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男人,你竟然让她流血了。”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原谅我,该死的,不是这样的啊啊啊啊!”
独眼男人突然精神不正常在原地发疯,他站在郁零零倒下的背后愣在原地,袖子垂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支枯败的干荷叶。
梁余泣没有想到才认识的女人会去帮他挡刀,他的手放在郁零零受伤的肩膀上,听见怀里的郁零零一下下痛苦的吸气声。
郁零零不说话的时候,倒在梁余泣的怀里,光在那里吸气,闭眼,小心翼翼地发抖,她承认自己有演的成分在。
这个角度可是她精心找准的,还好她反应足够快,正愁找不到一个让梁余泣信任她的方式,长痛不如短痛,演一演就过去了。
和梁余泣一样,她也不相信,在这个世界有真正纯粹的爱。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血很有用,可以解世间所有的毒。
计划好所有,郁零零才敢扑上去挡刀,这飞镖也不负所望不偏不倚地扎入自己左肩。
“没事,还好扎偏了。”郁零零看着演得差不多了,说了这句当个结尾。
说完郁零零彻底闭上眼睛,眼睛一旦看不见,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比如衣物间的摩挲声,又比如下过雨树木的味道。
咚的一声,郁零零想应该是梁余泣的膝盖往沙土地上叩了下来,紧接着感受自己的肩膀处一沉,他想干什么?
“圆圆,忍一下。”
郁零零震惊一下就睁开眼,她吃痛轻哼一声,原本固在眼眶里的泪水彻底痛得流下来,手上也没吃亏,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梁余泣面不改色,果断地拔出她肩膀里的飞镖,然后一只手环着郁零零让她好有地方使劲,单膝抱起了她,趁着独眼男回头时将这枚毒飞镖还给了他。
染上了郁零零血的飞镖直戳独眼男的胸口,很奇怪,他明明可以躲过,却甘愿挨下了这一刀。
“血,我要的血哈哈。”独眼男笑出了声。
不就是飞镖吗?谁还不会使阴招了。
梁余泣抱稳郁零零后,拽开藏在腰间的布袋子,将保命的毒粉往独眼男眼前撒,听到独眼男笑声终止狰狞的尖叫声在身后追。
就这样两人往树林里逃离几十米后,天一下子从白天转为了黑夜。
“终于破开结界了。”
郁零零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没有了日光现在连路都看不清了,刚出了跑出了汗浑身黏腻腻,现在被阴风一吹全身冷得颤抖。
“梁余泣,我好冷,我停下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郁零零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弱,但没想到受了点伤后,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说完郁零零就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说的,万一梁余泣看她太废了,把她抛弃在这荒郊野岭,到时候她真的想爬都爬不出去。
“不能停下,停下我们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嗯,我还行。”
黑暗中梁余泣的身形也变得没那么压迫,郁零零咬牙搓了搓自己的手,憋了股气,朝他挥手作势要揍他。
刚招手,就碰见他转身,拦住了自己挥在空中的手臂,就在郁零零以为他识破了她的身份嫌弃她麻烦,想要和她一拍两散后。
没想到听见的是这句话。
“你受伤了,我背你走。”
“快,越拖下去天越冷了。”
说完,梁郁泣就真的没有再走了,而是停在原地,弯下膝盖等着她上来。
郁零零将自己的袖子揪成一团,摊开皱巴巴的,有些心虚地爬上了他的肩膀。
自己手是冰凉的不敢贴他太近,手缩进自己的袖子里,头也埋在自己胳膊间,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闷闷的:“麻烦你了。”
梁余泣的身体真的很热,这大概也是因为他正发着烧。
就这样梁余泣背着她走了很久,每一步都陷进纠缠的烂泥巴里,又因为有一只腿受了伤,地上留了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
最后郁零零还是心软了:“你这样太累了,放我下来吧。”
“你很轻,不重。”
他的声音也变得很绵软,大概也是快要没力气了。
郁零零拿出自己藏起来最后一块枣糕,一点点蹭过去,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温热平滑的脸,手指捏着糕点递到他的嘴边。
“来,你吃点吧。”
“哼?最后一块枣糕,你真的舍得给我吃?”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在这笑自己,这个时候了也没力气再和他争个有来有回。
黑暗中,明明看不见路,但梁余泣的每一步都似乎走在了她的心间,树枝扫过她的耳边,连同他的声音也像头顶的星光。
想着郁零零就又把枣糕往他嘴里送,就这样往前硬送。
梁余泣被枣糕堵住说不出话,只好随了她的意,张开避开上面的枣子将底托最硬的那块咬走,嚼下肚,厚重的红糖结了晶一口咬下去全是渣。
“舍得,本来也是你给的糕点。”郁零零手上还保持着喂他的动作。
“好了,给你留了一半,我怕一口咬完,惹得你缩在我的背上偷偷抹眼泪。”
依旧是梁余泣那三分不正经的语调,什么都没能压垮他。
“我才不会。”郁零零闭上眼,泪水顺着她的眼睛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流泪呢?
她也不清楚,明明伤口不是很痛,明明还有人愿意背她,明明她已经不再是那只人人喊打的臭乌鸦了。
梁余泣脚底踩着黄泥巴险些打滑,还好及时抱住了旁边的树干,手臂在粗糙的树皮上擦过。
“你哭什么,拿回去吃了吧,真没咬多。”
“才不是这个呢!”
听着这声音就肉痛,郁零零下意识也抱紧了他的脖子,最后半块枣糕就这么谁也没吃到,一震手一掐紧,全部原地碎成渣子混进地上的土里。
“枣糕!”郁零零当下立马就想要跳下来,空手想要去捞地上的渣。
梁余泣架稳了她,语气冲了些:“坐好,不要晃来晃去。”
说完,郁零零没了声音,泪水从刚刚开始就没停下里过。
也许是察觉自己刚刚情绪不太对,梁余泣又开始想办法安抚她,语气放缓时不时,还因为艰难呼吸而断断续续。
“安啦,不就是一块枣糕,出去后我带你去吃新鲜的枣糕,还有裹满黄豆粉的驴打滚,庆安酒馆里的酱肘子也不错。”
“可以吃糖葫芦吗?我没吃过糖葫芦。”
“肯定吃,出去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想吃什么都可以。”说着说着梁余泣轻轻一笑,话语间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你相信我能带你走出去吗?”
“我相信。”郁零零的头越来越沉,说完这句话她就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慢慢消散。
迷迷糊糊只记得后来梁余泣好像又说了什么。
“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第一滴雨水落在她的眼皮上时,郁零零打了个冷颤,被这刺骨的寒意震醒了。
醒来时发现她竟然还在梁余泣的背上。
“嗯?醒了。”
梁余泣的声音晕晕的,天上晃荡的星星也终有一天坚持不住坠落下来。
“我昏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你醒了就好,我们快走到头了。”
这句话没了尾音,梁余泣终于坚持不出了,两人一起摔在了山坡底下,湿漉漉的树叶泥巴贴在他们的身上。
郁零零滚到离他几步远,骨头敲到石头上,现在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上,一路连滚带爬地找寻着梁余泣,口中急迫地喊着他的名字。
“梁余泣!梁余泣你醒醒,醒醒!”
“你说的我们就快到了。”
郁零零发丝凌乱,推着他沉重的肩膀,想要把他拉起来:“你起来啊,起来,我们要一起走出去。”
“抱歉啊,刚刚腿软了,你先走,运气好找到人来扶我一把。”
“运气不好,我爬也会在你后面爬出去。”
梁余泣闭着眼轻哼出气音,最后的力气将手搭在郁零零的脸上,坏心地又往她的脸上抹了两把黄泥巴。
郁零零还没放弃,死命地推着,拉着,托着梁余泣,结果晕沉沉的才站起来,两个人又再一次摔进了泥巴里。
“你太轻了,没用的别试了。”
“去吧,放心我死不了,你一定要走出去。”
郁零零抱着怀里那块玉佩,看着地上浑浊的血泥浆,视线最后停留在狼狈的梁余泣身上,随即下定了决心。
“天快亮了,我先走出去中找人来救你,你要坚持住。”
说完这句话,郁零零不敢耽误时间,把草鞋从臭烘烘的泥巴里拔出来,穿在脚上每走一步,小石子就钻着脚心,碾过关节。
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往回走,她害怕自己死在半路,更害怕找人回去后,面对着的是梁余泣尸骨。
终于在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前,她从坡上一路滚出来了,运气好差点死在一架过路的马车前。
“救命,救救他,救......”
梁余泣这边,抓着灌木从往前挪移,皮肉撕扯的痛已经麻木了,他松开灌木倒在地上时,听着头顶盘旋的乌鸦叫,有些后悔放走郁零零了。
放走她,是为了两个人都能活,现在想来以她那小身板走在半路不被吓死就好了,根本也不指望她真的能回来救自己。
昏过去前梁余泣自嘲吐了一句:“早知道,我们死,也死在一起好了。”
天光初露,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
一行人骑马进山,马蹄踏过水洼。
“找到了,二少爷人果然在这里。”
“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