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这个好看。它是谁家的?”
谢明棠指着面前的玉簪样品,眼里光芒四射,布灵布灵的,满是喜欢。
太子无奈,在她渴望的注视中到底舍不得卖关子,“南疆的金玉阁,它家专门做簪子,我看到时便觉得你会喜欢。”
“还是海棠花的白玉簪……”谢明棠把样品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舍不得放下,“上京的珍宝阁年年出新品,却没有一支如此称心的海棠玉簪。”
“皇兄,上回生辰你送我的那根金簪是不是也是从这买的?这上面海棠花的雕刻手法几乎如出一辙……”
谢明昭失笑,没想到妹妹在这方面如此敏锐。
“喜欢吗?这还只是样品,粗糙了些。金玉阁的师傅说他们打算在上京开家分店,估计就是这一两个月。”
“皇兄已经给满满预订了这根簪子,到时候直接让他们送到府上,也省得再跑一次南疆。”谢明昭忍不住揉了揉小公主的脑袋,刚碰上就被她躲去。
“会弄乱头发的!我又不是小孩了!”谢明棠熟练躲开,脚步轻快地把海棠玉簪的样品搁到梳妆台。
回头时,却瞧见窗边站了个熟悉的人影。
“……哑奴?”她心中惊奇。
怎么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险些吓她一跳。
她出声唤他进来,过了片刻,才听到哑奴沉沉的见礼声。
“奴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说完,他便站直身子,侧立在公主身旁,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沉。
“妹妹养的这个奴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守规矩啊。”
谢明棠从哑奴手里接过青瓷碗,高高兴兴地给皇兄斟茶。还未起身,她就听到谢明昭辨不出情绪的冷声。
她摸不着头脑,看了眼皇兄,又看了眼沉默站着的哑奴,娇笑:“皇兄,我可早与你说过,哑奴是我一人的奴隶。”
自然只会听她的话,只顺从她的命令。
不过……
“本宫说过,太子殿下与旁人不同,下次可要等太子说了起身,才能起身。”谢明棠含笑瞥了眼哑奴,倒不是真要罚他。
她喜欢他只听她一人的样子。
只见对方闷不吭声地点点头,也不反驳解释,给足了她面子。
谢明棠心情大好,美滋滋地瞥了眼太子。
“呵。”太子冷嘲一声,微用了几分力敲上小公主额头,“都这么大了,还是喜欢专属你一个人的玩具。”
谢明棠打小占有欲就强,别人碰过的东西就不要了,跟旁人玩的小伙伴也是转手抛弃。
一开始对他这个哥哥更是如此,后来她渐渐长大,明白些无奈,这才克制了几分。
现在倒好,亲手养了个奴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按着她的喜好雕琢,终于可以满足她常人无法忍受的占有欲。
谢明昭既后悔自己带回哑奴,又有些庆幸。
他的妹妹,本就值得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左不过一个玩意儿,还能翻了天不成。
听着太子左一个玩具、又一个奴隶地轻视贬低,哑奴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只是沉沉地注视着和皇兄打闹的小公主,目光落在地上的画册上。
那上面是一只宛如黑煤球的狸奴。通体漆黑,毛毛炸开,双眼圆溜溜地瞪着,可爱极了。
不是男人。
他瞬间松了口气,眸中漾起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软和庆幸。
谢明棠根本没注意到两人明里暗里的硝烟,频繁看向窗外。
椿榕呢,只是备个午膳这次怎么这么慢……
“满满还没和皇兄说,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一段时日不见,净会岔开话题。”谢明昭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海棠玉簪的样品。
刚才,她就是借着看簪子转了话题。
谢明棠:“……”
见躲不过去,她撅了下嘴,蹙眉认真思索,慢吞吞道:“身高八尺,形貌昳丽,纤薄挺拔,风骨峭然,姿容绝世……”
谢明昭讶了声,试探:“青州刺史家的公子五样里面占了三样半,仅缺了点风骨和姿容,也称得上世间难得的清韵逸然,皇兄帮满满占了?”
屋内安静无声。
一女两男相对而立,灰尘在阳光下飞舞,沾到谢明棠溢着灿金的发上。
哑奴默然注视着阳光下的公主,看她垂眸思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在心里细数了遍。
他九尺有余,相貌凌厉锋锐,和昳丽峭然没有丝毫关系,身材健壮结实,全无纤细秀颀之感,气质更是凶悍让人胆寒,和上京流行的审美截然不同。
谢明棠说一句,哑奴的眸色便暗上一分。在听到太子的询问后,更是绷紧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公主,双唇抿得紧紧的。
“……青州刺史?唔,之前在太学上课的同桌?”谢明棠有点印象,似乎叫什么辰。
刚见到画册时的心惊胆战已经被抚平,她有些犯困了。
小公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驾轻就熟地敷衍皇兄,“长得还算俊俏……”
忽地,她眼前一亮,招呼院中探头探脑朝里看的椿榕,笑眯眯撒娇:“皇兄皇兄,该用膳了!”
太子殿下睨了眼妹妹,只能无奈笑了下,嘴上说着会帮她把把关,一边拿起小公主随手丢下的兔绒斗篷跟上。
屋内只剩下哑奴一人。
见公主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终于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榻上凌乱的画册。
只要太子殿下在,公主的注意力便全然在他身上。不,不只是太子,只要有旁人在,公主便会看不到她。
就像太子所说,他只是谢明棠无聊时的玩意儿,随手可以扔掉。
哑奴眸色愈深,盯着那堆明显被细细翻看过的画册看。终于,他起身去收拾。
一刻不到,乱糟糟的软塌便被收拾得纤尘不染。正欲离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哑奴低头,是一卷米黄色的册子。
竟然被他落下了……
哑奴弯腰捡起,打算把它跟已经收拾好的画册放在一起,刚拿到手里却感觉手感不对。
纸质更加柔软细腻,像宫廷画师专用的宣纸。
不知道怎么想的,动作却先于大脑,他翻开了画册。
一个个男子画像赫然出现在上面。
-
谢明棠跟太子用完膳后,直接大睡了一觉,直至金乌西沉,月挂枝头。她才揉着眼睛惺忪醒来。
“公主,您从晌午睡到晚上,晚上还怎么睡呀?”椿榕满脸无奈,端来一碗姜汤。
谢明棠登时蹙起了眉,晃着脑袋往后躲,“不要,又苦又辣我不喝——”
她躲开,往屋外跑,“哑奴呢?本公主找他玩去!”谁说晚上一定要睡觉了,她就可以让哑奴陪她玩……
“他感染了风寒,正在喝汤药呢。”
谢明棠已经踩在屋外的脚缓缓收了回来,扭头看向椿榕:“……风寒?”
是了。
他昨儿在郊外淋了雨,又跪了一晚上,白天还跟着她到处跑,染上风寒是正常的。
然而,哑奴身子骨一直极好。印象里,他发热难受的时候几乎没有。
就连今天一整天,他也没表现出不舒服的迹象。所以,谢明棠才有些疑惑。
椿榕端着姜汤出来,“所以公主起码喝一碗吧。姜汤驱寒,奴婢在里面加了糖,总比黑漆漆的汤药好喝。”
听她这一番劝说,谢明棠只好拧着鼻子囫囵吞了大半碗。
最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去看看他!”
长公主府位于极乐坊,布局方正,比寻常的皇子府还要大些。
这样一来,下人们住的地方就离主屋很远。
谢明棠走到一半,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亲自过来。
好远的路,走得她脚都有些酸……
这般想着,谢明棠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哑奴。
每天早上,他都会站在窗边门口,守着她醒来。到了晚上,他也会等她睡着了,再悄悄从窗边离开。
寒来暑往,一年又一年过去。
她早已习惯每日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哑奴了。
“……殿下?”忽地,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心里想着的人突然出现,谢明棠冷不丁一惊,捂着胸口佯怒看去,“怎么突然出现?也没个声音。”
男人高大健硕,一动不动立在石路旁的竹林下。影影绰绰,黑夜中确有几分骇人。
哑奴上前两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镶玉宫灯,嗓音滞涩,“……殿下,您还是离奴远一点,免得传染给您。”
他提着宫灯,亮光映照下,谢明棠终于看清他的脸色。双眼朦胧、两颊泛红,一副恹恹的病态。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中生起淡淡兴味,嘴上却颇为诚恳:“怎么就染上风寒了?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做甚?”
说着,她还往哑奴身边靠了靠。
月光下,男人蜜色的脸上红晕似乎更加明显了。
谢明棠坏心眼地挑了挑眉,见他连连后退,仰头盯着他,骄矜指挥:“别动。”
再退,他就要踩进泥地里了。
“本公主走得脚疼,你给我揉揉。”她娇声吩咐。
砰地一声,哑奴踉跄了一下,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摔进竹林中。
他脸颊通红,红晕染到了脖子根,双眼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水润,“奴、奴……”
半晌,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怎么走到这……”
“你不是得了风寒,我肯定要来看看呀。”谢明棠回得理所当然。
等了半刻,没听到他回话,小公主不耐烦地推了推哑奴,“发什么呆,本宫脚疼……”
哑奴终于回神,双眸亮得发光,谢明棠甚至觉得比他提在手里的宫灯还要明亮。
他咳了咳,“奴背公主回去,到寝屋奴给您揉脚。”
“不要!”谢明棠不高兴,直接拒绝,“我好不容易走了这么长的路,现在回去不就半途而废了,去你屋子。”
“我还没见过呢!”
她软绵绵地笑,圆溜溜的双眸晶亮璀璨,全是纯粹的好奇,让哑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白天看到的那只漆黑狸奴。
哑奴深吸一口气,闷闷嗯了一下。
他弯腰蹲下,待小公主爬上他的背后,双臂用力,把人稳稳地托进掌中。
“你还没说呢,为什么不再屋里歇着呀?”谢明棠睡饱了,脑子清醒得很,话也多了起来,坏心眼地一遍遍折腾他。
哑奴看得分明,却由着她来,没有丝毫不满。
“屋里待久了,闷。”
“哦——”
“晚上很冷的哦,以后多穿点,皇兄都说春天要捂着……”
小公主搂着哑奴的脖子,不走心地安慰。
她一会直起身子一会弓下去,一会仰起脑袋数星星一会晃着小腿左右摇摆……
嘴上说着要照顾病人,使唤起来却毫不客气,还故意使坏,增加他背人的难度。
然而,哑奴始终稳稳地钳锢住她,由着她在他背上作威作福,嘴角扬起,堪比天上尖尖的弯月。
才不是因为屋里待久了闷。
明明是,他早已习惯守着公主入睡,多年来的惯性让他下意识往公主的寝屋走。
更何况,整整泡了三个时辰的冷水,他身上有点麻,想出来走走。
哑奴泡冷水ing:从来没这么讨厌过自己过于强悍的体质,三个时辰啊也只是脸红发热而已qwq
(背人不会传染的哈,哑奴就是有点小感冒那种,没到传染别人的程度,不怎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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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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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