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在富豪的家里帮工,因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富豪曾经提出包养,让她不必再干这些粗活,却被女人拒绝了。”
“富豪的家里,不仅有女佣,还雇了很多保镖,其中有一位,个头虽然不高,样貌却很英俊,他也看上了这位女佣,趁着近水楼台,他对女人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女人之所以拒绝富豪的包养,除了因为她是一个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还因为她一直憧憬着真爱。”
“保镖不仅年龄与她相仿,还会时不时地说上几句酸话,似乎跟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显得很不一样。”
“很快,女人就沦陷在了对方的攻势里。”
“他们甜蜜地恋爱,又在感情最浓的时刻,选择步入了婚姻。”
“婚后,富豪要求夫妻俩,只能留下一人,因为他担心过于亲密的关系,会影响他们的工作状态。”
“女人主动选择了退出。”
“哪怕她的薪水,略高于她的丈夫,她依旧觉得作为一个妻子,肯定要以丈夫的事业为先。”
“女人没有什么文化,辞掉了女佣的工作之后,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更好的替代。”
“她的丈夫很体贴,让她干脆在家休息休息,至于挣钱的事,先由她的男人顶着。”
“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女人意外又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又过了十个月,她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的丈夫高兴坏了,抱着她和孩子,哽咽着说会一辈子对他们好。”
“女人自以为找到了真爱,却在孩子刚刚满月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丈夫的恶习。”
“事实上,谈恋爱的时候,已经有身边的人,偷偷地告诫过她,保镖喜欢赌钱,还差点为此输掉全部的身家。”
“只可惜,那时的女人,正爱得如痴如醉,根本没把这些说辞,郑重地放在心上,只敷衍着回答,她知道,但男人只是在小打小闹,对方自有分寸,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一次,女人发现丈夫输光了给儿子置办满月酒的钱,她终于没法再自欺欺人,拖着还没出月子的虚弱身躯,跟丈夫大吵了一架。”
“男人自知理亏,诚恳地向她道了歉,还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赌。”
“男人说得情真意切,再加上几年的感情,女人最终还是心软原谅了他,打算携手将日子继续过下去。”
“男人果真没有再赌,虽然家里仍旧过着揭不开锅的贫困生活,女人却由衷地感到幸福。”
“只不过,让她幸福的来源,已经逐渐从她的丈夫,转移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为了贴补家用,儿子一岁之后,女人在家的附近,找了一间裁缝铺,靠着自己出色的针线活,给老裁缝打打下手。”
“薪水低得不值一提,但胜在方便,她甚至可以随时回家,照看尚且年幼的儿子。”
“老裁缝体谅她的难处,经常让她提前下班,还允许她把活带回去干,女人非常感激对方。”
“因此,哪怕有别家铺子,欣赏她的能力,主动提出了更高的薪水,位置也相当不错,她依旧没有跳槽离开。”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下去。”
“直到儿子三岁的那一年,由于不知道染上了什么疾病,孩子半夜高烧到了四十度,意识都开始模糊,嘴里不停地喊痛。”
“女人吓坏了,先是抱着孩子,去了离家最近的医院,一番检查过后,却没找到病因,医生也是个实在人,让她赶紧带着孩子,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别耽误了治疗。”
“女人忙不迭地点头,火急火燎地冲回家里之后,她才想起去市里看病,必须得坐火车,还得考虑到后续住宿和治疗的费用问题。”
“简而言之,钱必须得带够。”
“为了给孩子尽量好的生活,靠着她那一点儿微薄的薪水,女人的身上,常年没有几个子儿,她立即摇醒了睡得正香的丈夫,问他要一些给孩子治病的钱。”
“然而,纵使她说得声泪俱下,丈夫却始终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开口安慰她,神情甚至带着几分尴尬。”
“男人告诉他,富豪已经拖欠了他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他一直没敢告诉女人,就是怕她会胡思乱想。”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靠之前的存款硬撑,如今也基本花得精光了,如果女人要钱,他最多只能拿出几十块钱。”
“女人立马崩溃了。”
“抱着高烧不退的儿子,她嚎啕大哭了十几分钟,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嫁妆。”
“她不是出身于什么富庶家庭,嫁妆也显得寒酸落魄,哪怕全部兑换成现钱,也只有薄薄的一沓。”
“不过,用来解她眼下的燃眉之急,应该勉强足够了。”
“女人立马振作了起来,翻箱倒柜了半天,她终于找到了她当年用来装嫁妆的小盒子。”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直接傻在了原地。”
“盒子里竟然空空如也。”
“家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她连柜子都够不到的儿子,还有一个是他的丈夫。”
“望着丈夫越来越尴尬的脸孔,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愤怒地拿起空无一物的盒子,用力地朝着丈夫砸去,尖角恰好擦过对方的额头,稍微刮破了皮,流了几滴血。”
“男人却立马暴跳如雷。”
“他似乎已经忍耐了很多年。”
“不顾哇哇大哭的儿子,男人恶狠狠地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从头到脚地揍了一遍,嘴里也骂骂咧咧个不停,然后趁着女人动弹不得,翻出了她兜里仅剩的几块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清晨,躺在地上死猪一样的女人,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先是给儿子喂了一点水,又喂了一点医院开的退烧药,对付了两口稀饭之后,她抱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儿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她打工的裁缝铺。”
“她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她央求老裁缝给她预支几个月的薪水,再允许她请一周左右的假,只要儿子病好,她就会立马赶回来,然后全年无休地工作。”
“她本以为老裁缝会答应,但老裁缝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求您了!”
“女人一边抱着孩子,一边不停地朝着老裁缝磕头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老裁缝赶紧将女人扶起,对方吊着嗓子,脸上也满是悲悯,缓缓开口道——”
“如果是别人,我绝不会同意这种事,因为风险太大,但你不算是别人,我也辛辛苦苦地带着你,干了这么些年,你确实是个靠谱的,可凡事没有绝对,你也站在我的立场想想,除了嘴上给出的承诺,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能够抵押在我这儿?”
“答案无疑是没有。”
“她本来是有的,但她那些嫁妆,都被她的丈夫,当成赌博的资本,早早地挥霍一空,只有她还蒙在鼓里,欣慰地以为,对方已经改邪归正了。”
“女人愈发绝望了。”
“她又跪了下来,把头磕得更响,声嘶力竭着保证,自己的往后余生,可以给老裁缝做牛做马,只要他愿意帮自己这么一次。”
“不用做牛做马。”
“老裁缝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
“他上下打量着女人,嘴里轻轻地冒出了一句话。”
“女人磕头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都不明白,也无法想明白,因为丈夫的殴打,她此刻甚至是鼻青脸肿,头发也乱蓬蓬地散着,看起来跟一个疯子无异。”
“但老裁缝还是提出了那种要求。”
“望着怀里沉睡的儿子,女人似乎笑了一下,嘴角却是直直地向下。”
“……好。”
“她闭上了眼睛。”
“终于把孩子送进了市里的医院,又是一番检查过后,她被告知孩子并无大恙,只要连续挂上三天的水,病情就能得到控制。”
“他们在市里住了五天,直到儿子重新恢复了活力,她才带着孩子回了县城。”
“女人决定跟丈夫好好谈谈。”
“哪怕被如此对待,她也没想过离婚,女人只想把日子熬下去,即便需要不停地缝缝补补。”
“她希望儿子可以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长大。”
“也许是上一次的殴打,让男人开了窍,对方不再虚情假意地伪装,彻底暴露了原本的面目。”
“他看出了女人的软弱,也拿捏了女人的软肋,只要搬出儿子,女人就会默默地低头。”
“从不再为家里支付一分钱,到趁着女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拿走一些钱财,再到穷凶极恶地冲着女人,狮子大开口,男人越来越肆无忌惮。”
“除了赌钱,男人还饮酒成瘾,几乎每天都要喝上几杯。”
“清醒时,他会因为要钱失败,或者没要到足够的数额,狠狠地殴打女人;喝醉后,他更是见人就打,连儿子都不放过,女人只能死死地搂住儿子,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
“为了搞清楚情况,女人腆着脸联系了之前的同事,他们却告诉女人,富豪早就不住在这里了,搬去了更为发达的港口城市,这里的房子也卖掉了,佣人自然也一并进行了遣散。”
“女人这才恍然大悟,早在几年前,她的丈夫就已经失业了,对方每天装作出门上班,其实都是去赌博和喝酒。”
“算了算日子,竟然还是在她的怀孕末期,她还沉浸在一场美梦里的时候。”
“但女人好像已经不会再感到寒心了。”
“她之所以能够不断地为丈夫提供钱财,是因为她在偿还完预支的工资之后,果断地离开了那家裁缝铺,去往了薪水更高的地方。”
“没过多久,她就因为做事麻利,工资又翻了一番。”
“女人这才明白,真正的恩惠,绝不是口头上的花言巧语,而是对方真真切切地提供了什么。”
“儿子四岁的时候,女人想送他去上幼儿园,却被丈夫连打带骂地斥责了一顿。”
“男人大声地叫嚷,幼儿园是无用的地方,上也是白上,还要浪费那么多钱,傻子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
“难道那么多的父母,全部都是傻子吗?”
“女人冷冷地质问了一句。”
“然而,她没能换来对方的清醒,却换来了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的殴打。”
“女人开始偷偷地存钱。”
“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苦,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继续走她的这条老路,她必须要让儿子接受教育,还是高等的那一种。”
“错过了幼儿园,女人只能无奈地接受,但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错过小学。”
“女人一边应付自己的丈夫,一边给儿子积攒上学的钱,她每天都掰着手指计算,确认进度推进了多少,以及还剩下多少。”
“尽管生活一直苦不堪言,女人却总是能够在那一刻,体会到一种连身心都放松下来的快乐。”
“这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女人终于在儿子即将年满六岁的时候,攒够了让孩子去上小学的钱。”
“她火速地联系好了学校,沟通完了相关的细节,还略带忐忑地告诉了儿子。”
“女人本以为儿子会对上学产生抗拒,但儿子却出乎她意料的懂事,不仅没有抗拒,还雀跃着表达了自己的期待。”
“女人简直喜不自胜。”
“很快,事情就推进到了最后一步,只剩下学杂费的支付。”
“女人心情轻快地回到家中,除去层层叠叠的伪装,找到自己藏钱的地方,却只取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
“她立马慌了神,又伸手掏了几次,却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女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愣间,门口却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当时是下午三点,她的丈夫不应该回家,但女人还是反射性地塞好了东西,生怕对方看出端倪。”
“别藏了。”
“他的丈夫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女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面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仿佛在看着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么一天吗?”
“男人笑呵呵道。”
“我早就发现了。”
“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老是这么鬼鬼祟祟,我肯定要确认一下。”
“不过,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结果能如此让我惊喜,这可比你告诉我,你怀孕的时候,我装出来的那种开心,真心实意多了。”
“我看你成天这么高兴,也不好意思让你难过,也就是前两天,我看那个总是哭丧着脸的臭小子,也笑得那么开心,才觉得时机到了。”
“钱呢?”
“女人颤抖着嘴唇。”
“你猜?”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女人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整个人都如同掉进了冰窖,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反应,他的丈夫觉得十分无趣,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女人发了疯似的拦住。”
“积累了数年的怨气,一瞬间得到释放,女人手脚并用,不再顾及情分,也不再顾及自身,只想让男人付出代价。”
“但她实在是太瘦小了。”
“仅仅咬出了几个牙印,用指甲抓挠了几道红痕,她就被男人制服,还遭受到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毒打。”
“臭婊子,还真以为自己算个东西了,你的那些钱,本来就挣得不明不白,给我花花又怎么了?”
“你和老裁缝的那些破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敢跟我在这儿硬,也就是老子心软,才不嫌你脏!”
“闻言,面如死灰的女人,仅仅是轻轻地战栗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成了一潭死水。”
“男人又一次扬长而去。”
“女人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从午后一直趴到日落,直到她的儿子,因为在学校等待了太久,一个人摸索着回了家。”
“看着满室的狼藉,她不到六岁的儿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起来。”
“最后,孩子吃力地端着一盆水,来到了女人的身边,用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女人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
“一盆透明的水,渐渐被染成了浅红,又从浅红变成深红,女人却全程一声不吭,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对不起。”
“女人终究还是开了口。”
“事实上,她只在丈夫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因为情绪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痛哭流涕过那么一次。”
“从那时开始,女人就再也没有在人前掉过眼泪。”
“她知道,不幸的人有很多,她只是成为了其中一个,没什么好哭的,哭永远无法解决她眼下的困境。”
“但她现在又有点不争气地想哭了。”
“妈妈,我们离开吧。”
“她的儿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成熟,却还是因为年龄,带着一点糯糯的稚嫩。”
“只有我们两个。”
“孩子特意进行了强调。”
“……好。”
“女人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