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冰清玉洁,在下粗鄙不堪,怎会认识呢,姑娘说笑了。”
听到此话,不知为何,樊玉清竟有些失落,微笑道:“郎君倒是与我的一位旧友相像,可惜他……郎君莫怪,大抵是我识错了人。”
他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只是微微颔首,从她身边匆匆走过,转眼间消失在了廊道。
樊玉清苦笑,傻了,那位旧友深陷荆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皇家学堂,更何况,他面部常年负伤连容貌都瞧不清,怎么会是这位俊俏的郎君呢。
是她病急乱投医了。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祖母去玉贯寺祈福时定要跟着去瞧瞧才是。
一时欣赏的兴趣顿然全无,她无奈摇首,原路返回。
途径窄门时,碰巧看到闻彦之鬼鬼祟祟的往太乐署那边走去,她本不该多管闲事,但是不知怎的,一股脑的跟了上去,如同上一世瞧见凤鸢夜里进了柴房一般,满心好奇。
闻彦之可是世子,向来呼风唤雨,要什么都有,行迹为何如此偷偷摸摸?怎么可能让人不好奇。
樊玉清跟上去,躲在柱后瞧着,原来闻彦之来见一个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
只是这人…是那位被她撞到的郎君!
他竟与世子相识,既是如此,也应非富即贵,是哪位王公贵胄之子,为何学堂之上不见此人,他又受伤无人知晓呢?
凑近一些,她好像听到那位郎君道:“叫我仲良。”
仲良!多么熟悉的名字。
玉贯寺的那位郎君就是名唤仲良,是他吗?
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仲良曾说,玉贯寺便是自己十岁之后的归宿,监视他的那些人会轻易放他离开玉贯寺吗?
樊玉清满心疑惑,好想问个清楚,可是这不是一年后啊,仲良并非认识现在的自己,贸然前去,十分冒昧,吓到他怎么办。
她忍下这股冲动,心不在焉的回了学堂之上。
刚到便听到林姩姩的为难之声,只见五妹妹哭哭啼啼,害怕的躲在大兄身后,三弟弟也是一脸警惕的模样,而樊玉浅被几位林姩姩的狗腿儿架着,脸上又多了些痕迹。
她收起思绪,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杜婉儿哼笑道:“他们竟然帮着樊玉浅欺天诳地,害得我们无辜受骗了这么久,教训一下不为过吧?”
樊玉清心情不佳,满心都是仲良之事,随意说道:“哦,是樊玉浅骗你,与我其他兄弟姊妹有何干系?”
“自古嫡尊庶卑,更何况她还打了谎,知晓之人姑息纵容,那就是藐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你说有没有干系!”
“婉儿姑娘,在场之人庶出之子比比皆是,怎的不见姑娘一一驱走,好给您这位嫡出的姑娘腾个闲地儿呢?据我所知,当朝的官家也是庶出,难不成杜家也瞧不上官家喽?”
樊玉清并非沉默少言之人,平日不爱说话那是因为她淡然于世,未曾触碰到逆鳞而已,樊玉浅向来高傲惯了,受欺负也是应得的,可她不能因为此事连累其他人。
她这话一出,全场无人敢言,竟然当众议论天子,是不想活了吗?众人面面相视,随后看向远在后面看戏的尧光祈。
只见尧光祈戏谑一笑。
杜婉儿害怕,磕巴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掉脑袋吗?”
樊玉清淡淡地说道:“婉儿姑娘的确要怕,毕竟不是玉清瞧不起庶子。”
“樊家姑娘说的极是。”尧光祈起身走到他们前面,意味深长的看着樊玉清道:“都说杜延尉教女有方,本王今日一见,可是传闻有误,大抵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杜婉儿见状直接跪地不停谢罪。
官家为庶子之事鲜少人知,还是在玉贯寺那年,听到打骂仲良的那些人在背后议论,是否为事实,她不知,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了,竟然口无遮拦,眼下后悔也没法子了,更何况官家的儿子还在此。
“昔王殿下…臣女口不遮拦…还请昔王…”樊玉清多恨自己啊,恨不得此刻咬断自己的舌头。
原来是纸老虎,尧光祈载笑载言道:“樊家姑娘方才还振振有词,现下是怎的了,难不成本王要怪罪的不该是杜家姑娘,而是另有其人?”
樊玉清没有想到,这个昔王他是皇后的儿子,嫡出之子,尊贵非常,竟然丝毫不生气有人这样说他的官爹,并且还帮她说话,到底是何意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杜婉儿向林姩姩发去求救的目光,被其躲开,这般的猪队友,差点连累她。
众人本以为杜婉儿就要掉脑袋之时,袁先生携着书册来了,瞧着围在一起的学子,气怒道:“这是在作甚,可是因本席的课无聊至极吗?”
明面上,方才之事无人敢提,学子们速速回位,可人性本八卦啊,怎么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袁先生还不曾知晓此事,带着学子照常熟读四书,闻彦之来迟从外进来时,樊玉清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中的疑惑再次泛起,仲良为何认识世子?
闻彦之落座,大声喊停了学子们的读书声,说道:“先生,《诗经·周南·关雎》中说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谦谦君子,姑娘好逑,这句可是有理?”
袁先生,本是位极其严肃之人,闻彦之如此打断他的课堂,他定是不乐意的,但碍于闻彦之的身份,只好忍气吞声道:“世子此言何意?”
“方才学生进来时,瞧着樊家女郎君眼中灼灼,看的学生好生羞涩,不知樊家女郎君可是爱慕学生?”
闻彦之,本就‘混账’,但心地不坏,只是嘴欠儿,爱玩罢了。
都御史蒋文全之子蒋新梁,看热闹不嫌事大,独独他敢道:“樊家有三位女郎君在这儿,世子说的是哪一位啊?”
闻彦之欠兮兮道:“自然是樊家嫡姑娘啊!”
樊玉清瞠目结舌,转头看向他,问道:“我?爱慕你!?”
闻彦之打趣道:“你们瞧瞧,她这般着急,像怕本世子小气,不许她爱慕似的。”
“世子仪表堂堂,天下女子人人慕之,只是世子头戴大红簪花,不言间犹如天女下凡,知道的是世子喜好花饰,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失了男子气概,正在招蜂引蝶呢,可并非世人皆爱这俗色之物,要我爱慕还爱慕不起来呢!”
樊玉清小嘴叭叭,实在是遇到了无耻之人,言语也有些许得罪,不知为何,平时嫌弃僚子戾气重,而她今日又何尝不是,大抵是从出门时开始的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闻彦之本来就是开个玩笑,不曾想惹了一顿羞辱上身,他如此好面,向来被人捧着,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更何况现在满堂的学子皆在笑话他呢。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愣了好久,才渐渐回神,抬手将头上的大红簪花拔下,狠狠地扔在地上,末了还使劲儿踩了几脚,旁人笑也就罢了,尧光祈竟然也在笑,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瞬间勃然大怒道:“你敢如此戏说本世子,是活够了吗!”俗色之物,她也敢说!
他在生气什么?
她一个女子被他这样讥嘲,该生气的是她才对,寥寥几句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樊玉清欲要回复他时,袁先生截胡道:“尔等若继续放纵,本席为你们让位可好?”
闻彦之忿然作色,他可吃不下这个哑巴亏,有人甘愿承受他的怒火,坐在他身侧的蒋新梁勇敢无畏,毫不顾忌的憋着笑,被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全当撒了个火。
一堂课下来试问他听了什么,学了什么,毫无疑问,是心中报复樊玉清的小九九。
袁先生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樊玉清,无奈摇头,惹上闻彦之这个祖宗,往后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何人在那儿?”花祭酒看到课堂外面有人不停地往里瞭望,外加不曾见过此人,问道。
学子们随着声音往外看去。
樊玉清也被吸引,绕过面前的学子,走到了前面,瞧见的那人是仲良。
仲良道:“学生仲良,慕名而来,志在问学,愿先生让学生入学,做个旁听都行。”
花祭酒问道:“你是谁家的儿郎?”
闻彦之本还为樊玉清这大胆的丫头生气,听到仲良说话时瞬间来到祭酒面前,客气道:“花祭酒向来虚怀若谷,不吝赐教,声名远扬,此人志向求学,何不给他个机会呢?”
其他学子自知闻彦之是什么脾气的,他这样替人着想还真是头一次,不免的有人问:“世子可是认识此人?若是平民,岂能与我等成为同学?”
仲良的穿着朴素无华,衣裳倒是像高贵上流大官儿家下人们的料子,看惯绫罗绸缎的子弟,一眼便识的出来。
闻彦之‘啧’了声,蹙眉道:“祭酒有所不知,此人是学生家中管家之子,他爹已故,生前任劳任怨,唯一心愿便是儿子能上学堂读好书,今日学生便带他前来见识见识。”
花祭酒感叹道:“原来是世子带来的人,本席原不该推辞,可他出身低微,太常寺规矩尚在,本席也奈何不了啊”
樊玉清瞧着仲良听到花祭酒无奈之语,失落尽显,帮衬道:“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又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也。”
“祭酒,仲郎君瞧着十七**,父亲生前留愿让其读书,去后,郎君不改父志一心向学,如此孝顺好学之人,怎么能让其离开呢?至于贫家不读书,女子不读书之理本就荒谬,试问,唯有官者可读书,那平民养成无理之际,天下岂不大乱?更何况昔日孔老夫子还有个穷学生,颜回呢。”
樊玉清一语毕后,花祭酒对她刮目相看,一位官家小姐竟有如此之心性,实在难得,闻彦之亦是如此,本对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就凭此话下去了一大半。
尧光祈虽是仁帝之子,但他从未瞧不起过任何人,心中大赞樊玉清,对于仲良,他觉得好生眼熟,可真真儿的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道:“祭酒可不如了仲郎君父亲之愿,但凡传扬出去也是一桩美言。”
花祭酒正有此意,说道:“既然昔王与世子开口,樊家女郎君又将本席比作圣人,那本席今日便破个列,准了学生仲良做个旁听吧。”
学子们道:“祭酒英明。”
祭酒走后,樊玉清抬首,正好撞上仲良看过来的带有感激的神眸,她微微颔首,笑意回敬。
闻彦之正巧也将此景看了个全程,他问仲良道:“你认识樊家这个大胆的女郎君?”
[让我康康]戳个星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为他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