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宝一直活在钱氏的严厉管教下,心里头对钱氏是畏惧的,他跑了一段路停下,喘着粗气见妹妹脸色煞白的模样,忙扶着人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妹妹你怎么样了,对不起,哥哥刚才走得太急了,你让哥哥歇一歇,哥哥背你回家。”正宝自责地说道。
圆宝喘着气,乖巧地摇了摇头,尽管的确觉得不舒服,可她不想现在就回去,不然宁氏看见她这个模样,下次想要出来就难了,“哥哥放心,我没事的,我们先不要回家好吗,我还想再到处看看。”
正宝很为难,可面对妹妹祈求的目光,想想从前妹妹不是在屋子里头帮忙打扫,就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中又不忍心,挠着头发没有说话。
“哥哥,我们去山上走走吧。”圆宝小手拉着正宝的衣袖,圆圆的大眼睛眨了眨。
正宝想了想,内心挣扎着别过脸去,坚持道:“不可以哦,你身体才刚好了点,今天出来很久了,我们得回去了。”
“哥哥,求你啦。”
“哥哥答应你,明天带你上山去好吗?”
“哥哥。”
“真的不行哦,妹妹乖,明天,明天一定带你去。”
圆宝很想到山上去碰碰运气,就算遇不到野鸡,找到鸟蛋也是好的,这些日子胃口养起来了,身体急需补充蛋白质,她需要吃肉,很想吃肉。
不过看正宝这般坚持,她也知道今天是去不了了,只能作罢。
两人回家去,宁氏早已站在门口着急的等着,方大富腿伤着,也端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等,两人看见他们回来,当即松一口气,含着笑意温和地轮番问着圆宝身体状况,又让他们好好回屋歇一歇。
这话听着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干什么重活去了,圆宝不自觉地扬起笑意,这一刻,她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上天给她机会活过来了,那她就得好好地活着。
圆宝牵着正宝的手,看着宁氏搀扶方大富起来,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日后这三个人就是自己的家人了,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方圆宝了。
……
有了前一天外出平安回来的经验,今日圆宝再次出门,宁氏比昨日要更放心一些,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早饭。
一般农家每日只吃两顿饭,家境好一些的才会给老人和孩子多加一顿,按照方家现在的境况,早饭是碗米汤,已经让正宝很满足了。
看着正宝开心的模样,圆宝更加坚定地想要让这个家好起来。
然而,当她满心期待地跟着正宝去到上了山,欢天喜地看见一只野鸡,正准备大展拳脚布置陷阱捕捉野鸡的时候,正宝居然跟她说……
“不能捉哦。”
圆宝眼睛都瞪圆了,“为什么?”
她知道现代是不能捕杀野生动物的,可这儿不是正经八儿的古代吗?
“律法有规定,只有得朝廷承认的猎户才能猎杀野外的动物。”正宝拿过她手中要做陷阱的蔓藤拿走,叮嘱道,“圆宝,你要记住哦,如果不是灾年逃难,又或者野兽袭击村庄,非猎户捕杀野外动物是要被判刑的。”
懂了,得领牌照。
圆宝叹气,难怪这儿都能看到野鸡,她还以为自己走了大运。
他们现在身处这地儿,不过是从山脚走进一小段路罢了,寻常孩子跑一会儿就能到,所以沿路别说是野菜,连颗青果子都没有。
这下好了,想要蛋白质,恐怕得学人家吃虫子了。
圆宝越想越沮丧,正宝哄了好久都哄不好,急得团团转,忽然瞧见角落处的蕈子,忙拉着圆宝说道,“妹妹快看,这蕈子我们村的猎户很喜欢的,我们可以采了找他换肉。”
能换肉?
圆宝总算有些精神了凑过去看,正宝口中的蕈子其实就是蘑菇,她犹豫道:“这东西没有毒吗?”
“放心,哥哥认得的。”说罢,正宝就动手采摘了起来。
那蘑菇看着丑丑的,应该没有毒?圆宝对这个并不擅长,两人去到猎户家时,圆宝还是不放心地说:“郑伯伯你得看仔细哟,这个菇菇可能有毒的,要不你多找几个人帮你看看?”
自从儿子成年后,郑老爷子就让儿子接手活计了,日日盼着给儿子娶个媳妇,两老享享清福,偏偏儿子不上心,这个那个都看不上,两老看着人家抱孙子,羡慕得不行。
现在见着两个孩子带了蕈子过来,小娃子还一脸的忧心,顿时乐得不行,明知道是方大富家的,还装作不知地问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圆宝:“……”古往今来的老人家都爱问这两个问题吗?
“我叫圆宝,九岁了,我爹是张大富。”她甜甜地笑着,郑大爷更乐呵了,让老伴把昨日儿子活捉的野鸡拿来,跟圆宝换了蕈子。
就那么五六株的蕈子还不够两口吃的,能换一小份鸡肉就已经很好了,正宝知道郑大爷有心照顾他们家,千谢万谢地又说了些祝福的话。而圆宝看见活鸡,高兴的不行,巴不得把生平会的漂亮祝福语都说上一遍,逗得两老笑出了几条皱纹,兄妹二人才欢欢喜喜的回家。
宁氏拿着活鸡,哎哟哎哟了好几回,就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别说圆宝看到兴奋,她拿着鸡的手也是颤抖的。
从前老方家一个月有几天也能吃上肉。
菜汤里会加几片猪肉添油水,菜面上也会放个十来片,可是方大才要念书得紧着他,十几片肉有一半是到他肚子里的。剩下的要孝敬公爹和婆母,再来是要下地卖力气的男人和儿子,最后到她嘴里能点肉沫就很好了,很多时候是她男人想着她,硬是塞给她半片肉。
整整一只鸡在手上,宁氏下意识就想着分几天吃,可是瞧见圆宝亮晶晶的目光,顿时愧疚无比。
他们十来天能尝口肉,可是女儿就只能在过年过节时,钱氏宰鸡煮蛋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宁氏也承认自己是偏心的,男人和儿子有肉吃的时候想给女儿留一口她没准,可她也不能不偏心,男人和儿子都要下地的,她自己也是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若然他们都把肉留给了女儿,导致大家都没熬住的话,剩女儿一个那不是由着钱氏磋磨么。
反正眼下粮食也不多,一家子能活多久都是未知之数,今日怎么样也得让女儿吃肉吃饱了才行。宁氏这般想着,咬了咬牙,把整只鸡拔毛洗净全给炖了汤。
瓦罐阵阵香气飘出来,圆宝忍不住猛吞口水,转头一看,一家四口的目光全都落在瓦罐上头去,真是好笑之余又觉悲哀。
眼下是有这顿没下顿了,正如宁氏所说,郑家是好人,瞧着他们境况不好,有心帮忙才给了一整只鸡,按寻常价格换取,那么点蕈子能换半个巴掌大的鸡肉就很不错了,就是明日再捡到,人家肯定也不会再给一只鸡。毕竟猎户捕捉野物也是有限制的,当猎户瞧着是比别人多几口肉吃,但他们没有地,野物得换粮食,生活也就比旁人好那么一丁点而已。
圆宝有些发愁,可是怎么办呢?打猎是不行了,捞鱼也不成,若是宁氏知道她到河边去,怕是以后都不能出家门了。钱氏分给她们那一亩地是痩地,原本种着豆子的,但是钱氏说地分过去粮食不能分,最后族里帮着付了钱,所以田里收成了也是族里的粮食,不算他们家的。
邻居倒是给了些种子帮忙在屋子后面锄了一小块地种下,但等着菜长大还有好些时日呢,家中的粮食因为这些天没省着,剩下的省着些估计还能再熬个十天左右。
要说用擅长的手艺发家致富,她倒是想,可是她不能做。
她医术是不错,可一个九岁的女娃儿,病了这么久还门都不怎么出的,忽然跑到别人面前说要给人治病,肯定被人说是疯子。
哪怕真把人给治好了,人家估计不会感恩戴德,还会认为她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精怪呢。
圆宝发现,再世为人,活得更艰难了。
“正宝来帮忙,开饭了。”
正宝高呼一声,帮忙拿了碗筷,递给宁氏。
领居们送来的碗都是有缺口的,宁氏叮嘱大家:“小心别割到嘴了。”
可是她这话说得有点儿晚,圆宝太过心急,捧上手的时候不小心就被缺口处扎了一下,小小的指尖冒出了血珠,沾在了碗边上。就是太馋肉了,这么点痛感抵不上饥饿感,圆宝轻轻嘶了一声,缩着手指吹着热汤便喝上了。
待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时,忽然手中一轻,低头一看,手中的碗居然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心中突然有所感应,那不见踪影的碗竟然存放在一个大约有书桌抽屉般大小,四周是黑雾围绕的空间里头。
圆宝猛地抬头,发现其他人都忙着低头喝汤吃肉,没注意到这个情况,她意念一起,刚刚那碗鸡汤又出现在她的手中。
“娘今日还做了菜饼,你们多吃点。”
山上的野鸡个头不大,肉很紧实,四个人分食很快就吃完了,菜饼也是吃个精光。正宝捧着空碗不撒手,说这碗放着不要洗,说不定晚上用来喝水还能喝到鸡汤味。
圆宝看着自己手中那普通的陶碗,那缺口处本沾着的血迹不知所踪,她心跳加速,生怕这碗会突然在人前消失不见,连忙也跟着正宝说自己的碗不洗。
宁氏含笑说好,起身拿了方大富的碗,顿了下问道,“你要不要也留着这碗喝水?”
其实那碗方大富刚才已经舔干净了,可这会儿又多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也别累着了,碗明个儿再一起洗吧。”
宁氏笑出了声,把碗放下扶着方大富进房去了,叮嘱兄妹二人早点洗漱一下睡觉。
圆宝趁着大家离开没注意,躲到灶房去,尝试着把碗收进了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