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给我把背挺直了。”一个浓妆艳抹身着红色超短裙的女人用手把连栀的背给掰直。
“红姐,这身衣服实在有些紧。”连栀面露难色往下拉了拉衬衫,他身穿贴身的白色西装站在一排俊俏的男人中间。他的身材可以说得上瘦削,但红姐给的这身衣服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紧,勒得他有些难以呼吸。
“衣服不紧,地位不稳。”红姐单手掐腰,看着这一排紧俏的屁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保持住,我去拿咖啡,不要让我发现有人偷懒。”红姐转身离开,“哒,哒,哒——”一连串高跟鞋的声音逐渐变小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A市最大的夜店金玉皇宫,金碧辉煌的装饰和出入往来的名贵使它不同于其他夜店的庸俗,这里除了有麻痹**的酒精和美人,还是众多钱权交易的集聚地。
金玉皇宫的负一层就是培训名媛与男模的地方,他们不同于一般的陪酒美人,而是相貌身材都万里挑一的摇钱树。会有专人对他们进行教导,再把他们送到各位权贵面前,成为大佬们的情人。连栀就是其中之一。
“小宇今天怎么没来啊?”连栀侧头问小Y,他们在这里用的都是代称。
“你没听说吗?他昨晚想逃出去,结果被老板发现,腿都给打断了,老板还说让他坐着轮椅也要去陪酒。”
连栀没再回话,小宇最初是他的好朋友,虽然做了一些对不起他的事,但昨天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人如今被打断了腿,连栀心中不免泛起悲伤其中还夹杂着恐惧。仔细想想自己也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阳光了,曾经的生活尽管贫穷,但至少自由。
这一切都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在A市的城中村里住着无数失意贫穷的人,透过生锈的防盗网,破烂发霉的沙发上躺着一个手里握着酒瓶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盖住了眼睛,胡子杂乱似秋后的野草,这让他本就肮脏的脸更显恶心。
“连栀,你给老子出来,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喝,你还不知足,还想着去上大学,我呸。”男人说着踉踉跄跄站起来,把酒瓶丢向紧闭的房门发出一声闷响。
门内的连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他蜷缩在书桌下,捂住自己的嘴巴。“连栀,连栀,只要安静待着就好了,只要等爸爸酒醒就好了。”他自我安慰道。
这个房间内布置整洁,虽然家具略显破旧,但十分干净,与屋外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渐渐安静下来。连栀起身,今天是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他看了一眼客厅里早已熟睡的父亲,攥着从楼下早餐店阿姨那里借来的两块钱飞奔下楼。
打开铁门,一股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连栀第一次来网吧,他甚至还用着从奶奶那里淘汰的老年机。
“老板,一个小时多少钱?”
“三块。”吧台后探出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庞。
“不是两块吗?”连栀攥着自己的两块钱。
“那都是多少年前了,开不开?”男人低头继续扒着泡面,还没有吃午饭的连栀咽了咽口水。“那四十分钟两块行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来吧,不够我折腾的。”男人把叉子放下,起身往里走。
连栀虽说家庭条件不好,但是在学校里可是学霸型的人物,今年他高考分数是641分,班主任特意来他家里叮嘱他要好好填报志愿,他爸表面毕恭毕敬,可等班主任一走他就结结实实给了连栀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打破了连栀查到分数后的喜悦的泡沫,他爸是一个酒鬼是一个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失败的中年男人,他妈妈则早在十年前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个早已没有了爱的家。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赶在最后一天把志愿报上了,他要去E大,就算一边打工一边赚学费,他也要去。他头脑灵活,也早就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填报流程,一番操作之后,他按下了提交键,“连栀,你已经做的很棒了。”连栀坐在网吧发臭的座椅上把自己紧紧抱住。
从网吧出来,连栀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虽然他到现在连一口水也没喝上,但他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憧憬。
太阳还没有落山,斜斜的光打在窄窄的柏油路上,远处开来了一辆黑色镶着金边的豪华汽车,连栀揉揉自己的眼睛,汽车他倒是见过不少,可却第一次见到这么长的轿车,车漆甚至黑到发亮。
他想掏出手机,把它拍下来,虽然是老年机,但拍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还是可以的。连栀掏出自己掉漆的老年机,可一个手滑,老年机直直摔倒了路上,掉出来电池。
“哎!我的手机!”一眨眼,那辆黑色汽车已经把他的老年机压成了碎片。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停车!停车!”连栀追在那辆汽车后面大喊。他感觉自己再跑一下,运动鞋的鞋底就要掉了,可没办法,没了手机派送录取通知书快递员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后面是谁?”在后座低头看策划书的陆天翼抬头。他身穿灰色高定西装,虽说是夏天,但他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都是空调,况且他每天工作行程安排很紧,也很少有脱下西装的时候。
“陆总,看着是个小孩。好像是刚才压着他什么东西了。”司机降低了车速,不敢回头。
“停车。”
“可是,陆总,城中村建设策划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需要你教我做事?”陆天翼的声音低下来,不怒自威。
“是。”司机把车停稳。
陆天翼下了汽车,一米九的个子立在黑色汽车旁,比那车还显得华贵。
看到车上下来个人,连栀很是开心,他加快脚步,一个大迈步。
“趴——”他最担心的是还是发生了。
连栀的鞋底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径直砸到了陆天翼的后脑勺。
那双好的运动鞋,连栀只有去学校时才舍得穿,其他时候他会把剩下三双有些坏的运动鞋换着穿,没想到今天……
陆天翼捂住后脑勺,慢慢转过头。
“谁!”陆天翼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灭口的手段。
连栀垫着脚,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尴尬地笑笑。
“那个,不好意思啊,刚才我的手机掉到马路上被您的车压碎了,所以我才一路追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稚气的脸庞,无辜的大眼睛、白皙的肤色和鲜红的嘴唇,细长的玉颈中间有着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他穿着朴素的衣服,站在破旧的街道上,却像掉落凡尘的白玉。
陆天翼一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噎住。
半晌。
“没事,你说手机,多少钱?我赔你。”
“八十。”
“八十?”
“实在不行,您给六十也可以,毕竟那也是个旧手机。”
“六十?”
陆天翼有些惊讶,“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真的还有人用八十块的手机吗?况且这人把鞋底都跑掉了,就为了要八十块钱?”
连栀则是有些害怕,“这人不会听说要赔八十块就跑路吧,实在不行六十也行,五十也行啊。”
两人面面相觑。
陆天翼打开钱包,掏出一百块递给他。
“实在不好意思,您有零钱吗?”
“都拿着吧。”
“不行。”
“毕竟因为我,你把鞋子都跑掉了。”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个飞出来的鞋底上。
连栀弯腰捡起鞋底,修修还能穿。
“谢谢您。”
陆天翼回到车上,摸了摸自己被砸的后脑勺,一脸回味。他身为陆氏集团的长子,一毕业就接手了董事长的职务,见过的各色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真正能在他脑中留下痕迹的几乎没有,能让他想再见一面的更是少之又少,今天的这个少年应该算一个。
“走吧。”陆天翼往后看了看,一个小小的身影弯腰在路上四处寻找。
连栀拿着那一百块钱,买了一个50块的二手老年机,又花5块把鞋底粘上,还剩45块他藏在床底木箱的最下面,那里放着他妈妈没带走的衣服,他爸爸从不会碰那个箱子。
两天后,连栀在城中村找到一个饭店服务员的工作,中午管吃,那样就不用花额外的饭钱了,一天吃一顿对他早已是家常便饭。
“小栀,过来端菜。”
“小栀,客人点餐了。”
“小栀,擦擦桌子。”
“小栀——”
“来了!”
一天下来,连栀是腰酸背痛,可3000块的月薪让他没有放弃的理由。
“回家吧,小栀。”
“好的,老板。”
天色已经黑透了,城中村的路灯十个有九个都是坏的,连栀就这样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往家赶,口袋里装着他从后厨装来的剩菜,是带给他爸爸的。
远远的,他就看见家楼下站着两个五马长枪的大汉,不停砸着他家的门。
“爸爸,又在外面欠债了吗?”
显然这不是连栀不是第一次遇见上门讨债的人。
赌博,连栀爸爸有钱了就去,没钱,借钱也得去。
“你看,那是不是他的儿子。”一名大汉忽然看向他。“挺像的,过去看看。”两人砸门无果,决定干脆直接把他儿子抓走好了。
连栀见状不妙,连忙暗灭手机,一溜烟就往巷子里钻。
“肯定是他儿子,快追!”两人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