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将 第55章 援军

林无恙哭够了，站起身，眼角通红带泪，眼神却依旧倔强，“即便林家只剩一个人，也不会惧怕战场，苏禾日，我得回去，无论我是季双还是林无恙，我都不可能留在这里。”

苏禾日转过身，不去看她，背影充满了落寞，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回去吧无恙，我明白的。”

林无恙转身开门，迈步出去，走了两步又探回来，“苏禾日，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苏禾日背对着门，沉默半晌才转头，但此刻人已经走了。

林无恙离开后，苏禾日给她指了方向，她顺着来时的路回去，想先找到陆旭他们，再去找格达亚算账，新仇旧恨一起算，她要拿格达亚和卓拓络的人头去祭奠英魂。

陆旭实在等了她太久，附近又没有水源，只好起身带着人找路，在黄沙中，又没有水，热得险些昏厥。

许久之后，才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陆旭抬头一看，是消失的季双回来了。

林无恙在他们面前停下马，“我找到水了，跟我走吧。”

陆旭渴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将士们跟她走。

跟着她到了一处绿洲前，陆旭下了马，解了渴，拿着水囊装满水，才转身回来，他看着林无恙，虽然她离开不久，但总感觉变了个样子，整个人像是处在悲痛和愤怒中，和他那晚的状态极像。

陆旭犹豫片刻，走到她面前，“季双？”

“嗯？”

“你先前去了哪？”

林无恙沉默片刻，还是没有将苏禾日的事情说出来，“我也不清楚，走了很久，才找到这片绿洲，然后就回去接你们了。”

陆旭见她不想说，也没有再问，“我们怎么走回去？知道路吗？不然问问他们有没有人认路。”

林无恙看着天边亮红的晚霞，“回湾，你知道再往前走是哪吗？”

陆旭摇摇头，黄沙漫天，即便先前来过，他也不会记得路，更别说，他久居京城，来都没来过。

“再往前走，就是宸夕川了。”

陆旭回眸，有些诧异，“宸夕川？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去了一趟。”林无恙认真的看着他，“我们不回去了，我想要格达亚的人头，他的营帐在迦南城外，离宸夕川不足千米，回湾，和我走吗？”

陆旭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季双，我的身家性命都交在你手中了，如果这一仗输了，咱们，都得埋在这里了，我还想加官进爵了，走吧，我也想看看格达亚那么强壮的人，被砍下头颅的时候，鲜血会不会更多。”

林无恙笑起来，眼里含泪，她小的时候就知道格达亚的战术和布局了，她不会死在这里，回湾也不会，她会带着他们，一雪前耻。

……

卫长宴紧赶慢赶的回了留沙营，一回来便领兵带着人去找卓拓络，他一路没合眼，眼里都是血丝，根本不敢相信季双会死，他这一刻彻底后悔了，自由怎么能比得过性命，他就应该将她留在宫中。

卫长宴许久未上战场，但那股凛然的杀气还在，卓拓络被他打得招架不住，他原以为季双被格达亚拖住，藺朝皇帝又回了京城，他能一举歼灭，却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格达亚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动静。

但卓拓络的重骑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卫长宴突击落了下风，但反应过来后，便能立刻做出对策，两方都没有援军，战局便一直僵着。

卫长宴一波一波打得凶，卓拓络有些对付不来，他摸了把汗，他穿着厚重的重甲，天气又热，而卫长宴轻装上阵，他们自然落了下风。

“将军，要不派人前去谈谈？”

开口的人是女君派过来的副将桑吉，卓拓络知道，他如果再输，桑吉就会取代他，成为下一个狄柔最强勇士，他从擂台上一战成名，女君看中他，将他派来边境，可狄柔的副将，和藺朝的不同，狄柔的副将不是助手，而是对手。

卓拓络脸色铁青，“谈？谁敢去？你没看见藺朝皇帝是想要我的人头吗？”

桑吉被他呛了一句，没有生气，他垂眸没有再提醒他，只有弱者才会发怒，卓拓络看不出来藺朝皇帝是在向他要东西，他也不会再提醒他了，即便这一仗打输了，也是卓拓络这个主将的问题。

而他会顶替他成为新的主将，到时候，他会和藺朝谈和，狄柔的百姓需要他们的盐，需要他们的粮食，如果能将互市开得再大一点，便不是非得要迦援城。

战局僵了半月，双方都有些疲累，却没人愿意谈和撤军。

林绛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意识到是援军，却不知道是哪方，他立刻掀开帘帐，“陛下，有军队，却不知道是哪边的，我们先撤吗？”

卫长宴迅速走出去，心下一沉，那个方向，是从狄柔来的，大概率是格达亚来了，那季双呢？活着吗？还是被绑起来叫阵？

一想到她可能已经殒命了，心就剧烈的疼痛，想找到她，却又怕找到的是她的尸首，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

卫长宴垂眸，掩盖住眼里的担忧和焦虑，沉声开口，“打，朕从来不是临阵脱逃的人。”

他得打，不止是因为季双还生死未卜，还因为既然选择出兵，这个时候将士们正是气焰最好的时候，若是他退了，所有人都会竭力。

林绛沉默片刻，如果非得打，可能真的会输，但是他不得不听陛下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许将军能早日赶到，卓拓络有援军，而他们没有，这怎么打？不是送死吗？

林绛拿出长枪，骑着马往前探探，他倒要看看女君派了谁来，如果是格达亚……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劝陛下回去，季双再重要，也比不过将士们的性命重要。

援军到了跟前，卸下头盔后，林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已经消失一个多月的季双，他满脸都是惊讶，说句实话，他真的没想到季双还能活着回来，在战场上消失一个月，毫无音讯，所有人都默认她已经死了。

但是她却又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成为了援军，双方互相点了点头，林无恙见他认出来，才带上头盔，“去通知陛下，援军来了，咱们打！”

林绛激动的点头，掉转马头，直奔主帐，“陛下！陛下！”

卫长宴听见他略带激动的声音，走出账外，“怎么了？”

“援军，陛下，是援军来了，副将让我们打！”

卫长宴听见援军来了，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副将？应该是许琮得知军情带人来了吧？

他站起身，穿上甲胄，跟着林绛出发。

卓拓络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立刻靠近，一名小将疾步而来，“将军，藺朝的援军来了，我们撤军吗？”

他眯了眯眼，撤？往哪撤？格达亚已经不在后头了，他的兵也跟着他走了，他现在是退无可退。

“打，援军又如何，我的重骑无人能敌。”

卓拓络没有撤军，狄柔脚下的土地，不能再退一步了，他没能给殿下拿到迦援城，不能再输掉任何一步。

僵持了半个月的战局，终于迎来了转机。

林无恙手中的剑势若破竹，林家剑法在她手中，如遇神功，鲜血飞溅，卓拓络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心惊，这人是谁？和林老将军一模一样，藺朝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名这么厉害的将军？

即便是强如卓拓络，遇见了恢复记忆的林无恙也依旧没办法，被她逼得险些掉了刀。

她握着剑所向披靡，连卫长宴看着前面的身影也觉得不对劲，她不是季双，也不是陈霜，是谁？

有了援军，战局一下明了，卓拓络被打得一退再退，最后只能咬咬牙，选择撤军，他想走，林无恙却不肯放过他，派人去追后撤的逃兵，又顺手砍了他的人头，才掉头回去。

林无恙下了马，却被迎面上来的陈霜打了一拳，她笑着捂着胸口，“你想打死我？我这没死在战场，险些被你打死了。”

她不在，卫长宴提了两名副将上来，一个是林绛，另一个，就是陈霜，她本想回趟家，看看老爹，却没想到季双直接搞失踪，她以为她落了陷阱，回不来了。

“你滚！死外面去！别回来了！一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来，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陈霜眼里的泪藏不住，一下子哗啦啦的落下来，林绛也忍不住红了眼。

卫长宴下了马，盯着她看，泪眼朦胧。

林无恙看着他满脸疲惫，脸上多了两条口子，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全身上下灰扑扑的，看着别提有多可怜了。

“陛……”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猛的抱住，卫长宴抱着她，头轻轻的搁在她肩膀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林无恙心疼死了，她回抱住面前的人，轻声开口，“长宴，我回来了。”

卫长宴抱了很久，旁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没人告诉他们陛下和季副将是这种关系啊。

林无恙轻轻推开他，摸了摸他的脸，“别哭了，我回来了，再抱下去，大家都要笑了。”

卫长宴叹了口气，本来想问问她这一个月都去哪了，看见她的脸上，头上，身上都是沙子和血，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只要活着就好，回来就好。

他不问，林无恙却想说，她从马上将一个染血的布包扔在地上，双膝跪地，声音沉稳，“末将林无恙，不负圣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