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吟 第23章 檀自戕

命运予我枷锁，我偏要挣脱牢笼，逆光而行，旅途的尽头，有我要看的风景

——唐檀

乱魄睛未现之前，化罗山庄乃天下第一大派，后因争夺乱魄一战，前任庄主重伤而亡，此后一落千丈，今虽与众门派一同，心中却是不服。

其他派未有一人出来说话，袖手旁观，坐赏好戏。

追虚正要起身予众人一个说法，只是被唐檀抢了先。

唐檀大摇大摆的走上前，面对安禾他们，神气的紧：“自己技不如人，竟还有脸在这儿找说法，我都替你丢人”

安禾气不过，吵着迎上前：“我技不如人？你可敢与我比过”

唐檀轻蔑一笑，哪将她放在眼里，若真与这种宵小之辈比，她真怕控制不住，令其血溅当场。

她微微俯身，坦言道：“我看不起你，不屑与你比”

“你……”

在场众人，有些笑出声来，在他们眼中，唐檀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如今只仗着追虚罢了。

唐檀将那些人嘲笑嘴脸收进眼底，不曾在意，随后她又高调发出挑战：“但是……我亦想找人比过，不过我想挑战的人……是她”

唐檀举起手，直指阚竹。

唐檀此举，天阙众人皆未感到意外。

灼墨回到天阙，已将此事相告，说时唐泺亦在一旁，他深知妹妹性格，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遂向掌门提前打了招呼。

唐檀心存杀意，一旦答应她的挑战，比赛过程中，若被她抓住时机，定会下死手，除了萧澍，所有人都劝她莫要冲动行事，可私下解决。

“她疯魔了不成，竟敢挑战师姐”

“我看她是得意忘形过了头，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盼窈听这些人嚼口舌，立马维护：“她何时得意忘形了，你们懂什么呀”

“嘁……”

那些弟子一脸嫌弃，只等着看唐檀惨败。

唐檀心意已决，今日若败，此后她不再追究，今日若成，她便将这条命赔给阚竹。

晏枝和璨眠伴阚竹左右，小声劝她：“不要理她，待弟子授礼结束，我们再……”

“我接受你的挑战”，璨眠正言，没想到阚竹突然出声回应。

璨眠捏了一把，气急败坏：“阚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阚竹倔强不屈，拿出灵器，准备应战：“师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放心吧”

晏枝感到失望心疼，落寞而语：“师妹，今日结果无论如何，日后受口舌之害的人都是你”

今日胜，她是胜之不武。

今日败，她是学艺不精。

因她之故，害了他人，伤了唐檀，师父若保弟子，便是得罪了追虚长老，师父若弃她，便会受人指责，教子无方。

两人登上高台，视对方如洪水猛兽。

于唐檀而言，阚竹蠢笨蛮横，是个不折不扣的三流货色。

于阚竹而言，唐檀目中无人，令人生厌，自打见她的第一眼，她便希望唐檀能够消失。

玉笛落在唇边，唐檀额间，紧接着出现了昙花印，散发红色气息，众人瞧着，皆是不解。

随着笛声响起，两人周围红雾衍生，渐渐将两人包围其中，一旁观看的众人，慢慢看不到她们身影。

红色烟雾随风飘散而聚集，于阚竹周围，化作红色利刃攻击。

阚竹手持黑色灵伞，在其转身瞬间，伞随之展开，抵挡利刃攻击。

笛声消失，唐檀上前，与其近战，阚竹手中伞转动，方才攻击她的利刃，转而向唐檀飞去，只可惜，那些利刃还未碰到唐檀，便化作红雾再度消失。

唐檀身影跃至上方，向下踢去，阚竹后退两步，以伞挡之，唐檀身影旋转，脚勾住伞向后，阚竹紧抓不放，身体随力向前，唐檀见机，抛出青凰晶，阚竹身体后弯躲开，伞举过头顶，甩开唐檀，两人一上一下，身影错开。

唐檀身影落地，再度吹奏玉笛，只是这次，玉笛中红丝争相飞出，盘旋而起，唐檀手指落在眉间，默默念道：“天地昂昂星斗转，魂聚灵散动山河，束”

待她声落，她眉间印瞬间消散，化作红烟，向前蔓延而去，阚竹见势，打开伞向上抛去，同时默念口诀：“四海啸，八荒焚，无形无影，万恶不侵，御”

阚竹上方伞急速旋转，忽而变得巨大，将她护在其中，红烟无法靠近，唐檀瞄准时机，一枚晶片飞去，受笛声所引，将一处划破，红烟眨眼间化作细刃，汇聚一处，破开屏障，划伤了阚竹。

阚竹双臂被划伤，她立马调整战术，以退为进。

“去死吧”，唐檀不肯罢休，开始吹奏玉笛，周围一切皆受笛声所控，于她身前聚集，阚竹若挡不住这一击，定会死在唐檀之手。

在外众人，不知其中状况，只听得打斗声，个个好奇，讨论声愈来愈烈。

璨眠急的来回转悠，扯着身旁拓跋青鸿帮忙：“师兄，能不能帮帮师妹，我担心会出事”

众目睽睽之下，拓跋青鸿便是有心，亦无从下手，现在要怪，只能怪阚竹倒霉，惹到了那个活阎王。

拓跋青鸿坐在台阶上，拉着璨眠一同坐下，拍着她背安抚：“放心吧师妹，唐檀那个半吊子，怎么可能是阚竹的对手”

璨眠刚松口气，耳边又传来灼墨的声音：“唐姑娘既然敢挑战阚竹，想必把握十足，不可掉以轻心”

跟在灼墨身旁的沈璧棠听他此言，心中暗暗庆幸。

阿檀，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赢。

萧澍吊儿郎当的靠在一处，看唐泺脸色紧张，故意说道：“这坏丫头心思不定，阚竹那小丫头就算没事，也会掉层皮”

唐檀眉间的昙花印，混有乱魄之力，一般人无法抵挡，正当她欲予阚竹致命一击时，颈间猛地剧痛起来。

唐檀停下脚步，偏过头去，手抚颈间昙花印，面目狰狞：“可恶，怎么是这时候”

她抬头不甘的望着阚竹，泪水夺眶而出，烟雾渐渐散去，众人探头望去，只见唐檀伸手叫停：“我认输”

阚竹半信半疑，察觉她状态不对，好心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的唐檀，痛不欲生，上刀山下火海之痛亦不及，她强忍痛意，匆匆忙忙下台，身影瞬间消失于众人眼前。

“不好”

萧澍，唐泺沈璧棠三人异口同声，随唐檀离开方向追去。

唐檀跑回屋中，扯开衣衫，乱抓乱挠，缓解颈间疼痛，又四处撞击，拿起东西便往自己身上砸，屋中噼里啪啦声不绝，她双手颤抖，翻出帝莲，一把塞入口中，缓解异化之痛，帝莲作用微乎其微，她四处打滚，生不如死。

沈璧棠赶来时，唐檀躺在地上，挣扎翻滚，惨不忍睹。

她蹲下将人扶起，阻止她伤害自己，唐檀控制不住，用尽全力推开她，沈璧棠身体不稳摔倒，头部撞在桌角，一阵昏厥，她顾不上疼痛，再次起身抱住唐檀：“阿檀，坚持住，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唐檀掐着自己脖子，指甲陷进肉中，头部下血肉模糊，痛吟不止：“好痛......杀了我，杀了我吧......”

沈璧棠没了力气，身影倒下，晕了过去，她腰间匕首，一同掉落，唐檀看着双手，想一死了之。

现在的她，是个怪物，是个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可怜虫，她最不愿这般凄惨，偏偏这凄惨一幕，人人可见。

慌忙赶来的萧澍和唐泺，见到屋中一幕，心中抽痛。

“唐檀不要”

两人向屋中跑去，还未近身，唐檀竟抽出匕首，落在那昙花印处，决绝划过。

血流不止，她的衣衫，成了血红，身影缓缓倒下。

唐泺接住唐檀，萧澍扯破衣角，按在唐檀伤口：“你照顾她，我去找我师父”

周戢被叫走，追虚跟着离开，阚竹以为又闯了祸，拉着晏枝两人悄悄跟去。

几人到时望去，唐檀屋中，凌乱不堪，血迹斑斑，看着便是瘆人，追虚冲进屋中，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唐檀，不知所措。

唐泺渡她灵力，满头大汗，追虚命人将他带离，接着输送灵力。

周戢处理伤口，萧澍跑进跑出，盆盆血水不止，晏枝三人见此情景，心中生惧。

不过片刻，怎会如此，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璨眠和晏枝二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阚竹身上，阚竹头脑发热，委屈自辩：“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灼墨带来混元丹，送到周戢手中，喂唐檀服下，后退到屋外，晏枝迫不及待的拉着他打听：“二师兄，发生何事了”

“是异化”，灼墨留下一句，又赶去为沈璧棠送药。

一个时辰后，几人才有停息时间，周戢深叹，起身让开位置，嘱咐追虚：“异化凶险，待檀儿醒后，切记不可使用灵力”

追虚放下身段，郑重俯身：“多谢出手相救”

周戢不领他意：“我是为了琥湘”

屋中只余二人，追虚拧干帕子，为唐檀擦拭脸颊，眉眼间尽是心疼。

琥湘多次曾在信中提到关于异化之事，他苦苦研究多年，始终无所获，直至一年前，他在古籍中寻到解异之法。

异化之根本，乃乱魄睛，若想解决异化，需毁乱魄睛。

世人皆知，乱魄不可毁，可当他寻到毁其方法时，不愿相告。

因乱魄睛，他与琥湘生离两处，女儿被弃荒野，成了如今模样，他怎舍得，琥湘若知结果如此，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若要毁乱魄睛，可毁其由来之根。

念檀本为其根，却因救唐檀神形俱散，残留一丝灵力于唐檀体内，现如今，若想毁乱魄睛，必以唐檀之躯，献祭陨杀，方可终止一切。

她欠了念檀一命，又得交出一命。

追虚慈眉善目的看着女儿，自言自语：“檀儿，为父从未尽责，若有一日真相大白，所有罪责，为父一人承担”

萧澍躲在屋外，听追虚所言，心中不是滋味。

沈璧棠醒后，第一时间来寻唐檀，看到屋外的萧澍，急忙走近询问：“萧公子，阿檀如何了”

萧澍手指落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又走近言道：“已无大碍，沈姑娘，你快去休息吧”

沈璧棠心不在焉的离开，只是还未走几步，又晕了去。

唐檀虽极力控制，沈璧棠还是被伤的不轻，她本就孱弱，没有自护之力，还不怕死的靠近唐檀，能撑着来看一眼，亦算是身弱志坚。

盼窈听说两人出事，急得上蹿下跳，听闻沈璧棠擅自离屋，又拉着雪潋急匆匆找来，带人离开。

整整昏睡了三日，唐檀才醒，浑身无力，比上次异化后还要严重难受，转个头都费力。

“坏丫头，你醒啦”

睡在床边的萧澍隐隐约约听到声音，一睁眼欣喜言道。

先前有衣物遮挡，只见一半昙花印，现在脖子挨了一刀，伤痕显目，好好的一个姑娘，成了如今模样，当真让人唏嘘！

唐檀大致瞧了瞧，屋中物已焕然一新，只有他们二人，门开着，光洒在屋中杯具，闪闪发亮。

萧澍似乎知她所想，便开口解释：“有人擅闯长安阁，追虚前辈走不开，这两日事物繁多，唐泺抽不开身，我大发慈悲，便在此守着你”

长安阁，便是镇压乱魄睛的地方吗？

“沈璧棠呢”，她弱弱开口。

萧澍扶着她起身，端来热粥，喂到她嘴边：“大家呢都很好，你先养好自己，来，喝粥”

唐檀不肯开口，试图抬手自己喝，实在无力，只能投降。

一碗粥下肚，整个人舒服不少，有了些精神，萧澍又拿来其他吃的，一一喂她，等有了力气，唐檀嫌弃的问：“弟子比试已经结束，你怎么还不离开”

萧澍轻弹她眉头，不满道：“喂臭丫头，你真不知感恩图报啊，这两日人人忙得抽不开身，只有我细心照顾，你竟不领情”

唐檀眼神示意，萧澍又喂她一块肉，唐檀吃着吃着言道：“我宁可自生自灭，别累着萧公子，到时一怒，又要杀我”

“欸你……”

萧澍被噎的无言以对。

他捏紧拳头，点头认错：“唐檀，我后悔那么做了，那时并非我真心，对不住啊”

唐檀不接受她的道歉，非抓着这事不放。

当时若非唐泺及时出现，她可就死于这家伙之手，定要好好磨磨他。

“既然做了，就别后悔，即使后悔，亦无法抹去它已存在的事实”

释怀并非忘却，放下亦非原谅，命途的岔口，一步错，步步皆错

唐檀言出，萧澍陪着笑脸，不再与其争辩，心中暗暗发誓，待她伤愈，定好好训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