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周姨娘银簪抵住沈清澜的喉间,"被至亲当作棋子,被爱人当作替身..."
"错了。"江映雪突然捏碎腕间银链,蛊毒凝成黑雾缠住周姨娘脖颈,"从她为我剜毒那夜起,沈清澜便是我唯一的妻。"她咬破舌尖,血珠滴在龙袍金线上,刺绣竟化作活物游走,"这局棋,该换我们执子了。"
龙袍骤然炸裂,金线如暴雨四射。沈清澜旋身甩出百蝶裙,金蝶吞噬毒雾的刹那,密道顶端传来轰鸣——整座藏书阁开始坍塌!
江映雪揽着沈清澜滚进冰棺,棺盖合拢的瞬间,巨石砸落声震耳欲聋。黑暗中有温软贴上沈清澜的唇,血腥气混着雪澜草香渡入口中:"吞下去...这是解傀儡蛊的药..."
"你又骗我..."沈清澜的泪浸透江映雪的衣襟,指尖触到她后背的箭伤,"在梅庄那夜,你说这伤是树枝划的..."
"总好过你为我试毒。"江映雪摸索着为她绾发,银链缠住两人手腕,"听我说,密道通向皇陵,那里有..."
轰隆!
冰棺被气浪掀翻,月光自裂缝渗入。沈清澜的金线卷住断梁,却见周姨娘立在废墟高处,手中握着完整的虎符:"好一出伉俪情深,可惜..."
她突然闷哼,心口透出半截剑尖。慧明师太道袍染血,剑柄刻着女将军的徽记:"周玉婉,你欠三千亡魂的债,该还了。"
沈清澜趁机甩出绣针,金线缠住虎符。江映雪银针封住周姨娘七窍,毒雾自其七窍溢出,凝成个"冤"字。
"小心!"慧明师太突然推开二人。周姨娘袖中弩箭破空,正中她心口。
慧明师太跌进沈清澜怀中,血染的袈裟内掉出半幅婚书。泛黄的宣纸上,"钟月白"与"沈清澜"的名字并列,落款竟是二十年前的七夕!
"师姐...终究是错了..."慧明师太攥住江映雪的手,将军玉佩塞入她掌心,"龙袍下...有先帝遗诏..."
沈清澜的金线探入废墟,卷出个玄铁匣。匣内诏书血迹斑斑:
"朕之皇妹明月,德才兼备,当继大统。若有异心者,杀无赦。"
江映雪忽然大笑,笑着咳出黑血:"所以长公主本该是女帝?所以这江山...原就该是女子执掌?"
废墟外传来马蹄声,三皇子亲卫的火把照亮夜空。沈清澜撕开龙袍下摆,金线在掌心绣出北斗阵:"雪郎君,可愿与我再赌一局?"
"赌什么?"
"赌这锦绣河山,容得下女子相拥而治。"
月光穿透云层,照见废墟间纠缠的银针与绣线。远处学堂传来少女们清亮的诵书声,念的正是《济世姻缘录》开篇:
"医者治身,情字医心。"
暮色浸染琉璃瓦时,沈清澜的绣鞋踏上汉白玉阶。她指尖的金线缠着半幅龙袍残片,日光透过金丝折射在宫墙上,映出斑驳血痕。江映雪落后半步,道袍下银链轻响,腕间新缠的绷带渗出乌血——昨夜为取先帝遗骸中的密匣,她徒手掰断了三根玄铁锁链。
"澜先生,雪娘子,陛下有请。"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手中拂尘却微微发颤。沈清澜瞥见他颈间隐约的针孔,金线倏然缠住他腕脉:"公公这'离魂蛊',是周姨娘的手笔吧?"
太监瞳孔骤缩,袖中暗弩尚未射出,江映雪的银针已钉入他百会穴。黑血顺着鼻梁淌下,尸体倒地时袖中滚出个瓷瓶,瓶身绘着金雀衔珠纹——正是沈清澜为贵妃绣的贡品花样。
"看来这皇宫,早被渗透成筛子了。"江映雪碾碎瓷瓶,药粉随风散入回廊,沿途宫女皆如提线木偶般僵立,"用你绣的纹样下蛊,倒是好算计。"
沈清澜的金线探入最近一名宫女衣襟,勾出枚染血的玉玲珑:"她们心口都埋着雪澜草籽...有人想用我的绣纹养蛊兵。"
远处忽然传来编钟清响,九重宫门次第洞开。
金銮殿内龙椅空悬,凤座上的女子轻抚怀中白猫,眉眼与慧明师太如出一辙。她指尖丹蔻划过案上血诏,抬眸轻笑:"二十年不见,月白愈发像你母亲了。"
江映雪银链骤然绷直:"你是...长公主的影卫首领?"
"错了。"女子扬手掀开面纱,右脸赫然是慧明师太的容貌,左脸却布满灼痕,"我才是真正的明月长公主,当年被周玉婉剥皮替嫁的可怜虫。"她突然扯开凤袍,心口处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这道疤,是你母亲为保你性命,亲手剜去我心头肉留下的。"
沈清澜的金线缠住殿柱,绣针在掌心凝成剑形:"所以你假死脱身,操控周姨娘搅动风云?"
"本宫不过借势而为。"明月长公主击掌三声,殿后转出十二名戴青铜面具的女子,手中皆捧着一模一样的龙袍,"沈姑娘的绣技当真了得,这些龙袍每件都藏着不同的遗诏——"她忽然将白猫抛向江映雪,"比如这件绣着'诛杀妖道'的。"
白猫在空中炸成血雾,毒针如雨袭来。江映雪旋身将沈清澜护在怀中,银链绞碎半数毒针,余下的刺入她后背,瞬间腐蚀出道道血痕。
"雪郎君!"沈清澜的绣针暴雨般射向凤座,却在触及龙袍时被尽数吞噬。金线反噬缠住她脖颈,越收越紧。
明月长公主缓步走下丹墀,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江映雪惨白的脸:"好侄女,你可知这些龙袍用何物染的金线?"她突然扯开沈清澜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未愈的灼痕,"是你心上人的心头血啊..."
江映雪瞳孔骤缩。
记忆如利刃劈开迷雾——那夜梅庄大火中,沈清澜剜心取血的画面突然清晰。她腕间银链暴起,却被明月长公主轻易捏碎:"别急,本宫让你看场好戏。"
殿顶机关转动,巨大水镜缓缓降下。镜中映出江南女子学堂,数百女童正跟着阿箬的虚影诵读《女诫》,每人腕间都系着雪澜草编织的红绳。
"你改良的织机,你传授的绣技..."明月长公主指尖轻点,镜中女童突然齐声尖叫,红绳化作毒蛇钻入她们七窍,"都将成为本宫颠覆江山的利器!"
沈清澜喉间金线骤然收紧,鲜血顺着唇角淌下:"你休想..."
"本宫偏要你亲眼看着!"明月长公主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望向水镜,"这些孩子的心头血,正好补全龙袍最后的'忠君'纹——"
话音未落,江映雪突然咬破舌尖,将混着蛊毒的血喷在龙袍上。金线遇血沸腾,竟在空中织成北斗阵图。她踉跄着扯开衣襟,心□□颈鹤纹渗出幽蓝光芒:"姑姑可知,钟家血脉最擅以命破阵?"
明月长公主脸色骤变,正要后退,沈清澜的金线已缠住她脚踝。绣针自地砖缝隙暴起,将她的凤袍钉死在龙椅上。
"这一针,替阿箬刺的。"
"这一针,替三千绣娘刺的。"
"这一针..."沈清澜染血的指尖抚过江映雪心口,"替我的雪郎君刺的。"
最后一枚绣针穿透明月长公主的咽喉时,殿外忽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沈清澜勉力抬头,透过染血的眼帘,望见皇城外飘扬的云裳阁旗帜——林大娘带着女子学堂的众人,手持改良织机铸成的盾牌,正与禁军对峙。
江映雪倚在蟠龙柱上,银针封住自己几处大穴:"你早料到今日?"
"从发现雪澜草能解傀儡蛊那刻起。"沈清澜撕下龙袍内衬为她包扎,金线在绷带间绣出并蒂莲纹,"我让林大娘在每架织机暗格藏了解药..."
明月长公主的尸身突然抽搐,袖中滚出个玄铁匣。匣内密信字迹斑驳:
"吾妹明月,若见此信,速焚龙袍。沈氏女非影卫之后,实为..."
后半截被血污浸透,唯余"帝星"二字依稀可辨。江映雪拾起密信对着残阳细看,忽然低笑:"原来我们...都被命运耍了..."
沈清澜的金线卷住传国玉玺,塞进她染血的掌心:"现在换我们执棋了。"
殿外厮杀声渐歇,林大娘的嗓音穿透宫墙:"姑娘们,让这些爷们看看,什么叫'女子救女子'!"
江映雪忽然拽过沈清澜的衣襟,将蛊毒与血一并渡入她口中:"这次,换我护着你..."
残阳如血,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阶下万千女子举起织梭为戈,绣娘持针为戟,在史书上刺出第一道属于女子的裂痕。
三更梆响时,沈清澜抱着昏迷的江映雪踏入梅庄。阿箬的虚影候在月洞门前,手中捧着的《雪澜纪事》已写到末章:
"景和三年,双女主执掌凤印,改元昭明。女子可入学堂,可着官袍,可持银针绣山河..."
江映雪在药香中睁眼,腕间银链不知何时被换成金线编织的同心结。沈清澜正对烛刺绣,嫁衣上金雀纹渐次绽放,每一针都缀着雪澜草提炼的碧玺。
"这次...是真的嫁衣?"江映雪指尖抚过衣摆处的并蒂莲。
沈清澜咬断金线,将嫁衣披在她肩头:"不,是战甲。"她忽然抽出嫁衣内层的软剑,"明日早朝,我要你穿这个去揍那群老顽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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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