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倾心中忧虑不已,此刻他正思索着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举止得体温文尔雅的人设即将崩塌该怎么办?
一觉醒来,就见自己像条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家影卫身上,而后者则绷直身子任由自己在其身上放肆。
二人的衣裳都松垮垮的,仿佛昨夜经历过什么春光旖旎,更要命的是,小君此时也昂首挺胸直起了腰,直挺挺地戳着身旁人的大腿。
似乎是察觉到人醒了,甲子微微侧过头来,对那双因刚睁开眼而略带水汽的眸子。
“主人?您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磁性,语气里好似带有一点如释重负。
听到甲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君九倾心里一个激灵,他连忙松开犹若章鱼吸盘的手脚,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
君九倾掩唇轻咳,面色稍显尴尬,轻声道:“额,那个……我先去如个厕。”
言罢他便急忙跳下床,随便地披了件衣衫套上靴子,不敢去看仍躺在床上一脸呆滞的甲子,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门口,期间慌乱得还撞翻了一个木制器具。
君九倾脚上痛得要爆粗,却又不能跳脚骂娘继续崩人设,只能忍痛快步走出房间。
还不忘转身关上门。
甲子看着关上的房门与被某人无情打翻后滚到角落里那只干净的夜壶,疑惑不解。
他本以为方才那种情景大抵是逃不掉了,此刻还不能与君九倾对立,无论君九倾想做什么他都只能承着。
他早已感受到抵在腿间的炽热,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君九倾却一脸羞愧地跑出去,好似那是什么丢脸的事一般。
他的心里莫名溢满侥幸,却又夹杂着连自己都不理解的不明情绪。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君九倾一直等反应消下去才回房,若无其事地招呼甲子下去吃早饭,见甲子一如往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变态……
吃过早饭,便得接着赶路了。
出了镇子,不到十里便走到一处山冈,君九倾拉开侧窗帘子,林风徐徐吹入厢中,舒爽怡人。
马蹄踢踏,车轮碾石,吱吱呀呀,静下心去听,倒也算得上是一种独特的韵律。
“主人。”
察觉到前方有异,甲子轻轻扯动缰绳勒住马头,不易察觉地将车速放慢下来,朝车厢里的君九倾低声道:“前方八十步处的右侧树丛内藏着十三人,七十步处左侧树后有七人,三十步外的地面上还铺着一根绊线,来者身份暂时不明,需都解决掉吗?”
他等待君九倾的指示。
君九倾只能道:“静观其变吧,这荒郊野岭的,应当只是一群普通的山匪,若是来劫财,全部打晕就好。”
“是。”
当甲子将马车赶到绊绳前几米时,他手腕略微翻转,从袖口里抖落出一枚暗色尖镖,运力一掷,便将那根绊绳打断。
见绊绳断了,为首之人不禁瞪眼怒道:“怎么回事?!”
被问的那人举着半节绳子,颤颤巍巍道:“大当家,可能是因为……”
见人支支吾吾不肯说,不禁更怒道:“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们寨中这条唯一的绊绳堆在仓库几年都没人用,被里边的老鼠啃得差不多了。”
大当家:“……”
耳力极好,听得一清二楚的君九倾和甲子二人:“……”
大当家看着已经到了跟前的马车,咬了咬牙,率先从草里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柴刀大喊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兄弟们给老子上!”
一群人闻言立马从林子里冲出,高举刀斧就要砍向马腿。
“停。”
甲子闻言猛地拉紧缰绳,马匹发出高昂的嘶鸣,两只前蹄在空中踏了踏,停了下来。
甲子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右手暗扣住四枚黑玄铁镖,等待君九倾一声令下便掷出去。
那大当家见马车停了,挑眉暗自赞叹这车中人还算识趣,他手持长刀,步履沉稳地走到车前,颇有气势地清了清嗓子,而后朗声道:“吾乃傲天山之主,傲天峰黑风寨寨主熊广平!”
君九倾仔细地打量着他,此人身材高大,容貌粗犷,眉眼凶狠,一身匪气,颇具威势。
他问道:“敢问阁下拦路所为何事?”
熊广平举起刀,高扬双臂大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随从报信去,白银赎金来!”
君九倾走下马车站在甲子身旁,闻言状作不解其意的模样,装傻充愣道:“阁下可是要邀我们去府中做客?”
熊广平挥舞着长刀,颔首道:“不错!若想免受皮肉之苦,便随我回寨子里坐坐。叫你旁边那车夫滚回去报信,送两百两白银来,若敢报官,可别叫我们心狠手辣。”
甲子身上气息愈发冷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凝,他听着那人的狂妄言语,心中杀意如潮水般翻涌,难以抑制。
君九倾似乎察觉到甲子弥漫出的浓烈杀意,他侧过头去,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甲子只能将杀意收敛,面容恢复肃穆。
全场人压力骤然减轻,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惊出一身冷汗。
心下疑惑,但只当是这几日熬夜后精神恍惚,如今又热出了汗,才生了幻觉。
君九倾稍稍酝酿了下,朝熊广平露出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求饶道:“还请寨主饶命!我只是家中庶子,地位低微受尽排挤,他们怕是绝不会花那么多银子来赎我的……”
熊广平皱起眉头,他也不知君九倾此番话是真是假。
君九倾愤愤而言:“出门仅有车夫随行,而无一队侍卫,这便是我身为庶子的待遇……改日我纵使曝尸荒野,只怕都无人问津,更何谈收尸!”
熊广平也深知大户人家中嫡庶之别就如云泥,拿不到赎金,看向两人视线里的嫌弃之意不禁形于言色。
“那你身上总有银子吧?尽数交出,我总不能让兄弟们空手而归!”
熊广平一声令下道:“搜车!”
“大当家的,马车里除了几两碎银,就只有四盒糕点与几件衣物。”
熊广平皱着眉,显然是不满意这一结果,指着两人沉声道:“搜身!”
手下闻言就要伸手去扯两人的衣襟,君九倾后退一步打断道:“且慢。”
他们闻声止住了动作,熊广平挑眉道:“怎么?难不成你身上真的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玩意?”
该不会这小白脸是在拖延时间等救兵吧?
“老子可没功夫在这陪你浪费时间!”
君九倾道:“寨主莫急。”
他连忙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令牌,递给他道:“虽说我在家中并不受宠,但也是有些保身私钱的,这块令牌可以去石淞镇千秋阁兑三百两白银,寨主收下后还是放过小的吧……”
“你当老子好骗?只怕老子的人一入镇便被抓进牢里,再一番严刑逼供,得到入山路线,那我们全寨岂不是跟着玩完?”
熊广平嗤笑一声,朝众人道:“先带走!天色不早,再在这待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端,此事回寨后再议。”
遂命手下上前用粗绳捆住两人双手,眼前蒙上黑布。
君九倾没有再反抗,他正想着该如何忽悠他们把自己带回去做个人质,未料想对方的谨慎正合他意。
他还没有去过土匪寨里逛过呢。
扯了扯甲子的衣袖,示意他放宽心些,而后面对众人装出一副焦虑愤怒的样子,仿佛是自己的行径已被识破。
熊广平瞥见君九倾脸上的愤慨之色,不由得得意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早已知晓一切的神情道:“呵!你这小子果然是在骗我们!”
手下们:“大当家聪明绝顶!大当家帅气非凡……”
“那是自然。”熊广平得意洋洋,又道:“行了行了,快点带他们回去。你婶子还在家里等老子吃晚饭呢。”
众人便拉着两人往一条隐蔽的小路走去,官道上只剩孤零零一辆马车。
傲天山,乃沃南赴京城之要道,地处大晏中西部。三年前,一群流寇逃至此山,于主峰山腰处建立了黑风寨。
数年来,黑风寨之徒横行霸道,劫掠乡间、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是为此地一大恶毒瘤。
地方官员曾派遣近四千人上山围剿,然因傲来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终以失败告终。
因此,商贾行旅皆避开此山,即便时间紧迫,也需带几队侍卫方敢行此官道。
不然便只能多走上半月,绕路而行。
当然,以上之言皆为君九倾道听旁说的市井传闻,其中是否属实,还有待考究。
傲天群山峰峦叠嶂,蔚为壮观,重重叠叠,犹如大海波涛般起伏,四座山峰离得极近,而傲天峰便耸立于正中。
“诶呀!”
途中,君九倾脚踝不慎撞到一块石头,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故意用在场的人都听到的音量喊道。
接着,他作势要往要往地上扑去。
甲子在所有人闻声看来之前便有了动作,他一个迈步来到君九倾身前,用后背稳稳地撑住对方。
他满是关切与担忧地问道:“您没事吧?”
“脚崴了……”
君九倾面上是做作的委屈模样,泣声哀嚎道:“我走不动了,脚太疼啊!”
甲子了然,便一动不动地杵着,给君九倾充当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