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人倾心,忍一人弃辱,换一人泪生,随一人而去
——阴琊
伤好之后,追虚执意让唐檀住到姹紫峰去,整个天阙,没有比姹紫峰更适合修养的地方。
他人羡慕不及,唐檀却想逃之去之,日后行事,被管束着,想想都痛苦。
姹紫峰上,有专门为她准备的屋子,屋内陈设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用物不缺。
姹紫峰是整个天阙的最高之处,姹紫峰后,正是长安阁,阁内书积如山,笔案不缺,深夜烛火不灭,犹如白昼,白日喧闹不及,可比无人之地。
唐檀游览过后,心中不禁感叹,就是唐唐掌门,亦无此待遇吧。
姹紫峰内,只一人一书童,那夜光暗,瞧不太清,如今一看,书童似脱尘仙童,孤傲清冷,神情冷淡,举止更是疏离。
书童带她大致熟悉一圈,便扔下她一人,提灯离开。
眼前两棵参天大树,枫红若血,娇粉如画,盖过姹紫峰,青枝交错,枫叶花瓣落下,铺满向往天阙的石阶。
唐檀站在崖边望,脚下训练的弟子,渺小如蚁。
“唐檀,唐檀……”
萧澍的声音远远传来,惬意安静的赏景好地,忽而变的些许嘈杂。
唐檀靠在树上,看着他不说话,萧澍手提药包,脸上洋溢的笑,如头顶日光,浴身暖心。
唐檀想起这几日周戢开的药,一脸苦相,萧澍宠溺笑着,知她心中所想:“坏丫头,就知道你怕苦,看,我还给你带了酥糖和豆糕 ”
这些东西得跑到山下才能买到,萧澍留在天阙的一大好处,便是美食不断,食欲不减。
唐檀给他两枚青凰晶,接过他手中物打开,放在树干处,吃了起来。
萧澍将晶片收起,靠到她身边,默默不语,唐檀吃着问起关于婳檀和阴琊的事儿,萧澍不知怎的,立马找借口:“哦唐檀,我想起我师父有事找我,我得走了”
唐檀还未言语,萧澍已经消失眼前。
她生气跺脚,赌气道:“哼,不告诉我,我自有办法知道”
她将剩下的东西放下,离开了姹紫峰,去寻沈璧棠与盼窈。
盼窈在最后试炼中表现优异,与寂影一同拜了倥泽为师。
倥泽喜静,住处选在离易尘子相隔不远的思量川,思量川外设有禁制,一般人进不得。
而同样表现优异的雪潋,则拜了桑箩为师,桑箩为人和善,对弟子亦不强求,她的弟子如今只有唐泺,拓拔青鸿及其余几名,桑箩是几位长老管束最为松散的一位,弟子却是众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
从姹紫峰下来后,前方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处,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
转眸望去,阚竹与晏枝守在一旁,她下来后便向她走了来。
又来寻事,没完没了了。
唐檀一身防备,言语呛人:“怎么,还想打吗”
晏枝无奈一笑,推着阚竹向前,且替她言道:“阚竹有东西要送你”
阚竹别扭的紧,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来,手中攥着药瓶,看似不情不愿:“这是上好的药,连着涂抹一月,不会留疤”
唐檀狐疑看去,不解其意,难不成阚竹以为,她异化是自己的原因,还真是爱多想。
她拒绝阚竹的好意,告诉她真相:“不必,我受伤之事与你无关”
阚竹手僵住,并未收回,一直盯她,唐檀被盯的难受,转移话题:“那些人在干什么?”
两人目光移向右方,阚竹又不高兴起来:“纳荑,温翎,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檀细细打听,才知两人身份。
一个化罗山庄庄主之女,一个天阙掌门之女,平日不少人追捧,此次下山历练三月之久。
这二人特立独行,常腻在一起,同阚竹几人恩怨不浅,晏枝与璨眠二人,能躲则躲,阚竹胆大心粗,人家两个随便戏弄,她也能乖乖吃哑巴亏。
这二人一在,整个天阙,谁若接近唐泺与拓拔青鸿,皆不约而同的被孤立,被针对。
待在这天阙无趣,如今听来,有趣的也许才开始。
弟子授礼后第二日,便开始学习天阙术法,不过几日,已有人叫苦连天,负责训练他们的,正是灼墨。
灼墨此人看似和善,然而涉及到修习,便是刚正不阿,法不容情。
唐檀从姹紫峰离开,引起纳荑和温翎二人的注意,她的事虽传遍天阙,但亲眼见到,心中依旧不悦。
“一个粗鄙丫头,一朝跃上枝头,也能在天阙作威作福了”,温翎嫉妒的发狂。
纳荑不屑一顾,纵她有人相护,但在天阙,始终是她父亲做主。
纳荑拿起行囊,拉上温翎:“好啦,她如何与我们无关,先去找我爹吧”
公厨里,唐檀早早要了吃的放好,待沈璧棠与盼窈来,便拉着她们坐下,其他弟子前来,纷纷排队领饭。
盼窈满头大汗,坐下猛灌水,喝完迫不及待的诉苦,说着说着还骂灼墨,唐檀抬头,踢了一脚盼窈,她说得起兴,受痛‘啊’了一声:“谁踢我”
无人回应,她续言道:“等我解脱,我一定要灼墨那个……”
“唐姑娘好”
唐泺来到公厨,自然而然的朝唐檀来,身边跟着灼墨和拓拔青鸿。
盼窈声音戛然而止,立马低头吃饭,恨不得钻地缝去。
灼墨不知听到没,毫无反应,只埋头苦吃,拓拔青鸿心如明镜,似笑非笑。
唐泺把自己的肉全给了唐檀,还为她打了汤:“来檀儿,多吃点”
除了汤,唐檀全夹还给他:“我吃不完”
一群不熟悉的人聚在一起,瞬间变的安静,默默吃饭,不再言语,只是不出意料的,纳荑出现,与唐泺搭话:“大师兄,我可以坐这里吗”
“不可以”,唐檀神情严肃,明确拒绝。
纳荑无视她的拒绝,坐下拉住唐檀,表现亲昵:“你就是唐檀妹妹吧,我常听大师兄提起你”
唐檀抽出手,坐远了些,只‘哦’一声,后面向沈璧棠和盼窈,说说笑笑起来,晾着纳荑一人,几分尴尬。
纳荑笑容不变,又问起唐泺近日发生的事,甚至言道:“日后我帮着师兄,师兄便不用这么累,可以多陪陪唐檀妹妹”
其他几人眼神交汇,各藏心思。
吃完后,唐檀三人在外漫步,又说起纳荑。
身为掌门之女,举止有度,面貌不算绝色,然气质绝佳,比那些空有皮囊的女子更吸引人。
沈璧棠第一眼便不喜欢她,只希望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前方有弟子匆匆忙忙前往大殿,唐檀与两人道了别,随那弟子去了大殿。
她躲在殿外,将殿中人谈话尽收耳底。
原来又因阴琊殿,阴琊不肯死心,得不到乱魄睛,便四处抓人,想重新炼制乱魄睛,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袭击人烟稀少处的贫苦百姓,如今越来越过分,竟打起修仙者的主意。
阴琊殿这恶瘤不除,天下难安。
“只要除掉化解怨气之人,就算阴琊再炼制出乱魄又何妨”
“据你所言,此事恐怕只有守阁长老才能为我等解答”
......
“为何只有父亲能解答”,唐檀满怀心事的离开,直奔姹紫峰。
追虚守在长安阁,未曾离开,唐檀进去,跪在他身边,追虚睁眸,眼中欣然。
唐檀有些拘束,矜持一笑,直提乱魄之事,她将掌门几人对话一一复述,再向他问:“父亲,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毁掉乱魄”
追虚摸着她头,只是温柔的告诉她:“孩子,这些事与你无关,我们大人会解决的”
唐檀心思敏锐,怎会轻易相信。
她提起念檀与婳檀,且将念檀救她之事说尽,追虚听着,只像在听故事,唐檀摸不透他,但凭直觉,还是将心中猜疑说出:“父亲,要毁乱魄是不是同我有关,还有异化,只要毁掉乱魄,这一切都会结束,对吗?”
追虚一生光明磊落,从未行虚假之事,不曾欺人,如今面对自己的女儿,他不知该当如何,他若对得起天下,就得舍弃女儿,若保女儿,只能辜负天下人信任,他宁愿舍弃生命,亦不想牺牲任何一方。
追虚沉默不语,唐檀则坚定言道:“父亲,我是将死之人,您说吧,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追虚沉重的闭上双眸,言近旨远:“万事因果相循,乱魄成果,皆因一人,一人去,而众人活”
乱魄初成,怨气不散,阴琊以念檀化怨,若杀了念檀,就能毁掉乱魄,可是念檀已死,乱魄之力不减反增,原因竟在她。
她体内既有乱魄之力,亦存有念檀一丝残魂,只要她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你可知,他们一旦知道......”
唐檀想起在扶仙阁时,阴琊那句未言尽的话,她以为阴琊想说的是:“你可知,他们一旦知道乱魄是因你存在,定会杀了你”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阴琊当时想说的是:“你可知,他们一旦知道你就是毁掉乱魄的关键,定会杀了你”
她不知该哭该笑,本该安静的死去,像一场雨,像一阵风,来去常常,人人在意,又无人在意,可是现在,她生命的终止,是他人喜乐的开始,还真是死的伟大,死得其所。
追虚怕她心有负担,遂向她承诺:“檀儿,商谷主答应,会竭尽所能,研究解异之法,无论是天阙,还是任何地方,只要你不愿,无人能强迫你”
唐檀忽然好奇,父亲与琥湘在一起时的场景,她无法想象的到,也许是幸福惬意,随心所欲的,是她此生无法目睹且拥有的。
她起身走向书架,随意翻看,追虚目光跟随。
在最深处的书架上,她找到一幅画,打开一看,画上有追虚,琥湘,阴琊,周戟,还有其他两位女子,与她面容相似的,应是阴琊所爱之人:婳檀。
只是婳檀面容之上,画有妖纹,穿着打扮风格与画中他人,极有差别,更像妖所化,与现在的桑萝长老有几分相似。
难道阴琊爱的人,是一只妖?
唐檀又指向画中另一位女子,问父亲:“她是谁?”
唐檀将画拿给追虚,他瞧着画中人,伤愁涌上心头,手指落在琥湘身上,怀念从前时光,又移向她不认识的那女子身上,说道:“她是周戟的姐姐,天阙第三任掌门,南宫笺”
“南宫笺,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唐檀自言自语,又生疑惑:“她们是姐妹?为何不同姓啊”
“南宫掌门的父亲周鄞礼,是经商人士,曾救了她母亲南宫挽旎,两人互生情愫,成婚生下她们姐妹,后来两人间生嫌隙,南宫挽旎失望离开,带走姐姐,周寅鄞礼后生恶疾离世,那时南宫挽旎已是天阙弟子,便将周戟带到了身边”
所以父亲与这些人年少时便相识。
她手指落在婳檀身上,问她身份,不出所料,婳檀确实是妖。
追虚手掌贴近唐檀双眸,她顺势闭上眼睛,恍惚间风云变幻,所见一幕,远古荒凉之地,阴琊与婳檀遭万余人围剿,无路可逃。
她也终于见到了,世人所传之物:勿念书。
婳檀蓝色青丝飞起,落于后背,与衣衫融为一色,裙摆飘扬,被前方阴琊拽着,一路前奔,然已有人等候多时,截住他们。
阴琊从婳檀手中夺来一物,让婳檀先走:“檀儿,他们要的是泣魂令,你先走”
婳檀善解人意,从未忤逆过他,这次她却不听,夺回泣魂令,万分不舍:“不行大人,泣魂令耗尽你心血才得,若被他们夺去,你必死无疑啊大人”
阴琊哪儿顾得上自己,他只希望婳檀安然。
追击他们的人,乃昔日言说好友,只因泣魂令有复生之效,便沆瀣一气,密谋夺取,将他们二人逼到了绝境。
“阴琊,人妖殊途,把泣魂令和那只妖交出来吧”,带头围剿他们的人,得意洋洋,势在必得。
阴琊左思右想,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放下身段求人:“朔战,泣魂令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求你,放过檀儿,她对你们没有威胁”
被叫做朔战的人,仰天大笑,不曾顾及阴琊,妄肆言辱:“哈哈哈……阴琊,你求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见到你这么卑微的一面,好啊,你跪下求我,我考虑考虑,放过那只妖”
婳檀不舍得他这么做,极力劝阻,阴琊推开她,跪下身去,屈辱隐忍:“好,朔战,我求你,放过她”
朔战假装思索,随之下令:“她是妖,如何放得,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夺回泣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