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实录 第40章 读书

早上醒来看见房里陌生的摆设，耳边没有惯听的鸡飞狗叫、弟弟们的童言童语，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在严府，还未开始求学之旅，就已经蔫头耷脑的叹气想家了。

邱大哥看他醒来了，想帮他穿衣服，田瑜不好意思地拒绝了，怕他多想，便让他帮忙端盆洗脸水，用林管家送来的牙刷子和牙粉洗漱完，邱大哥已经摆好了早餐，许是桌子上简简单单的白粥、精致的包子、小咸菜让人觉得太过熟悉，离家之情冲淡了许多。

看着简单的早餐，吃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风味，白粥是碧绿的粳米粥，看起来简单，却极考验火候，粒粒分明又粘稠清甜，单是就着米香味就能喝一大碗，更别提桌上的各种馅料的小笼包，真是精致又美味，就着咸淡可口的小菜，解馋又饱腹。

严家虽是富贵人家，却没有大油大荤的习惯，这让田瑜对当家人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这一桌子肯定是吃不完的，他让邱大哥一起吃，却被脸色通红的摆手拒绝了，想来是怕主家怪罪，他也不勉强，拿了自己够吃的，剩下的给邱大哥吃，不浪费最好。

吃完饭再洗漱一下，就被一个探头探脑的垂髫小孩儿吸引了注意力。看着旁边紧张的护着他的丫鬟、小子，略一思量便知道这是严叔的长子，严敏。

他今年六岁，是严家嫡长孙，颇得祖母喜爱，难能可贵的是，人并不骄纵，小小年纪可见君子之风，待人宽厚有礼，小小年纪偏装作大人模样，田瑜看着他就想起了小福子，说话也带了些兄长的语气。

“你是敏儿吗？我叫田瑜，昨天刚来这里。第一次见你，没有带什么礼物，改天补给你好不好？”

他好奇的瞅了瞅田瑜，奶声奶气地说“我是严敏，听爹说今天你要和我一起去书院读书？我还没有去过书院呢，那里什么样？夫子严厉吗？”

田瑜哪里知道这些，他连去哪个书院都不知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去过，不过今天咱们就能知道了。”

还好这时跟着严叔的贴身小厮林书来叫他们，说是少爷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叫来看看两位少爷准备好了没有。算是缓解了他的尴尬

真是太客气了，哪里有全家凑不出三十两银子的少爷，田瑜真是心虚极了。

三人互相问了好，就上了马车，路上严叔才说，今日去的书院是一早联系好的，只是要带着他去加个名额，田瑜一听便知自己是那个编外人员，赶忙抱拳感谢他，严叔不在意的挥挥扇子，直接了当的说：“可别这样，这都是你应得的，等铺子开起来了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呢。”

生活在淳朴的村里，人与人说话都从不拐弯抹角，如今听了他直白的话，只觉得亲近又舒坦。

“我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过是给您提个醒出个主意，就算我不说，还是会有别人提出来的。您带我来这里读书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千万不用这么客气。”

严敏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问出来，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正襟危坐，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皱起的清秀的眉毛。

许是打定了主意，严叔并没有再说药茶的事，反而提起了书院。“给你们报名的书院是郡里有名的蒙院，里边多是六到十岁的小孩，夫子虽只是年轻的秀才，却也是十分有望考上举人的各县前几名，因院长是二十年前学识渊博的进士，想得到他的指点的必然要先教一年学生，所以为了得到院长的青眼，他们也会好好教授知识，你们只要好好读书，旁的不用管。”

还是个如此古怪的院长，相比以后读书的日子会很有趣。怀着满心的期待，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了一条小巷子中，本以为书院应是在郊外，地方开阔令人心情舒畅，没想到却在居民区。

下了车，门童将几人引入书院，书院正门上悬着蒙学的照牌，竟是没有其余名字的，正对着黑漆大门的是一座完整的石壁，似是天然而成，上面雕刻着劝学全文，绕过石壁从游廊的左侧前行，入眼的是一间间课室，书院虽然隐没在小巷里，占地却甚是宽广，入眼尽是葱绿。

此时尚早，学童不是很多，偶尔能听到几声笑闹，还有萦绕于耳的鸟雀叽叽喳喳声。至于石壁后方，也就是院子中间，除了外边可以见到的丛丛竹子，还有各色花草、几笼鸟雀，可见书院的主人是个爱好自然闲趣的雅人。

他们直接走到院长的会客厅，由严叔介绍了之后，穿着淡青色长衫、摸着自己黑顺的胡子的中年男人便是院长，他听完后点点头，问了几句识得多少字，读了多少书等等，便让严敏去了丙班，而田瑜则是去了最末的丁班。原因便是严敏已经读完了三百千和声律之类的启蒙读物，而田瑜仅仅认识几百常用字，甚至用毛笔写出来的字都极丑，只能从头开始教。

将近九岁的人，还比不上六岁的小孩学的多，真是汗颜，院长考教的那一刻钟真是最难熬的一刻，虽然并没有人表露出鄙视或者轻视的表情或语气，田瑜还是难堪极了，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学，哪怕不能考的多高的功名，也不能太落后。

书童带他们领了不同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后引分别去了不同的班级，剩下的事情就由严叔交涉，田瑜是十分放心的。

丁班的学生都是没进学的，仅是认识字或是不识字的，大多五六岁的样子，只有一个同学看起来同他一般大，旁边还有空位，他问了没人坐便放下书坐过去。还没等他向同学介绍自己，夫子就来了。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穿着和院长相同制式的长衫，连书都没有带，看到新来的学生也不惊讶，先带着小童们诵读了昨日学过的词句，又教了四个字，便让大家自己练习。夫子则是走下讲台给每个学生讲握笔、行笔的技巧、笔画顺序等，田瑜听了一会儿，自觉会了，便摊开纸张，动手磨墨。

“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你这是新墨，第一次研磨，墨锭的边角是比较硬朗的，用推磨法磨去尖角比较合适。”不妨夫子已是转到他跟前，亲自握着他的手推磨，让他跟着夫子的手部力量去感受如何使力。

等他带着磨了几个来回，又让他自己试着磨，看他像模像样的菜点点头走向旁边的同学。“多谢夫子教导！”田瑜小声朝着他的背影说，夫子并未回头，毫不在意的背着手摆了摆。

有夫子教果真比自己瞎琢磨强，一上午的工夫，田瑜不仅学会了磨墨、握笔、提笔，写毛笔字也从一开始的软软塌塌的一团变得能把“一横一竖”的笔画写端正。虽然比起别的同学差的远多了，但是从炭笔写字到毛笔字画，好歹是起步了嘛。

在书院里读书跟自己在家识字完全不一样，夫子不仅教字、读音、字形、字义，还有背后的典故、演变、是否避讳等等讲的头头是道，田瑜听的如痴如醉，大长见识，只觉得自己前世上的学都是假的，听了一上午的课，虽然只学了四个字，也觉得如同回炉重造了一般。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夫子回自己房里用餐，他们这些学生都是去食堂用饭，且不能带书童，所以食堂的婶子会根据各人情况帮年纪小的学童把饭端到桌子上。因为周围同学都有自己的伴，田瑜自己一人谁也不熟，便自觉的去丙班门口等严敏出来。

他们班级学的似乎更深一些，虽然三百千也是从头学习，但是夫子讲解的典故、出处、大家见解都是以前不曾接触过的，并且这里的老师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讲课像讲故事一样，一点都不枯燥乏味。

严敏是他们班级较小年纪的一拨学生，一个个的小白胖娃娃，像是年画里跑出来的一样，若非个个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的注视前方，真有种善财童子下凡前在做培训一般。

许是他们班里的夫子见外边已经有班级散学了，也加快速度讲完走了。丙班也就下课了。

田瑜见严敏不紧不慢的把书和纸笔收拾好，摆放整齐，才慢条斯理的出门，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田瑜在等他才眼睛一亮。果然是个小孩子，刚离家必须得有熟悉的人在才觉得安心。

虽然他们也不过是早上才认识，但在这陌生的书院里，他们才是自己一派的。此时田瑜完全忘记了刚来严府只认识严叔一人时的紧张无措。

到了食堂，大家已经乱哄哄的在谈天说地，一屋子五六岁乃至十三四岁的学童都在桌子前坐的整整齐齐。

两人快速去排队打饭，田瑜仗着自己个子高的优势向前张望，菜是两荤三素，可以自己选三样，主食是米饭、馒头和粥，汤是竹笋菌菇汤，看起来都清淡极了，可能是怕年纪小的孩童食肉多了积食，或是读书人喜食清淡的习惯，也未可知。

田瑜帮着严敏端着饭菜找了一处空桌子坐下，两人的饭菜差不多，因种类就那几样，先尝了尝，看着清淡，味道却不差，难怪书院不允许外食却没有家长反对。吃饭先喝汤，田瑜看着对面的严敏拿着小勺一勺一勺舀着喝真是心急，端起碗吹了一口就一饮而尽，看的旁人目瞪口呆。

主要是汤已经不热了，而且碗不大，也就是两口的量，田瑜环顾了一下周围人敬佩的眼神，心里想真是不必如此惊讶。

菜的味道也好，馒头也是精细的白面做成，怕自己吃不饱，田瑜特意多要了两个，不过小孩的手掌心大，可能五个都吃得下，不过是怕吓着同学们，他才收敛了一些。

认真汲取知识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不知不觉已经下午散学了，这时大家把各自的东西都归置到书箱里，放在座位上，一个一个的向夫子道谢、告辞，才走出去，田瑜观察别人的言行，也像模像样的跟着做，等夫子点了头才舒了口气。

教室外面严敏已经在等着他，两人一起走出书院，门口的林书早已等候多时，见了他们赶忙迎上来，笑着说“小少爷，田少爷，主子已经在车里等着了，咱们这边走吧。”

严敏似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听见他的话小腿欢快的往前跑，林书忙不殊的跟着后边小跑护着他，田瑜慢悠悠的跟在后边走。严敏小跑到了严府马车旁，才慢了下来，响亮的喊了一声“爹！”

马车帘子被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掀开，露出严叔的身影，林书把严敏抱上马车，看他进去才转头歉意的看向田瑜“田少爷，我抱你上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上。”田瑜又不是五六岁，踩着脚蹬都够不着车厢，自然两步就上了马车。

车里严敏已经和他爹兴奋地聊起了书院的事儿，田瑜进去被严叔招呼坐在他旁边，车厢里严敏叽叽喳喳的说学了什么，田瑜偶尔插几句话，严叔笑着点头应和，气氛分外和谐的同时，田瑜感觉到了心头上划过的落寞。

若是在家里，兴许灶房正冒着袅袅炊烟，里面是家里的女人们切菜、烧火的烟火气，院子里则是男人们干农活的场地，至于他们这些孩子，则是围坐一团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弟妹们的童言童语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稍走了一会儿神，田瑜晃了晃头又回归了现实，路是自己选的，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艰难都要走完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