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拥抱,清美的拥抱像怀抱着太阳火炉,她永远都是那么暖烘烘的,抱住的时候还要像热情小狗一样拱拱,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喜欢运动,体温比常人要高一点。
小时候,我总觉得她的怀抱还自带蔬果的甜香。那时她在树林田地河边这种地方穿梭如常,自由自在,甚至显得有些野蛮,太阳把她晒得有点小麦色,连指尖都是泥土和太阳公公的味道。
我坐在走廊的阴影里,看她在远处和小鹿转圈圈,我则矫情得不肯沾上一点泥土,只是看着我的邻居小狗的流口水,垮起个脸叫它走开。
那时父母还没离婚,我和清美彼此的拥抱亲吻就像呼吸一般自然,我总要用我的鼻子蹭蹭她的脸,她则用手蹭蹭我的腰,用体温汲取彼此的温暖,一同入睡,才能确定彼此的存在。
她是这个样子,我也是这个样子。
清美说我那时是非常怕寂寞的小孩,她说我总是不停地用脆脆的童音对她含着眼泪说:“好寂寞啊。”
发烧的时候在说,半醒的时候在说,下雨的时候在说,清美不在的时候也说。
“简直是魔音贯耳。”她如此评价道。
我倒是没有有印象,但是如果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几百句“我好寂寞啊”我会觉得吵得烦死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时候的你是很可爱黏人的啊,”清美反驳道:“沙罗从小就是一个很会坦白说出自己想法的家伙,你只是在表达自己的依恋、痛苦和孤独。”
我始终不明白,她怎么会解读出这么多莫名奇妙的东西。
她说那时我不断对她撒娇,总是在她出去的时候抱住她的大腿,在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扑过来说好想她。
我记得她说:“你扑过来的时候,眼瞳圆圆的,黑黑的,湿湿的,鼻尖粉粉的,那时我觉得你好像小秋,又觉得你比它要可爱得多。”
小秋就是那只看着我流口水的狗,我记得那只小狗不怎么聪明,叫得也很吵。
小时候的记忆,我都有点模糊,只记得小时候我和清美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那个时候我总是生病,不喜欢动弹,死活也不愿意出去晒太阳,吃得也很少,成天打瞌睡,生病的时候就喜欢姐姐姐姐的叫,母亲一度怀疑我活不到成年,结果长大后,却是我活到了清美后头。
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家伙死了,每天都很没指望的家伙却活下来了。
扯远了,还有莲的拥抱……我只拥抱过莲的幻觉,其实我不懂,拥抱幻觉也能感应到对方的实体吗?幻觉莲的身体冰冰凉凉的,能完全感受到那并不是活人的体温,她的身体看起来比较纤细,却长手长脚的,拥抱莲的我很难感到幸福,大部分时候都感到焦虑。
每次一次拥抱莲,都会让我意识到,她其实已经死了。
孔时雨的拥抱,有烟和檀香木香水味道,我不懂是不是韩国人都喜欢往自己身上喷味道很淡的香水,隔着西服布料的拥抱结实的身体,让人感到心情微妙,但我很喜欢他抱着我笑的时候,那种感觉总让我联想到过去和父母的回忆,只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回忆,我很喜欢在那种拥抱中昏睡。
五条不喷香水,身上却到处香香的,后来我去他的那个迷宫一样的五条本家宅院时,才发现他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有仆人洗净后特意熏香,那个香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家的熏衣服用的熏香用具,香炉熏笼之类的,看起来比我最贵的茶具都还要贵得多,虽然现在在高专什么事情他都是自己来,但他主要做的是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想必身上早已经被熏香腌制入味了吧。
我跟他的讲了之后,他还自己嗅了嗅自己,快乐“哼哼”道:“我真的有那么香吗?”
他飘飘然起来,那几个小时他将校服衣领竖起来,只露出小半张脸,还特意拿手给自己扇风,说是“让香气在室内变得更浓郁”,我不想吐糟他,我不想跟小鬼计较。
偶尔他会在我家待一个下午,我会拿出我最贵的欧式茶壶倒上茶,把其他椅子放上玩偶兔、玩偶熊之类的,再摆出我的小甜饼招待对方,宣称这是姐妹私人茶话会。
“你也太幼稚了,”五条一边吐槽一边吃我的小甜饼:“我还以为欧巴酱你的业余爱好应该是跳夏威夷草裙舞之类的。”
“把我的小甜饼还我!吃到肚子里的也给我吐出来!吐出来啊!”我声嘶力竭。
“开玩笑的。”
虽说是小甜饼,其实是最简单朴素的那种,我加了很多黄油,亲测过,很好吃。
但在五条吃过三次以后,就忍不住问了:“没有别的口味吗?”
“没有。”
第四次的时候,他又问我:“真的没有别的口味了吗?”
“我只会这一种。”
“………………”
他当时呆滞的表情,真的好好笑。
下次茶会的时候他开始自备甜品,各种类型有好多我都没见过,我吃到感觉自己要得糖尿病的地步,因此感到很忧郁,茶话会似乎成为了他肆无忌惮吃甜品的活动。
当然我们也喝了很多茶,玫瑰花茶、杏仁茶、薰衣草茶、肉桂茶、薄荷茶等,统统被我们喝了个遍。
三岛喜欢喝茶,有些是她送我的,有些看上去特别高级的茶,则是五条带来的,问就说“别人送的”。
我也曾希望多出一个人同我一起分担得糖尿病的风险,我邀请过三岛来我的私人茶话会,可她一听到五条的名字就死活不肯来了。莲也是的,明明我都看见过她在别人面前现身了,漂亮的树叶坐垫都给他买了,五条在的时候,她死活都不肯出来。
她据理力争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
总之她死活都不肯加入,最后我只好在坐垫上放上玩偶熊,然后贴上“桃沢”的名字,再摆上茶水。
我跟五条开玩笑说这个座位坐的是一位幽灵朋友,他吐槽道:“我们好像在演恐怖片啊,接下来这只玩偶熊就该动了。”
我开始吃小饼干。
牙齿咀嚼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同时还上下审视他,吐槽道:“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他也“咔嚓”“咔嚓”嚼着小饼干然后口齿不清地问:“森么森么?怎么忽然这么问?”
“只是他们听了你的名字都不肯来。”
五条笑了下,没说什么。
“你的眉毛是纯白色的诶,睫毛和头发也是,平时也没见你会怕太阳,「六眼」都是这个样子吗?”
“历任的「六眼」的发色都是白色的,最关键的还是眼睛啦眼睛,”他取下墨镜,静谧的冰蓝在他眼底生长,眼瞳在游动的感觉挥之不去,雪与蓝交相辉映:“很漂亮吧!”
我们有一起用手机合照自拍什么的。
“你脸好小,”我说:“你能到我前面来一点再拍吗?”
他表情谴责。
“说起来,在我还看不见咒灵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就无数次听说过你的名字。”
六眼,神之子,五条家的小孩之类的。
五条:“嗯?在普通人当中你要怎么听到这种情报?”
“……喝茶吧。”
“好哦!”
这个话题暂且是糊弄过去了。
之后,五条第N次参加了茶话会,我们已经把各种茶喝了个遍,吃的东西依然是我的小甜饼和他带的甜品,这次他带的是焦糖夹心曲奇、甜羊羹与风樱饼。
但当他看向他盘子里成堆的小甜饼以后,终于忍无可忍。
“喂喂喂!那边的家伙!你还没吃腻吗?我说,你也该想想新的出路了!不要再做这种小甜饼了!哪怕仅仅只是换个口味不做奶油的也好啊!”
“不要,好麻烦。”我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吃完他带的甜羊羹以后,又吃起自己做的小甜饼起来,聊天不吃点东西总觉得缺点啥。
其实我也差不多吃到吐了,但是我不想再学习新的口味,然后我吃了半口小甜饼。
“yue——”
我吐出来了。
“……”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他幽幽看着我:“你还是不肯做新的口味吗?”
擅长做饭做甜品的是清美,我一个连吃饭都喜欢加水土豆番茄面一股脑扔进去乱煮一通然后吃的人,怎么可以指望我会研究出什么新的口味。
他不能使用武力使我屈服,因而十分失望。
毕竟我只是一个柔弱到不能自理的「窗」,他不耐烦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推开成堆的小甜饼,然后弯腰疯狂往茶杯里加糖。
“这个茶感觉好像不太适合加糖来着。”
我看着他全部喝干净,联想起惠最近抱怨道我工作太忙总是看不见人,索性说:“下次茶会给你介绍个人不错的小鬼认识吧?”
心里想的是把小甜饼都推给惠吃。
他十分恳切地点点头:“我也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挚友吧?”似乎也是这种想法。
我们彼此对视,不谋而合。
但这个下次,很长时间没有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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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