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如年 第8章 他的往事

“皇上，该休息了，明早还要起来上早朝呢”，陆也站在辛如年身边都觉得昏昏欲睡。

辛如年翻阅着一本本书籍，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连看书都平复不了心情，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常常叹一口气，“陆也公公，朕生病了，生的病就连陈太医也医治不好”

陆也吓了一大跳，“不会吧皇上，可别说这样的话来，先皇和娘娘若是听到，该伤心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睡也睡不踏实”，辛如年心烦意乱的起身打开门往外看去，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入秋的风是凉凉的。

陆也笑了笑，“咱们家皇上也开始有心事了，皇上啊，有心事才好，明日再想吧，今个儿先睡吧，睡一觉估计就想通了”

“说的也是”，辛如年扒拉着自己的小手，“睡吧”

“奴家为皇上宽衣”，陆也细心的脱去辛如年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便轻步退了下去。

辛如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床顶，伸出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脑子里划过的全是关于顾念之的瞬间。

如果说真的是那样的话，念之会怎么想呢，辛如年侧过头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次日卯时，辛如年起了个大早，陆也吩咐宫女们匆匆更换朝服和洗漱。

辛如年的朝服十分繁琐，金色的里衣里裤外套着金色的内衬，外面再披上金色的龙袍。

龙袍上用特殊丝线雕出巨龙和花朵珠宝点缀，有些分量，金色的靴子上也是雕刻着龙纹图。

头上带着一顶辛如年认为的极其重的珠光流苏金色头冠，好像只要稍微一低头就会坠落在地上碎开，若是坏了，要复原可没有那么容易了，本来就是古物，所以辛如年特别怕戴着。

“皇上可要打起精神来，现在午门外已经有大臣在那候着了”，陆也提醒道。

辛如年伸了个懒腰，“我知道，左尚书么，他经常这么早的，早膳给他送去了么”

“左尚书不吃，说是怕到时候要如厕就麻烦了”，陆也笑了笑。

辛如年无奈的扶额，“也罢，早朝完再和他一块用膳，走吧”。

一侯一次的早朝，大殿上平时无人时特别安静，安静的渗人，辛如年不喜这里，觉得这里会吃人，所以每次上完他都会急匆匆离开。

此时他安稳的坐在皇位上，目光直视的看着前方的大门，不一会大门开了，臣子们纷纷规矩的走了进来。

“臣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这句话完之后，辛如年总是接不上话又或者是突然忘记了说些什么。

“皇上，该问大臣有何事上奏或是汇报一下平日管辖的情况了”，陆也小声提醒。

辛如年捏紧了拳头正经道，“众爱卿是否有事需要禀报的？”又错了，这样是会显得被动的，应该主动一些才是。

“皇上，臣有事启奏”，相爷走出来作辑道，“听闻皇上取消了联姻，是有更好的法子了吗”

“相爷似乎对朕的做法不太满意不成？”，辛如年淡定的回道，“我年国之大，武装强盛，土地广阔，民心所向，为何要让一位女子耗费她的一生去做个傀儡，这不是大国风范，说道法子，朕打算等科考完之后，亲自动身前往姜国巡视，由南将王亲自带队”。

“皇上有如此胆魄，是年国之幸，吾王万岁，年国万岁”，相爷磕头退回了位置上。

辛如年想起之前去兵营看到的那件事，北塞大军压境，并没有过境文书，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提了一嘴，“之前听闻北塞距离九百三十四公里处，疑似有大军压境，估约三万人口，各位大臣可知晓此事？”

“皇上”，左之章站了出来，朝他一拜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说吧”

“刚刚皇上提到的，正是臣要说的，臣与南将王的林军师浅谈过此事，并在远处观望，猛然发现这事与之前狭泷官员上报一致”

“细说。”

“狭泷是南将王很早之前夺下的峡坚国家的一个小城，那边四周环海，时常遭遇大大小小的水患不计其数，今日落雨频繁，水患已然压制不住，他们只能弃城逃亡，因为没有入境文书，所以只能徘徊在年国四周不去”，左之章说的抑扬顿挫，“臣以为，可先接纳难民入住，而后派官员等工匠前往狭泷引水作高堤坝，重修狭泷，百姓必将会更加爱戴皇上”。

辛如年抬手，“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朕给你块腰牌，只要你出示腰牌，你说的话就等同于朕说话，任何人都不许不从”。

陆也从辛如年手中接过腰牌送到了左之章手中。

“此事御林军也要积极配合引导难民入城，朕记得有一处伽岚村人口稀疏，可以让他们暂时入住进去”，辛如年之所以记得伽岚这个小村子，是因为顾念之之前提过一次。

“遵命”，御林军带头将军林林子回应。林林子是林越的同胞弟弟，与林越长得相似，更是顾念之的第二把手。

这个位置本该站的是顾念之，怎么只有林林子在这里？

辛如年蹙眉道，“南将王呢？”

林林子恭敬道，“回皇上，将军昨日连夜回了南城，暂时赶不回来，还请皇上恕罪”。

“回南城？”，辛如年实在无法理解顾念之所作所为，算了，自有他的理解。

“各位大人，可还有事请奏？若是无事就请回吧，繁琐的事情，上书交由奴家即可，奴家会代收给皇上”，陆也恭敬询问。

堂下一言不发。

辛如年起身便离开了。

“皇上请留步，皇上”，左之章一路追了过来，拦在了辛如年跟前，气喘吁吁的喊道，“皇上，您走的也太快了”

“怎么了左尚书”，辛如年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左之章，“正好，左尚书一起用早膳吧”

左之章支支吾吾的跟在旁边，半天憋出个好字。

早膳一般都很清淡，除非顾念之在，否则是不会有什么油水的，恰好也符合了左之章的胃口，辛如年默默的吃着菜，很难有事让他吃饭的时候说话。

左之章瞥了一眼辛如年，舔了舔嘴唇道，“皇上，皇上莫不是在想南将王的事情，确实，南将王做事神出鬼没，也不爱听皇上的话总爱乱跑，但是皇上别生气，南将王连夜赶往南城，必定是有事要处理，否则怎么会不先通报就离开呢”

“好啦，你平日里不是不喜南将王么，怎个今日一直说他好话”，辛如年放下碗筷，陆也让人撤走了。

左之章挠了挠头道，“这不是想让皇上心情好些么”

辛如年想到今日似乎要去看书斋，顾念之没空，就拉左之章一块去好了，“待会将朝服换了，我们去看看书斋建造的如何了”

“那臣也得驾马先回去换呀”，左之章欲要起身。

辛如年淡淡道，“皇宫里头还怕没有便服么，陆也公公去找一套便服给左尚书换上吧，这次去书斋，陆也公公就不用去了”

“是”，陆也找来了一套简单的衣裳交给了左之章，左之章接过衣服立马换了起来，辛如年终于卸下了沉重的龙袍，感觉到一身轻松，里衣里裤就不换了吧，反正也不脏，索性就穿上素白的外袍，浅蓝色的要带上系上同颜色的串珠，腰间在系着一枚顾字白玉，头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像一位富人家的翩翩公子。

“还请左尚书大人好生照顾咱家皇上了”，陆也担忧的看向左之章。

辛如年整理发丝笑了笑道，“好啦陆也公公，朕就是外出走走，不会有事的，很快回来”

“奴家恭送皇上，一路平安”。

两人驾马迅速的离开了皇城，书斋建立在离皇城靠南的位置，于郊区交汇，空位大，最重要的安静，科考的考生最需要的就是在一个安静的环境考试，书斋全场估约八百平方米，各种设施设备几乎齐全，找不到任何死角。

驾马估约一个时辰便到了地方，辛如年拍了拍马背，马微微弯下了腰，辛如年很轻松的便下了马。

“这黑马这么通灵性，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左之章蹙眉的看着那匹黑马。

辛如年摸摸马头道，“这是南将王的马，叫坚坚，是南将王教朕骑马的”

“南将王和皇上的感情可真好，这匹黑马也算是和南将王出生入死了，能将这匹战马供皇上使用，南将王也是极其看中皇上”，左之章将马匹安放好。

辛如年不再回应，两人走进书斋看了看，书斋大到半日都走不完，工人们无暇空聊，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

“看这速度，确实快完工了，还请左尚书多加费心了”，辛如年绕了一圈便出来了，此时还不到响午的时候，天也才刚开眼。

左之章：“皇上要不去集市走走，这边离南城不到两个时辰，可以去南城看看”

“哈？”，左之章一下子戳中了辛如年的想法，辛如年轻咳一声，“朕也许久没去过南城看看了”。

辛如年走到坚坚旁边，小声道，“马上就要看见念之了，开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原因，辛如年竟感觉坚坚的快乐，“好家伙，看来你是真喜欢念之了，上辈子念之是不是救过你，这么开心”。

“皇上？皇上”，左之章已经坐上马背了。

辛如年才晃过神来，连忙坐了上去，“走吧”。

南城的面积比任何附属国还要大，毕竟是三十二个散邦联合在一起的城池，里面大大小小也有十万多的人口，当初顾念之要这座城池时，朝中上下都是抗议的，只是辛如年觉得这城池交由给他会比较安心一点，便同意了赠与他。

一路上过来，似乎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与南城的交界线处，十分和平，两个城的百姓们会相互来往，有说有笑，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边界线，这倒是一个稀奇的事情。

“南城归南将王管制，南将王又忠实于皇上，自然是和平共处”，左之章将马匹交由进城的马夫照看。

辛如年步行进入南城，仅仅只是一瞬，眼前似乎看见了不一样的盛世景象，所有的百姓似乎相互熟悉，家家户户都在串门，门前都摆放着需要售卖的物料，而且十分随缘，似乎不会为金钱所困扰，就像桃源仙境一般。

“要我长住这里，我可能会幸福到哭出来”，左之章感叹道，“太厉害了”

辛如年微微点头，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帷帽带了起来，“走吧，去问一下王爷府在哪，切记不要暴露身份，适当改口”

“遵命”，左之章连忙走到前方拦下了一位路人，“打扰一下，请问王爷府在何处？”

“王爷府好找，就沿着这条路直走，就能看见了”，路人友善的提醒道。

“多谢”，辛如年道谢，两人直接朝前方走去。

估约走了一千米左右，似乎来到了南城的中心点位置，这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估约有五十二米高。

左之章后退几步抬头往上看去，“真高啊，也不知道雕刻的是什么人，难道是南将王吗”

“这位小哥就不懂了吧”，一位路人停下来笑道，“在南城初建时，王爷召集了将近百位石匠，亲手雕刻的当今圣上的石像，英俊潇洒”

“哦，这个是当今圣上啊，多谢多谢”，在路人离开后，左之章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辛如年道，“皇上的石像哦”

“贫嘴”，辛如年的脸又红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是真的生病了，动不动脸上就特别的燥热，心也有所不安，“走吧”。

好不容易看见了王府二字，可却围着许多的人，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辛如年有些疑惑的看向左之章，左之章心领神会的拍了拍其中一位路人。

左之章小声询问道，“前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打量他们一番道，“听说是王爷在皇城的亲戚过来了，说是王爷的养母，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说是王爷的两个哥哥和妹妹，皇城的钱败光了，就跑来南城赖上王爷了，现在脸撕破了，待在王府门口不肯离开，非要王爷收留或者给钱找个差事”。

“岂有此理，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妇人”，左之章生气的喊道，“少爷，恕我前去治治这个妇人”。

辛如年可算知道为什么顾念之连夜回南城了，他摇了摇头道，“一起过去吧”。

“让一让，让一让”，左之章挤进人群给辛如年开路，两人走了进去。

地上趴着一位又喊又叫的妇人，头发凌乱看似被自己抓的，脸上的表情演的不错，旁边跪着两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年幼的少女。

往前看顾念之翘着脚坐在贵妃椅上，身旁站着两位见过世面的将军，顾念之曾和他说过，平日里不在南城时，南城都是由两位权贵的将军照顾着，看来这两位便是他口中信得过的将军。

“古曰有“四德”，分别是女德、女言、女容、女工。我随公子初次来到南城，却少见这四德中的三德，女德，不是指才识出众，而是含蓄持重、守节忠贞以及行事端正、圆满周到；女言，不是指伶牙俐齿或巧言善辩，而是谈吐有致，口不聒噪；女容不是指容貌美艳，而是衣着得体，无可挑剔，可现在，在您的身上，我可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左之章走到妇人面前‘啧啧’两声。

一旁跪着的大儿子不满的站起来驳斥道，“你是什么人，敢对顾大将军的夫人直言不讳”

左之章来劲了，“您说的是顾军顾大将军吧，真没想到你们是顾府的人，那这位便是顾老夫人吧，顾老夫人也是名门出身，为何要做如此之事？怕是顾大将军在天之灵也会怒火中烧啊”

小女儿扶起顾老夫人，顾老夫人直摇头道，“夫人我也没有办法，都是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大儿子不参军反而婪赌，输光了王爷寄来的每月俸禄，二儿子不好好背考，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连他小妹的嫁妆都败完了，实在没有办法在皇城过下去了”。

辛如年冷漠道，“当初你如何对待王爷的你还记得么，现在又想赖着王爷，若不是王爷仁慈，早就不管你们的死活了，还会每个月给你们寄俸禄？现在你们应该做的是磕头谢恩之后离开南城”

百姓们纷纷高呼道，“就是啊，就是，再不走小心我们赶人了”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们说话，就算我们落魄了，我们也是先皇亲封的重臣”，二儿子指着辛如年吼道。

突然顾念之迅速的走过来，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二儿子脸上，打得他头晕目眩，直接摔在了地上，“知道你和谁说话吗，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你早就死了”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滴，你杀了我啊，你这个庶出，现在有权了，看不起我们了是不是，即便你现在如此好贵，你依旧是个姨娘生的杂种”，二儿子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笑了起来。

“二哥别说了”，小女儿着急的跺脚。

辛如年此时怒意达到了极点，他咬紧牙抬脚想踹过去却被顾念之拉住，“处理这人渣无需脏了皇上的脚”

“皇上？”

“他是皇上？”

瞬间百姓们纷纷跪下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母子四人吓死了，连忙跪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

“对皇上大不敬是诛九族的事情，可以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麻烦二位将军扣押他们前往大理石，秋后问斩”，左之章都快被这四个人气疯了。

“等等。既然是诛九族，为何他顾念之不用”，大儿子指着顾念之问道，“他也是我爹的儿子”

左之章抱手道，“死到临头还敢这么豪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恐怕老夫人没跟你的儿子说吧”

老夫人脸都吓白了，支支吾吾道，“顾念之被先皇带入宫中时，就已经和顾家断绝了关系…从此不再是顾家的儿子，而是先皇的养子”

二儿子痛哭道。“娘，你糊涂啊！为什么你不跟我们说，还过来闹这一出！”

辛如年冷漠的摘下帷帽，淡淡道，“带走吧”。

二位将军喊来手下立马将四人扣押带走。

事情结束后，百姓们也都散了，左之章朝顾念之一拜道，“臣见过南将王，南将王真是海量，尽能沉得住气”。

顾念之笑眯眯道，“本王本就是让大家看他们笑话的，看完后就让人把他们遣走，现在倒好，也省的本王出手了，还请皇上派人将顾府收回去吧，若是还有值钱的东西。充当国库即可”

“这是自然”，辛如年点点头，一行人走进了王府。

“刚刚听南将王说心情好，可是有什么事好高兴的么”，左之章不解道。

“今日是中秋，本王原以为来不及回皇上身边，让皇上自个儿团聚了，没想到皇上来了，姑且留下来，在南城过个中秋吧，百姓们都在准备中秋的材料，可热闹着”，顾念之拿起桌上放着的花一样的饼道，“这是百姓做的，说是月饼，尝尝？”

辛如年和左之章拿起月饼放入口中，冰冰凉凉的，里面还包着水果。

“水果馅的”，顾念之解释道，“南城水果种的多，而且很香很好吃的”

“好吃”，辛如年笑了，水果很甜，加上皮是冰的，吃起来十分清爽，是他喜欢的口味，“想带些回皇城，给陆也公公尝尝”

“好”，顾念之笑的十分开心。

左之章:“臣就不留下来了，家妹一人在家中，怕惦记”

顾念之:“让将军带你回去吧，皇上在这里很安全，会随本王一同回皇城的”

左之章:“多谢，那臣就先走了”

“走之前别忘了在南城集市多看看，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吃的也多”，顾念之提醒道，“错过了可就后悔一年了”

左之章红着脸朝他们一拜，转身迅速离开。

辛如年无奈的笑了笑，“你就是爱逗他，就算你不说，他也会去吃点东西”

“可不是”，顾念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他伸出手道，“我带你出去转转，买些东西过中秋”。

辛如年看着那厚实的手掌咽了咽，思想斗争好久之后才伸出了手，在被顾念之握住的那一瞬间，他竟好似看见了母后种的那株桃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