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停在了破旧的路口。
这里是一片没有拆迁过的旧城区,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五六十年代那种老旧的低矮建筑。
车边上的两层旧楼,就是20号,离前面的6号起码有五六百米的距离,苗因是刻意让大彪把车停远点的。
她推开门,下车:“你两就留在这里,千万不要靠近。要是觉得情况不对,或者我半天不出来,就跑远点再报警吧。”
能在这个时候打听宋西樵的人,大概率不是寻常人,她要是都出不来,这两过去也只能是白白送菜。
二东有点紧张:“很,很危险?”
苗因说:“不好说。”
谁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还是非敌非友呢?
二东在车窗内看着苗因一个人往前走的背影,抿紧了嘴角,转头在车后座找了根钢筋拿在手里。
大彪瞥了他一眼:“你拿这干嘛?”
二东说:“万一不对,我好冲过去帮她。”
大彪嗤笑了一声:“就你?别费那劲了。人家自己都说了,千万不要靠近。”
二东没理他,只是握紧手中钢筋。
*
苗因停在了6号门口。
这是一个有点年代感的小院子,围墙材质是那种早就被淘汰了的土砖,墙头和墙脚都长着挺长的杂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打理的样子。
不知道里边是没人住呢,还是住了个非常懒的懒人?
苗因抬手,敲那道生锈的铁皮门。
谁知她刚敲了一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小半。
她警惕地推门进去,但门里边一个人也没有,看着像是门本来就没关好,才被她一敲就自动开了的样子。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小院子里杂草丛生,杂物凌乱,看着比大彪家那老房子还要破败几分。
像是完全没有人住。
所以,何江来这里见的人,只是临时选择了这地儿,还是……苗因正寻思着,突然,铁皮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
她猛地回头,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身周有冷风乍起!
她一个闪身,然而,落脚之处只觉森森寒气。
与此同时,院中突然冒出阵阵黑气,头顶天空也都被黑气笼罩,看着竟和外面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
她冷声喝道:“谁?出来!”
几缕黑气闻声疯狂旋转,当中一个虚影逐渐凝实,但它最终也只变成一团黑影,眉眼衣物全都看不清。
黑影的声音犹如来自阴间,沙哑又阴森:“你又不听话,跑出去了。”
是谁?这是谁?他说的话为什么这么熟悉?
她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对方,可又怎么都看不清。
黑影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口气冰冷且不容置疑:“回、去!”
苗因不由自主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就像身体里存在着习惯性的服从。
高高的围墙下,是一排矮小的门窗都没有的房子——所以它们叫做小黑屋。
她从这些小黑屋前面走过去。
在这些房子里,有的死一样寂静,有的传出绝望的哭泣声,有的传来崩溃又虚弱的哀求声:“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她却像是司空见惯,内心毫无波澜地走了过去。
最后她停在一间开着门的小黑屋前,看了看门口挂着的门牌号“2”,确定这就是属于她的那一间,朝里边走了进去。
进去之前,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1号房。
她知道那里边没有人,曾经住在那里的人早就出去了。
但曾经1号房的那个人是谁?她觉得她应该记得,脑子里却就是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1号房里的人,偶尔还是会回来看看的。
对方明显已经得到了自由,回来看的时候,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有其他人跟着。
但那个人每次回来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而已,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
曾经有人对那人苦苦哀求,求对方把自己也带出去,但那人并没有作出过任何应答。
又有人咒骂那人,骂对方冷漠无情还要来这里炫耀自由,然后就挨了好一顿皮鞭。
后来大家就都对那人麻木了,不管那人来还是不来,都没有人再对其有任何反应。
苗因也没有,尽管那个人每次停驻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她的小黑屋前。
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是邻居?
苗因突然又想起来,其实那个人也是说过话的,只不过别人都没听到而已。
那天,那个人是独自前来的,对方在她的小黑屋前站了一会儿后,突然快速靠近了门,然后用非常非常低的声音说:“等着我,我以后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但是现在还不行……”
说完之后,不等她回应,又快速地走了。
这么想来,那个人对她还挺好的,虽然一直也没有真的带她走过,但起码曾经有过这种想法。
也许哪天对方真的能够做到也说不定呢?
但她真的想不起来,那个人和她有什么交情。
所以她也没怎么期望对方真的会带自己走,她总觉得,把对方说的话当做一句善意的安慰,会更现实些。
毕竟,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苗因走进房后,习惯性地坐在地上的稻草堆上……那是她的坐垫,也是她的床,她的被子,是房里唯一的“设备”。
坐好之后,她等着房门被重新锁上,让她重返熟悉的黑暗之中。
但这一次房门并没有立即锁上,黑影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个人?”
苗因问:“哪个人?”
黑影不耐烦道:“别装傻。”
苗因说:“我谁都没找过,就是出去随便逛了一下。这个屋里太黑了,整天待在这里难受死了,狗都受不了。”
其实她的确找了一个人,也经常会去找那个人,但她当然不会说出对方的。
黑影却说:“我说的是,你去s大找的那个人。”
苗因脑中一阵混乱,理了好一会才想起,啊,对啊,她是去s大找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宋西樵。
宋西樵,好熟悉的名字,他是谁?哦,对了,他是……许多的片段开始在她脑中浮现。
于是她反问:“那你为什么又要找他?”
黑影没有眼睛,但苗因却感觉到对方在瞪着她,而且还有些意外:“看来还不够。”
他什么意思?什么还不够?
苗因还没来得及想完,突觉眼前直冒金星,她已趴在稻草上,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痛,鼻间还传来属于她自己的血腥味。
她好像,又挨了一顿皮鞭?
是啊,每次偷偷跑出去被发现,她都会被毒打一顿的,这次也不例外。
而黑影的身应也陡然拔高,他手里提着染血的皮鞭,恶狠狠地俯视着她,浑身威压大增:“我问,你就答,不要废话!”
苗因身上伤口痛得很,嘴里却冷嗤道:“凭什么?”
黑影阴气森森的长臂突地伸长,一把掐向苗因的脖子:“不听,就死!”
苗因想闪,但却突然发现自己压根就动不了,她只能任由对方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时无法呼吸。
黑影再次逼问:“说,为什么找他?”
苗因艰难开口:“因为,他欠我……钱。”
黑影明显滞了一下,继而斥道:“胡扯!他怎么会欠你钱?”
苗因说:“他欠我……导游费,还没有,结完……就,走了。”
对方很不耐烦,手下更紧了,掐得她喉咙好痛:“就因为这?还有呢?说重点!”
苗因只觉喉咙都快被掐断了:“还因为,他……暗恋我。”
黑影再次滞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胡说八道!”
苗因嘴角慢慢勾出一个笑容:“我就是……不好好……回答,你来,来杀了……我啊。”
黑影怒极,苗因只觉“咔——”一声,脖子就断了,脑袋咕噜噜掉在了地上。
但她并没有死,她的脑袋还在地上露出讥讽笑容:“怎么?杀不死我?”
她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可就轮到我了!”
她用力一咬舌头,痛得一个激灵,与此同时,眼前场景也随之大变——哪儿还有什么黑影,什么小黑屋?
院子还是那个破败的院子,她也好好地站着,压根没有被人拧断脖子,而她眼前,只站着一个戴着口罩和眼镜的年轻女孩。
女孩的眼镜上,此刻正流转着一圈又一圈的红光,看起来诡异得很。
苗因一对上那眼镜,就感觉意识又有点不清醒了。
她赶紧转过眼神不和眼镜对视,然后一个飞腿扫了过去。
女孩震惊躲避:“你竟看破了我的幻术?”
苗因呵了一声:“没错。”又一个欺身向前,拳脚生风。
女孩拳脚功夫显然不太行,左支右拙间,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力。
眼见不敌,女孩突然掏出一只金属口哨含在嘴里,一串尖锐又极具质感的哨声骤然响起。
这哨声极具穿透性,一瞬间传出去老远!
她是在呼叫同伙?
苗因当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当下一顿强攻,一掌将对方劈晕过去,然后杠在肩上就跑!
然而她刚跑得几步,还没出院门,只听得“嘭——”的一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