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恙?季双?
卫长宴有些恍惚,虽然知也曾怀疑她们是一个人,但是她现在这么说出来,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林无恙?!”
“林老将军的孙女?!”
“副将是老将军的孙女?!!”
卫长宴听着身旁的碎语,才反应过来,弯腰想先将她扶起来,林无恙没动,她知道他们都很震惊,也有人不相信。
她抬眸对上卫长宴担忧的眼神,沉声开口,声音不大,但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十年前,我与父兄,祖父前往宸夕川,围剿格达亚,原本计划毫无遗漏,顺利的话,我们能拿回迦南城,但是,军中出了内奸,在我们出征前,给卓拓络递了消息,卓拓络回去了趟和日部,借了兵,从我们后头绕来,我们被困在中间,祖父拼死救下我,随后我便没有意识了,直到一个月前,我们迷了路,再次回到宸夕川,我才想起一切。”
卫长宴脑海里乱得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下意识的将她扶起来,潜意识里不想她跪他。
林无恙站起身,拉了拉他的手,“入帐吧,我细细同你说。”
她本想在这里将所有实情道出,想了想,却还是想和卫长宴商量商量。
卫长宴点点头,呆呆的跟着她进帐,林无恙拉着他进来,却没有说正事,而是伸手扯过卫长宴的衣领,双手攀在他脖颈处,贴上他的唇。
卫长宴弯着腰像是被迫接受这个吻,片刻后,他抬手用力将林无恙搂紧,加深这个吻,林无恙劲瘦的腰被镶嵌在他怀里,险些喘不上气。
他抱着林无恙,但那股恐慌和担心依旧没有消散,而是在抱紧的瞬间涌上心头,他所有的惧怕和难过都得不到缓解。
松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喘着气,林无恙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松手,卫长宴却不听话,依旧抱着她,声音沉闷,“我抱我的,你说你的,不妨碍。”
林无恙无奈,只得就着这个姿势说话,“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可能是十年前那一战,对我……打击太大,失了记忆,后来迷了路,误打误撞进了宸夕川,这才想起来。”
她下意识隐瞒了苏禾日的存在,她知道自己应该坦诚,但是又莫名觉得,不该提苏禾日,提了他,感觉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卫长宴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你真的是林无恙?”
林无恙推开他,斜了他一眼,顺手掐了他一下,“你小的时候,跟着我爬树,但功夫不到位,被树枝划了一道,现在可能还有疤,要我提醒陛下那道疤在哪吗?”
卫长宴愣半晌,才想起来那道疤在哪,失笑,随即又唇角又沉了下来,他勉强的扯出一抹笑,“这些时日,你都在藺朝,都在我身边,我却没有找到你,我愧对师傅。”
提到祖父,林无恙也红了眼,她垂眸,抬手不经意的拭掉眼角的泪,她五岁的时候祖父就不让她在人前哭了,他说眼泪代表软弱,她一直记到如今。
林无恙抬眸的时候,眼里的悲伤已经掩盖下去了,一切如常,卫长宴想安慰她,又怕再次揭开她的伤疤。
她朝着卫长宴伸出手,“我的玉坠呢?”
卫长宴从袖中拿出那枚玉坠,轻轻放在她手中,林无恙接过,将系在上面的红绳解开,随手拿了根簪子,对着那个孔捅了几下,轻而易举的将玉坠分成两片,拿出放在里头的半张血书。
因为太过久远,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了,原本的鲜血也变成了暗红色。
卫长宴蹙眉,“这是什么?”
林无恙垂眸看着那张纸,声音沙哑,“这是祖父写的,他拼命留下我的命,要我将这封信交给陛下,可是我后来昏迷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忘记了一切,连玉坠也丢了,所以直到现在,这封信才交到你手中。”
卫长宴颤了颤手,接过那封信,上面字迹凌乱潦草,他却认得出,这里只有一句话,简短清晰。
‘许琮,叛’
林无恙看着这张尘封多年的血书,想起祖父声嘶力竭的喊声,“许琮!无恙……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叛国……”
看着卫长宴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林无恙轻声开口,“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震惊,许将军那么忠心的一个人,每年俸禄不是给他女儿买药,就是用来补贴军中,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给卓拓络递了消息,害得林家将全军覆没,险些失了迦援城。”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连祖父也觉得不可思议,死前都非要让我去问问他,为何叛国。”
卫长宴久久没有说话,他瘫坐在榻上,手中还捏着那张血书,如果是其他人说许琮是内奸,他半点不信,但是现在,告诉他的人,是林老将军,是他的师傅,拼命将这封信递到他眼前,这封隔了十年的信,是师傅的不甘与痛苦。
林无恙蹲下来,抬头看他,“长宴,召许将军来,我想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问他如何对得起我祖父的惜才之心,问问他夜里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曾经可以交出后背的战友。”
卫长宴看向她,沉默半晌,“先前和卓拓络开战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请他了,这两天应该就会到了,双……无恙,我们等等吧。”
林无恙坐在他身边,轻轻的握住卫长宴发冷的手,“从前我们在军中的时候,冬日里,祖父舍不得喝的奶茶都给了我们,我总是抢你的,你也是个心肝黑的,当面不说什么,背后就跑去找祖父告状,让他罚我抄书。”
卫长宴想起当初在林家的时日,像是上辈子,他柔声道:“如果早知道我会爱上你,当初就应该把所有奶茶省下来给你喝。”
林无恙笑出声,眼角却带着泪,“以你那时候的性子就算知道会往后会爱上我,也只会嗤之以鼻,然后接着向祖父告状。”
卫长宴听出她话语里带着埋怨,失笑,“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兄和师傅,只有你最了解我。”
林无恙不知道,陆旭一直站在外头,直到周围的人都散了。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染血的两个布包,又抬眸看着毫无动静的主帐,说什么挚友,什么战友,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将他排除在外,她是林无恙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和旁人一样,今日才知道,陆旭轻嘲一声,转身离开。
林无恙从主帐出来,看见陆旭一个人边走边踢石子,奇怪的凑上去,“回湾,做什么呢?”
陆旭没理她,他还气着呢。
“回湾?回湾?”
陆旭瞥开头,语气生硬,“做什么?”
林无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回湾,其实那日我迷了路,被人救走了,醒过来的时候,才恢复的记忆,后来我们又去找格达亚算账,便一直没说,直到今日我才说的,不是刻意瞒着你,而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陆旭长着一张严肃冷漠的脸,但却是个好性子,简单好哄,她就解释了几句,他的脸色就好了很多。
“原谅你了,下次不准再瞒着我们,你同陛下聊什么了?”
林无恙垂眸,“聊了些从前他在我家的事,还说了一件别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旭也没有再追问,“你砍了格达亚的人头,还及时赶到战场,收了卓拓络的人头,就没有向陛下讨个赏?”
他这么一说,林无恙才拍拍头,“忘记了,没事的,你也立了大功,该给我们的,陛下不会少的。”
陆旭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毕竟陛下一惯舍得赏赐和嘉奖。
“回湾,能请你,帮我一件事情吗?”
陆旭低头看她,见她眼里带着期待,有些好笑,“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跟我何须这般客套?”
林无恙笑笑,“陛下说,先前曾派人前去岐州请许副将出兵,可能这两天就到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将许将军安全的带过来。”
陆旭有些不解,“既然已经打赢了,又何必再让许将军过来呢?”
“庆功宴呀,格达亚死了,卓拓络也死了,女君能一统三十六部,自然不会和我们硬碰硬,你且等着,过几日使臣就会来求和了,但目前,我们就好好的庆祝一下,怎么能少了许将军呢?”
陆旭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直觉告诉他,季双,不,现在是林无恙,她做的事,总是对的。
“辛苦你了。”
“没事,这有什么的,不过是骑回马的事情。”
……
许琮带兵到的时候,留沙营正热闹呢,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他心下一松,笑着问陆旭是怎么回事。
陆旭抬起头,略有些骄傲,“季双带着我们,一举歼灭了格达亚的兵,砍下他的头颅,我们回程的时候,遇上了陛下,她就顺便拿下了卓拓络的人头。”
许琮满脸惊讶,他一直都知道季双很有天赋,却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功绩,再加上陛下的厚爱,来日,说不准能封王。
“陛下没说错啊,她果然是天生的战神,”许琮叹息着,又转头看着意气风发的陆旭等人,满眼羡慕,“年轻真好啊,往后,大藺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回湾啊,好好跟着季双,来日前途无量啊。”
陆旭点点头,“我明白的,对了,许将军,陛下说,如果您到了,先让您去一趟主帐,说是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