们的电源。”
“一位舍友立即开口询问,舒良却让我们看看时间,我低头扫了一眼手表,才发现竟然已经凌晨三点了,明天还有早课,确实应该休息了。”
“我们都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发火,但富二代跟我们不同,他一直看舒良不爽,跟舒良也没什么交情,当即厉声质问道,对方凭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拔插头。”
“舒良根本不想理他。”
“直到富二代起身逼近,他才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已经提醒了很多次,但我们戴着耳机,压根儿就听不见,他才直接拔了插头。”
“但富二代依旧不肯作罢。”
“他坚持认为舒良的做法太过粗暴,尤其是他带来的这些游戏机,强行断开电源,很可能会对机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再加上刚刚没有保存游戏进度,相当于整晚都在白打,他逼问舒良这些损失要怎么算。”
“舒良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他慢悠悠地告诉富二代,既然对方这么有钱,那他口中的这些问题,应该都不能算是问题。”
“假如机器真的出了故障,对方可以再买,至于游戏进度的丢失,对方愿意重打就重打,不愿意重打就花钱找代打,除非对方的富有,不过是装装样子,否则绝不会开口。”
“不得不说,这个逻辑还挺严谨。”
“富二代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我们表面上一直在劝和,背地里其实都在看戏,不晓得事态会如何发展。”
“但富二代的脾气实在是太过火爆了。”
“他嘴上说不过舒良,干脆挥起了拳头,这让我们都始料未及,完全来不及阻拦。”
“我们都以为舒良要遭殃,因为富二代不仅比他高,还比他壮了不少,他站在对方的面前,跟一只白斩鸡差不多。”
“但让我们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舒良不仅灵活地躲开了他的攻击,还还了对方一脚,整个过程流畅得不得了。”
“后面我就不描述了。”
“总之,我们把他们拉开之后——主要是为了拉开富二代,舒良只有侧脸不慎挨了一拳,富二代却是浑身挂彩。”
“那晚过后,富二代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宿舍,我们都晓得原因在于舒良,他们就此结下了梁子,矛盾大到不可调解。”
“因此,当我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死活不肯相信,直到我亲眼看到了证据。”
“证据?”蒋雀巡挑了挑眉毛。
“是啊。”中年男人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也是临近毕业的时候,才得知他们俩的关系。”
“嗯?”
“别急。”中年男人喝了一口茶水,“我先润润嗓子。”
闻言,蒋雀巡用余光一扫,才发现服务员已经端着菜,朝着他们走来。
他立即明白了中年男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