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又想起了马车里楚云深的话,他的真心在生死关头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哪怕是为了长远的考虑,但在那一瞬间,替自己挡下那一刀只有楚云深。
楚云深说完没顾忌姜絮,只是自顾自的思忖道:“至于那三个东西……先罢了,带我们动身时我再传信给韩朔,让他去处理。”
闻言姜絮顿时脸色一变,她忍了忍,装作和平时一样:“殿下不是让韩公子在京中守着吗?”
“确实,不过这些天来都没有消息,凶手估计早就离京了。”
“原是这样,”姜絮垂眸,真的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过既然如此,那让韩公子先赶来安陵吧。车夫忠义,为护殿下受了伤,若是再让他陪着上路,属实不妥,不如趁此机会给他告假回家修养,至于赔偿和赏金,就传信回京,让张总管打点好给他就是了。接下来上路便要到关外了,那边更为凶险,若有韩公子陪着或许更安稳些。至于山匪那边,殿下或许可以交给我去办。”
楚云深听到此话,顿时警觉道:“你要做什么?千万不可冒生命危险!”
“放心殿下,”姜絮安抚道:“我又没有一身好功夫,你我二人好不容易从刀口下逃生,我又怎么会不管不顾的再去送死呢?我自小在乌林江长大,见惯了土匪,知道他们在哪里藏身,届时韩公子如何对付他们,我再与他一一细说。”
虽然有些犹豫不决,但楚云深还是点头答应了。
车夫只有皮外伤,好得比楚云深快得多,楚云深让他回家养病时他却是一万个不同意,痛哭流涕的央求楚云深把他留下,楚云深以为他误会自己把他开除,便解释说只是让他拿钱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到时候想回楚府也是可以的。
结果那车夫仍然不肯,不仅要留下,还要陪着楚云深接着上路。
姜絮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越发觉得奇怪。
是夜,大家都安然睡下,姜絮却掀被下床,推开门来到了马夫的住处。
推门而入,房间里没有点灯,月光稀薄的照在地板上,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一点人影。
姜絮站在房内,背对着门口,忽然吱呀一声大门关上,车夫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点明了桌上的烛火,见到姜絮时脸上还是一副讶异的神色。
“姜姑娘怎么大半夜的来我这?可有什么吩咐?”
烛光跳跃,光点映在姜絮的脸上,面对此人姜絮懒得说废话,直接开口质问道:“前几日离开安陵的时候为何要走山路?”
车夫被问的一愣,挠了挠头解释道;“啊,这个听说这个山路是近道,公子不是说着急赶路,我便想着抄近路,谁成想,这山上有土匪,怪我怪我!害公子遇险,接下来我定然小心谨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这山路荒无人烟,这山匪怎么就恰巧知道那日有人上山,还正好守在那里,等我们过去送死?”
车夫的笑容凝在脸上,压低了声音:“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姜絮死死的盯着他,终于开口道:“你在给谁通风报信?”
此言一出,车夫顿时恼羞成怒,厉声喊道:“我一片忠心怎容你如此污蔑!是我没有保护好殿下,但我也是拼了命的!怎么我没有替殿下送死你不满意是么!我再如何也比你这个临阵脱逃的怕死鬼来的忠心!”
姜絮没说话,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的忠心指的就是亲手把自己的主子带入险境?当时的山匪只是想抢劫,为何后面忽然拔刀,你当时就在其中一人的身边,背对着我们,和对方说了什么,不过那几人实在蠢得可怜,接收你眼神的时候表现的太明显,被我看到了。”
车夫面如金纸,抖着嘴唇道:“胡说……”
“山匪当时拿刀砍向我的时候,跟旁边的人说了句话,你听见了吗?”
姜絮缓缓道:“那人说‘消息上没有这个女人,要不要先把她杀了’,这个所谓的消息是什么?”
话音落地,车夫不再狡辩,面色变得阴沉,低声笑道:“当时真应该先把你杀了。”
说着忽然抬手亮出一把匕首,刀尖闪着光,直直的要刺向姜絮。
姜絮岿然不动,就在刀尖即将刺伤她的时候,身后的大门忽然被踹开,一股力量把姜絮拽到身后,车夫看清眼前人时顿时瞪大了双眼,可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刀尖向前刺去。只听见咚的一声,刀刃插进了木质的板凳上。
车夫拔不出来匕首,楚云深抬手将木凳扔到一边,向着车夫的胸口就是一脚,将他踢得老远,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楚云深来到他的面前,踩在他的胸骨上,车夫喘息不止,姜絮在他身边,一黑一白的身影,犹如索命的无常。
“殿下……放我一马……殿下我在府中这些年勤勤恳恳……只是一时糊涂……”
“那你就把幕后主使说出来,我看情况有可能留你一命。”楚云深说的慢条斯理,动作却一点不轻。
“我说、我说……是王爷。”
姜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楚云深却不出他所料,嗤笑一声低头看着车夫:“他怎么说的?”
“其实是徐国公,他把徐良玉的死怀疑到了姜姑娘身上所以才找来的王爷,我也不过是听王爷的话才实时禀报的,王爷怎么会陷害殿下呢!”
姜絮听明白了,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假。”楚云深听到这话没有半分感动之意,反而转身将刚刚那个差点被刺的匕首拔了下来,姜絮不明所以,只见下一瞬,楚云深毫无预兆的出手,将匕首刺入了马夫的喉咙。
飞溅的血液喷洒了楚云深半张脸,他转头看着姜絮,眸光极亮,竟然露出一个温柔到诡异的笑容。
“别怕,他不会再害我们了。”
姜絮见惯了杀人的场面,比这血腥惊悚的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她现在却被震惊到无言以对,手脚都有些麻木。
她看着死不瞑目的车夫,她一时间理解不了楚云深暴怒的原因,明明刚刚还在审讯。
“别怕……”楚云深来到姜絮面前,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五官映衬着更加立体,眉骨高耸,在眼窝出透下一片阴影,楚云深眼底隐约浮上一层血红,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揽在怀里,俯首在她耳边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姜絮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大脑飞速的运转。
楚云深武功远不如自己,若是真拼起来她胜券在握,不过如今却发现他骨子里的残暴,像是蛰伏多年的野兽,忽然露出獠牙,撕咬猎物。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这楚云深看着不像那种发疯砍人的,怎么大家都对他避如蛇蝎,而眼下多少明白了一些,她只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所有人对他讳莫如深。
此时楚云深情绪不稳,姜絮开口安慰道:“好了殿下,解决完他,咱们也改休息了。”
“嗯。”
楚云深终于回到了平日的模样,颇有些嫌弃的看着身上的血,啧了一声道:“脏死了。”
“……”姜絮心道:谁让你捅的。
不过看他这么鲁莽的杀人手法,一看就是个新手,姜絮看着一地狼藉,在心里轻声叹息,毕竟这房子是人家何大人的,这尸体她一会要弄走。
姜絮见楚云深还在皱着眉头蹭手上的血迹,她出言安稳道;“殿下别蹭了,等我烧完洗澡水,把脏衣服给我,沐浴完直接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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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絮倒好了热水,房间内雾气蒸腾,她站在屏风外,能看到里面绰约的人影。
楚云深不让她走。
理由是怕水凉了来不及喊,姜絮说她会定时来填热水,楚云深又说自己大病初愈,怕自己泡晕了没人发现。
念在他给自己挡刀的份上,姜絮没再拒绝。
这屏风是用薄纱做的,上面有几个零星的绣花,没什么遮挡性,只起到了一个装饰的作用。
屏风里的楚云深一层一层的缓慢脱好了衣服,隔着屏风也能看到他的身材,身高腿长,蜂腰削背。
这屏风到底遮住了什么,不仅肌肉轮廓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恨不得连肌肤纹理都显现出来了,要是楚云深此时转个身,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
姜絮努力翻着白眼,企图转移注意力看天花板。
可是这头顶的房梁实在无聊,并且脖子梗得发酸。
屏风里传来哗啦的水声,估计现在楚云深已经进澡盆了。
姜絮终于放下脑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姜絮。”
楚云深的声音传来,姜絮揉脖子的动作忽然顿住。
“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一下。”
隔着浓重潮湿的水汽,楚云深的声音似乎都变得飘渺了几分,姜絮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云深见姜絮没有反应,奇怪她在做什么,皱了皱眉,又开口道:“把屏风打开。”
这下姜絮彻底僵住,表情空白。
楚云深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