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朝曦几近瘫软,基本没有了什么意识,只是嘴里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到头来都是笑话。
月禾渊也不知道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夜里地上凉,朝曦身上又滚烫,绝不能让她就在地上这么待下去。
本来抱住朝曦,月禾渊已经逾越出自己的本分,但是他又不能将朝曦放在这,等着人过来将朝曦抬走。
眼下也不算很晚,本该回自己宫殿的卫朝曦却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躲过了东厂巡逻的眼线。
定是朝曦不想回去,所以才会来他这里。
月禾渊想着,虽然内心一直在斗争着主奴之间该守的规矩,但是咬了咬牙,月禾渊还是打模将朝曦抱起,送回到了内室自己的床上。
抱起朝曦的那一瞬间,月禾渊总以为朝曦常年习武,虽是女子,但总会有些重量的。
没想到抱在怀里的朝曦飘飘轻,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肉的感觉。
将朝曦放到了床上,月禾渊收手想要站直身子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可是刚一放下,月禾渊正要起身时,却发现卫朝曦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胸口处的衣服。
月禾渊轻轻的试图抽身,但是卫朝曦抓的极紧,根本没有办法让他逃脱的机会。
今日外面从下午开始就阴着天,屋子里光线极暗,月禾渊刚刚了只能借着外面的灯笼,看清朝曦,但是看不全面。
朝曦身上除了她平日里戴薄荷茉莉花香囊的味道外,并没有半点酒味,所以她现在这般模样,也定不是喝多了。
想要知道朝曦如何了,月禾渊只能去点烛灯。
见朝曦抓的越发的紧,月禾渊也是没法子,抽出了靴中藏的匕首,将自己的衣领划破,这才站起身来。
加紧点了烛灯回到床边,月禾渊看近一看,朝曦脸色泛红,而且脸上长起了一片片小红疹。
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乌黑的头发早已经被汗水打湿,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月禾渊捏住朝曦的手腕,提起来一看,朝曦的手上也都是红色的小疹子,本就紧皱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公主,您吃鹿肉了?”
鹿肉不能吃,是朝曦刻在骨子里的。一直迷迷糊糊的她,突然听到了鹿肉两个字,不知哪里来的精神,一下子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
身上热的难受,不但潮湿的厉害,起红疹的地方也痒的让她难以忍受。
“公主。”
见朝曦醒来,月禾渊喜出望,只要朝曦醒了,就能从她的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主你是不是吃鹿肉了?您吃那东西身子受不了,是因为太想吃了吗?”
看着月禾渊一脸担心的开口问着自己,朝曦心中五味杂陈。
月禾渊一个奴才都知道她不能吃鹿肉,可是毓贵妃做为她的生母却丝毫不知。还说什么想续续母女情分,今日这场鸿门宴,到底还是为着卫曚。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鹿肉,身体太过敏|感的原因,朝曦鼻子酸的厉害。
看着月禾渊着急的神情,朝曦一下子哭了出来。
月禾渊慌了。
他被朝曦救下已经十年整了,他认识卫朝曦也十年整了。卫朝曦遇到什么样的好事、坏事、衰事,月禾渊每一件都跟伴着她一起经历,什么样的卫朝曦他都见过。
只是,十年了,他唯独没见卫朝曦哭过。
因为吃了鹿肉的关系,朝曦呼吸也有些困难,不过现在的她身子要比小时强健的多,所以那一口鹿肉,只是会让有些异常反应,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本就呼吸困难,再一哭,朝曦只觉得自己更加扣喘不上来气。
月禾渊连忙将朝曦扶坐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主奴之别,月禾渊一下接着一下替朝曦顺着后背,想让她能够舒服些。
“公主,您想哭就好好的哭上一哭,不过您别难过,万事有奴才在呢,奴才会替您解决的。”
月禾渊付出所有爬到今日这个位置,全都是为着卫朝曦。
只有他独揽大权,才有能力保护卫朝曦,让她接下来的日子,都能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
不管是何人,将向来不哭的卫朝曦惹到这般伤心,于月禾渊来说,他们这些人也不配活在这世上了。
月禾渊神情十分担心与心疼,但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杀意。
整整二十年,朝曦除了不记事时哭过,便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因为她曾经偷听过毓贵妃说,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哭哭啼啼还招人厌烦。
朝曦一直想做能让毓贵妃喜欢的孩子,所以遇到什么事都忍着不哭。
可是眼下,朝曦觉得自己不必再忍,也没有忍的必要了,所以才想将这二十年来在毓贵妃那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朝曦也是想借着今日哭上这一场,便为着本就没存在过的母女情分,直接画上一个句号。
朝曦一直抽泣着哭,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渐渐的便不再想继续哭下去了。
身上痒的难受,而且头也热的发晕,朝曦止住了哭泣。
看了看就跪在床边的月禾渊,朝曦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又干又肿又疼又痒的嗓子,根本不足以让她开口。
朝曦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壶,月禾渊立马会意,上前倒了杯水,拎着水壶和水杯一起走了过来。
将水杯递给朝曦,朝曦并没有接,反而是抢过了他手中的水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巨多,这才缓解了嗓子的难受。
大半壶冷水下肚,朝曦这才觉得自己好了些,也清醒了些。
“公主,现在您身上不光长了红疹,还发了热,若是您不想让旁人知道,那奴才便去将露儿姑娘接过来,总得让她帮您看看才行啊。”
卫朝曦摇了摇头,将水壶随手放到了一边。
“小时因为吃鹿肉差点没了命,随后父皇便让人替我做了可以治这红疹的药。你且去慈阳宫,我寝宫内室床头的下层柜子里,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将它给我拿过来就是。”
朝曦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才会趁着自己那阵还清醒时,跑到月禾渊这里。
因为朝曦知道,这偌大的宫中,也只有月禾渊这处不会被人监视着,也只有月禾渊,会保证不会让她现在这个样子,被任何一个人知道。
只有这里和月禾渊,会让朝曦能够感觉到所谓的安全感,这是连解珂与楚帝,都不能够提供给朝曦的。
因为,月禾渊是她的阿渊,她的人。
月禾渊不敢耽搁,换了身夜行衣后,一路避人来到了慈阳宫。
因为楚帝重视朝曦,所以慈阳宫外驻守的巡逻侍卫,都是楚帝拨过来的御林军。
御林军比起普通的侍卫,随便拎出来一个功夫都十分聊得,就算是比起锦衣卫的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禾渊在慈阳宫外且等了好一会儿,才趁着他们换班时,溜进了慈阳宫。
毕竟慈阳宫也是月禾渊看着修葺的,对于这里,他还是十分熟悉。
轻车熟路来到了朝曦的寝殿,刚推门进去后,一支剑直直朝月禾渊刺来。
月禾渊眼疾手快,身子往后轻轻一躲,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便将刺向他的剑牢牢捏住,使其动弹不得。
不过刚刚那剑刺过来的时候极快,月禾渊脸上的蒙面黑布,还是被挑了下去。
月禾渊微微皱眉,起了杀心。左手已经在不经意间准备好了暗器,可转头一看,月禾渊发现攻击他的的,竟是朝曦贴身的宫女月晨。
她自小同朝曦一起长大,又跟着朝曦习武上战场,一身功夫在女子当中,也算是最好的。
不过比起月禾渊,还是悬殊太大。
认出月晨后,月禾渊立马收起了暗器。
月晨是朝曦的贴身心腹,而且月晨对卫朝曦也是一百个忠心,月禾渊绝对不会乱动朝曦身边重要的人,哪怕下人也是。
“月督公?怎么是你?你夜闯公主寝殿,意欲何为?”
今日朝曦离了春岚殿后,便让露儿独自回来,随后便再也没回来。
月晨与露儿有些急,但又怕朝曦突然不见的事情被人知道,所以只能耐着性子。
怕朝曦大晚上回来饿着,所以露儿与月晨相商,月晨守在这里,露儿便去了厨房做吃的,想着待朝曦回来,立马便能吃上热乎的。
月晨一直焦急的等待,好不容易发现有人来,没想到来人却穿着夜行衣。
月晨觉得来人没安好心,不然大晚上谁人会穿成这样偷溜公主寝殿,这才主动出击。
不过月晨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来人会是月禾渊。
月晨一边诧异的问着,一边收起了剑。
月禾渊于朝曦来说什么样的存在,月晨与露儿再清楚不过,若知道来人是他,月晨压根不会拔剑。
“我拿些东西就走,不可声张。”
月晨看着月禾渊,点了点头。以月禾渊对朝曦的忠诚,月晨没有什么好怀疑他的。
这么晚了,月禾渊穿着夜行衣来朝曦寝殿取东西,不用想,定是朝曦嘱咐他来的。
虽然月晨不知眼下朝曦在哪,只不过若朝曦在月禾渊那处,便是足够的安全。
“那烦请督公抓紧些时间,奴婢去外面守着。”
月禾渊既是这个样子来的,那便证明,朝曦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要做什么。
月晨心里有分寸,所以也怕去准备膳食的露儿突然回来,看到黑衣人再害怕尖叫出声,所以主动守在了外面。
月禾渊按朝曦说的,一下子就找了那个红色的小瓷瓶。想着朝曦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已经出了内室的他又折返回来,取了朝曦两身衣服,方才离开。
进来时虽不容易,但出去时有月晨帮忙,很快便躲避开了门外的御林军。
“月督公,若是可以请转告公主,这里有奴婢在,一切请公主放心便是。”
公主夜不归殿,无论是不是有楚帝偏爱,这都于礼不合。
眼下朝曦离开这么久,而且又这么晚了,若是被人知道,怕是事情早已经闹大。
皇后虽不敢动卫朝曦,但是也将卫朝曦视为眼中钉,如若被她得知,就算有楚帝保着卫朝曦,最少也得落得个被禁足。
想来一切,月晨都已经安排明明白白了。
月禾渊朝她点了下头后,立马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一路回了东厂,月禾渊赶回了自己的寝殿。什么也没做多想,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到了内室,发现朝曦已然不在床上。月禾渊一怔,有些发慌。
毕竟朝曦这个样子,着实不该乱跑。
正在月禾渊不知朝曦去了哪里之际,恍惚听到寝殿外室屏风后有声音。
月禾渊虽有自信,除了卫朝曦外,不会再有人敢轻易来他的住处。
但不亲眼看到,月禾渊都不会放松下来。
警惕着,月禾渊出了内室,来到外室的屏风前。
提了口气,月禾渊猛地往旁跨了一步。
谁知,当月禾渊看到屏风后的画面时,立马瞪着大眼,惊慌的转身跪了下去。
这处屏风后,放置的是一个沐浴的大木桶。
平日里月禾渊有晚上回来洗冷水澡的习惯,所以每天傍晚,离暗都会亲自将这个沐桶放满水。
以此方便月禾渊晚上回来,随时随地都可以泡冷水澡。
刚刚月禾渊离开后,朝曦只觉得身上又热又痒,着实有些受不了了。
本想再喝些冷水缓解,谁知水壶里也空了。
朝曦踉跄的出了内室,在外室找水喝时,无意中看到了这口放满了干净水的沐桶,用手试探了下温度,朝曦内心欣喜若狂。
由于身上难受的太过厉害,朝曦根本都没做多想,直接脱掉了外衣,只着内衫便泡了进去。
也不知道泡了多长时间,一直迷迷糊糊的朝曦,以至于月禾渊回来都未发现。
直至刚刚和不小心走进来的月禾渊,对上了视线。
“公,公主恕罪,奴才实在不知公主在……请公主责罚。”
眼下听到月禾渊说话,朝曦整个人算是清醒了一点。
“无妨。”
虽然在东楚,男女有别分的特别清楚,但是朝曦久在军营,并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拘小节。
否则在北上两年,压根就别想熬过去。
而且,她又不是什么都未穿,虽然没有外衣,但是内衫都在,月禾渊就算是想看,也看不到什么。
“东西可取回来了?有没有碰到何人?”
朝曦谨慎,开口询问了月禾渊一句,月禾渊便将碰到月晨的事讲了出来。
朝曦听后微微点了点头,月晨知道也好,她是个心细的,定能将自己不在慈阳宫里的事处理妥当,也比等她回去再安排,要容易的多。
“奴才还私自做主替公主拿了衣服过来,且先放在这里,公主不喜潮湿,可随意更换。奴才去门外守着,待公主出浴后唤奴才一声便是。”
月禾渊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朝曦看到后,不禁笑出了声。
泡了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水,朝曦只觉得身上的热度总算是退下去了不少,更要紧的是,身上的红疹没有那么痒了。
索性直接洗了头发,被汗打湿的头发也变得干爽,朝曦将头发与身上擦干后,出了沐桶,换了月禾渊拿回来的衣服。
整个人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看了看四周,月禾渊似乎忘记将药放下,朝曦一边坐到了外室的桌边倒了杯水,一边唤了月禾渊进来。
听到朝曦呼唤自己,月禾渊连忙进了屋中。
将药连忙递给朝曦后,朝曦随水服了下去。
眼下的朝曦乌黑的秀发披于身后,发尾尖上还挂着水珠。
不同于平日里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扮,眼下朝曦只着了两件衣服,所以又白又细的脖子露出的面积微大,十分耐看。
月禾渊不经意间撇了朝曦一眼后,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
朝曦看了看月禾渊,不由得笑了笑。
月禾渊如今十六岁,再过上半年,也十七岁了。在军营里,像他这么大的比比皆是。闲下来时,像他这么大的兵卒经常拒在一起说些荤话。
明明都是同样的年纪,可是月禾渊却这般清纯,也不知他这些年在东厂这般腌臜的地方,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不过,朝曦上次问月禾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月禾渊说他是个太监,对女人没什么想法的话,看样子并不实。
“阿渊啊,你不好奇今日发生了何事,所以我才会跑到你这里来,还这般失态吗?”
朝曦刚刚只是迷糊难受,并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可从未当着任何人的面那般哭过,其实哭成那样,朝曦自己也吓了一跳。
若是被除了月禾渊以外任何人看到她那个样子,朝曦想想都不知自己往后该如何自处。
可是面对的是月禾渊,朝曦便没有那么拘谨了。
眼下她也算清醒,所以开口询问着。只要月禾渊想知道,朝曦也想将这事与他说说,总比一直憋在心里的好。
毕竟朝曦已经下定决心,从她几个时辰前离开春岚的那一刻开始,毓贵妃便再与她没有半点干系。再往后,也不必唤她一声‘母妃’了。
“公主如果想说,奴才便好好听着,如果公主不想说,奴才也绝对不会好奇。只不过奴才知道公主今日去了春岚殿,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呵,阿渊你当真是聪明,你知道吗,毓贵妃啊,她亲自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还夹了块莲藕酿鹿肉给我呢。”
朝曦现在说这些,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鹿肉?所以公主是因为吃了那莲藕酿肉,所以才这般不舒服,起了红疹子吗?公主明知那是鹿肉,怎么还能吃呢……”
月禾渊虽嘴上问着,但大抵还是能够猜的出来。朝曦刚刚说了,那是毓贵妃亲手做的,而且是亲手夹给她的,想来朝曦定不会拒绝。
“若毓贵妃这次摆的鸿门宴未叫着兄长一起,我压根都不会去。上次你同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有仔细想过。我只是怕兄长独自在那会吃亏,实在放心不下。
而且,我也想看看,一个做生身母亲的,再狠心能狠心到何种地步,这回算是彻底见识到了。那口鹿肉,全算是我还尽了她生我之苦吧。”
朝曦说着,拿起水杯,又抿了一口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淡了许多的红疹。
不得不说,楚帝找人给朝曦特别配的药十分的好用,眼下不过刚吃了没一会儿功夫,朝曦脸上和身上的红疹,便肉眼可见的轻了不少。
月禾渊见朝曦这般不在意的样子,也猜出朝曦这回应是对所谓的母女情彻底心死。
依月禾渊来看,朝曦是千载难遇的大孝女,毓贵妃那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朝曦这般好的女儿。
只不过,朝曦向来是个心软的,若是这次不趁机再给朝曦心尖再扎上一下,月禾渊唯恐朝曦事后再度心软。
想了想,月禾渊试探的开口:
“公主可还记得,您让我去查关于十皇子殿下坠马摔伤腿一事?”
自朝曦吩咐月禾渊去查这事,月禾渊便立马动用所有能用到的人力去查。以前他能力不足,可现如今整个东厂都是他的。
想知道些情报,在东厂的情报网里只需要稍加用力,便能查出来。
月禾渊早就在前往秋猎之前,就已经查出了这事,只不过因为涉及到的人与事太多,所以月禾渊才没有立马向朝曦汇报。
再者,又赶上秋猎,朝曦生辰,还有楚帝要带着朝曦北上,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可是有眉目了?”
朝曦听到此事,立马来了精神。
月禾渊点了点头,但是没开口,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
瞧着他的样子,朝曦顿时会意,有些不太想相信的皱起眉头,试探的开口:
“兄长坠马之事并非意外,而且是不是与毓贵妃有关?”
月禾渊点了点头,他没有直接说出来,是怕朝曦一时之间受不了。而且她刚刚还因吃了鹿肉,那般难受的样子。
月禾渊也知道,他自己只要说一点,朝曦便能够自己猜出来。如此,能够不那么刺激到朝曦。
“若是奴才查的没有误,十皇子坠马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月禾渊开口,将他查到的讲与朝曦听。
当年的卫晖小小年纪便被立为太子,在前朝后宫之中,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可是卫晖确有才能,并且出生之时,天伴异象,再加之楚帝又对他的胞妹,也就是卫朝曦极为疼爱。
一时之间,他的太子之位根本无人能够撼动,也没有人敢对他随意下手,就连有了嫡子的皇后,也是如此。
但殊不知,恨卫晖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当中,也有毓贵妃一个。
“奴才亲自去查了当年十皇子坐骑那匹马时的马鞍,发现上面镶嵌皮革的铜钉,里面全都没有打磨。
但凡有人用这马鞍骑马,只需要坐上去,那铜钉便会扎进马的身体里,马吃痛便会受惊发狂,十皇子便是如此摔下马的。”
朝曦微微怔住,片刻后,苦笑出了声:
“我还记得那个马鞍,可是毓贵妃亲手做出来,送给兄长的。那也是毓贵妃第一次送兄长东西,兄长得到后宝贝的不行,我还因为这事,不知道羡慕了皇兄多久。”
朝曦自言自语的说着。
其实当年的事,也派人去查过,不过毓贵妃此事做的毫无纰漏,大家都以为是意外,也都认为是那马发了狂。
而且众人皆知那马鞍是毓贵妃亲手做的,自然无人会查,谁会想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下这般毒手?
朝曦回过了神,再度看向月禾渊:
“那兄长的腿伤呢?可也查出来了?”
月禾渊点了点头。
替卫晖医治腿伤的,是毓贵妃的亲舅舅白院判,若是算起来,朝曦与卫晖都该唤他一声舅姥爷。
按正常太医院的记载,卫晖的腿是没的救的,不过月禾渊在命人查药案时,发现了端倪。
其中一味外用药,还有一味内服药,若是它们内外一起用,会让挫伤无法自己愈合。
那阵卫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是腿没法治,但也不至于落下终身腿疾不能行走。
正是因为用了那一内一外两种药,才至使卫晖的腿伤加重,以至于现在还时常疼前难忍,都是它们在作怪。
“公主,这事若不是您让奴才去查,断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因为太医院的记载,还有内用药与外用药,都是分别写在不同的药案上面。
公主,加害十皇子的事大有预谋,但是奴才也同公主一般想不明白,十皇子明明也是毓贵妃的亲生儿子,若是十皇子登基,她便是毋庸置疑的正宫太后,她何必?”
月禾渊也算是聪明,不过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想不明白这层关系。
朝曦听后,闭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欲壑难填,毓贵妃根本没将我与兄长视为亲生骨肉,所以比起让兄长当太子,将来继承皇位,但她只希望卫曚成为太子。
今日她设宴请我与兄长过去,为的就是想让我替卫曚有父皇面前说话,试图借我的嘴,让父皇立卫曚为太子。”
朝曦开口说着,但是她明知楚帝已经选了卫曚,但全然没有告诉毓贵妃。
“她的一念之差,对无辜的兄长,下了如此狠手,害了兄长一生啊。”
话落,朝曦猛地睁开了眼睛,抬手用力的一掌打在了桌上。
只见红木的桌面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裂痕。
“阿渊,你一定记住,若是将来我再对毓贵妃又或者是卫曚有些许心软之处,一定一定要警醒我今日与兄长坠马一事。她实在不配为母,我也不会再对她,再有一丝孝心。”
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国的太后,而卫曚被她这样的母亲教养长大,自然是一丘之貉,不配贵为一国之君。
只可惜,楚帝已经选了卫曚为储君人选,卫朝曦虽知他不配,但是楚帝选他,自有楚帝的道理。卫朝曦做为一个公主,哪怕向有军功,对于储君之事,还是不能做指手画脚的。
“阿渊,我累了,今日借你的床一用,你便随意找个地方歇着吧。”
朝曦开口说着,起身回了内室。
月禾渊看着内室慢慢关上的房门,皱眉抿了抿嘴。开门走了出去,月禾渊坐到了门外的台阶上,守了一|夜。
隔日天刚擦亮,一宿未眠的朝曦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从屋内走了出来。
月禾渊连忙起身。
朝曦看了看他一|夜未换的夜行衣,沙哑的开口道:
“换身衣服,送我回去吧。”
月禾渊不敢耽搁,立马换了衣服后,将朝曦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了东厂,一路护送着入了慈阳宫。
朝曦回去后,坐在自己寝殿的梳妆台前,一动不动看着镜中的自己。
露儿与月晨看着如此反常的朝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
过了大约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朝曦长长的提了口气,开了口:
“露儿,去取我公主的常服,然后命人进来替我梳妆。”
朝曦不喜欢公主衣服的样式,因为觉得有些啰嗦,而且也不方便平日里走来走去,所以极少会穿。
今日她突然开口说要,露儿与月晨均是一惊,但露儿还是立马去照做了。
“月晨,你将毓贵妃、卫曚,又或是春岚殿里送来的所有东西全都打包,一会儿内务府会派人过来,你将东西都给了他们,他们会送去春岚殿的。”
刚刚回来的路上,朝曦特意交待让月禾渊去内务府一趟安排此事。
她不想再去春岚殿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也不想她身边的下人任何一个,再与春岚殿有所交集。
“公主,您没事吧?”
月晨实在担心,所以问了一句。朝曦看向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无事,一会儿还要去早朝,你便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
虽然朝曦嘴上说着无事,可任月晨怎么看,都像是有事的样子。
但朝曦不愿意说,月晨又不能强行去问,便去做事了。
朝曦梳妆好后,去了早朝大殿。
朝曦显少穿成这样,更别提穿成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众大臣看到朝曦这般,纷纷向其请安后,看着朝曦入了早朝大殿。
早朝时分,楚帝也注意到了朝曦穿着打扮与以往不同,不过早朝之上不适合说这些。
直至下了早朝,未等楚帝传卫朝曦到御书房说话的人前去,朝曦便已经抵达御书房。
传旨的康勤看到卫朝曦过来,一脸笑意连忙迎上前:
“公主与皇上想到一处,皇上下吩咐奴才差人去请公主过来,没想到公主便来 。”
“本来昨日便想来给父皇请安,但是一直迁宫,就连早朝都未能去上,所以今日一早便赶过来给父皇请安。”
“公主的孝心日月可见,皇上自也是知道,定不会怪罪公主您的。公主,那便请您立刻进去,别让皇上等急了。”
朝曦因为还不太习惯这样的衣服,所以走的稍微慢了点。进御书房时,也不像平日那样快。
楚帝见朝曦走进来的这般慢,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太习惯。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走到楚帝前,朝曦向楚帝行了礼,楚帝连忙让朝曦起了身。
上下打量了朝曦片刻后,楚帝开了口:
“曦儿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换上公主常服了?”
“许久未穿,倒也突然有些想了。而且父皇,儿臣如今已经双十岁数,一直想拿的军功也到了手,如今也有自己的宫殿了,自然得更像东楚的公主一些才好。”
“朕瞧着,你穿这衣服也极好看,完全不逊色于平日里穿的那些。”
被楚帝一夸,朝曦笑了笑:“谢父皇夸赞。”
楚帝看着朝曦的样子,除了她今天换了身衣服,但是总觉得朝曦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楚帝担心女儿,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起身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了朝曦的肩膀。
“曦儿你今日是怎么了,朕总觉得你哪里有些不太对劲,看看你眼下这个乌青,可是朕赐你的宫殿不好安枕,睡的不好?还是身子不爽快?”
见楚帝紧张自己,朝曦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父皇您别担心,只是慈阳宫太大了,儿臣一个人住,总觉得空落落的。
所以儿臣想请父皇的旨意,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能让文娘娘搬到慈阳宫来,让她带着暮晚,与儿臣一起同住?”
“文贵人?”
楚帝有些诧异,他虽知文贵人向来也很疼爱卫朝曦,卫朝曦也很喜欢她。
但是因为毓贵妃不喜欢文贵人,所以卫朝曦也是刻意的稍微疏远文贵人。
眼下,朝曦有了自己的宫殿,亲自过来请旨,想接文贵人一起同住,楚帝有些不明白。
“正是文娘娘,父皇,文娘娘一直住在别人掌权的储秀宫,多少还是不自在。她一直待儿臣极好,甚至儿臣高热一晚时,都是文娘娘衣不解带陪在身边。
于儿臣来说,文娘娘同儿臣的母妃没有什么区别,眼下儿臣有了自己的宫殿,又想与人同住,文娘娘便是儿臣的首选。”
文贵人身为贵人,位分不高,又因毓贵妃不喜她,后宫中人都是顺风倒,自然也都欺负于她。
昨日,朝曦基本是与毓贵妃撕破脸离开的春岚殿,所以朝曦也怕文贵人会因此受到牵连,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只要文贵人住进慈阳宫,就算是毓贵妃想再找她麻烦,也得经过朝曦的面。
如此一来,便能将文贵人保护起来。
“那既然曦儿你都来亲自请旨了,朕也没有不依的道理。便依你的意思,让文贵人带着暮晚,一起搬到你的宫中去住吧。”
“儿臣谢谢过父皇,一会儿儿臣便去储秀宫接文娘娘与暮晚回去。”
朝曦终于打从心底喜笑颜开,楚帝看着朝曦的情绪有所缓和,也微微松了口气。
“对了,刚刚听你说起你自己宫殿的名字,叫什么,什么慈阳宫?名字起的还挺好听,是何意思啊?”
“正是,儿臣文采不佳,所以请国师替儿臣想了这么个名字。师父说,这宫殿是父皇您赐给儿臣的。
慈代表父皇您是慈父,阳也是代表着父爱的意思,儿臣听到后便立马决定,便替它取名慈阳宫。
既然父皇提起这事,儿臣顺便再请父皇墨宝,亲手御笔替儿臣写个匾额才是。”
朝曦一连求了两个旨意,楚帝心里自是没有半点不愿。伸手习惯性刮了朝曦的鼻子一下,楚帝笑着将朝曦拥入了怀中。
“好好好,只要是朕的曦儿所求之事,但凡朕能应允的,都会答应。朕只需要朕的曦儿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只这一点便够了。”
朝曦鼻子微酸,使劲往楚帝的怀中又钻了钻。
浓烈的龙涎香味道侵入朝曦的鼻子,朝曦闻着这味道,只觉得格外舒心。
毕竟这是最疼爱她的,楚帝身上的味道,是父爱的味道。
又同楚帝待了一会儿,因为楚帝还有许多折子未批,所以朝曦便自觉退下,带着露儿前去储秀宫了。
不过刚走了一半,朝曦便碰到了极不愿意碰到的人,卫曚。
卫晖眼下正带着他的亲信随从往后宫的方向走着,不用说,他定是去春岚殿见毓贵妃了。
朝曦本不想与他同路,谁知卫曚在长街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
朝曦总觉得不太对劲,故而又往前走了走,谁知,刚上前一步,便听到了卫曚的声音。
“本皇子就是这个卫朝曦留不得,刚刚母妃着人捎来的口信你可听到了?那卫朝曦将母妃与本皇子送去的所有东西全都退回了春岚殿,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认母妃这个生母了吗?”
听到这,朝曦挑了挑眉,知道了卫曚在嘀咕什么,朝曦也不想再听下去浪费时间。
谁知刚跨出去一步,又听到卫曚说道:
“本皇子刻意让你打听出卫朝曦吃不了鹿肉,所以才撺掇母妃昨日设宴的菜品皆用鹿肉。
那莲藕酿肉明明已经被她吃进去了一口,可是刚刚早朝之上,卫朝曦更加意气风发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她吃不得鹿肉的,她这一点事也没有,你这个办事不利的奴才,真该死。”
原来,昨日宴席之上皆是鹿肉,而这鹿肉又是卫曚刻意安排。
为的,就是取了自己小命?
朝曦听到这,忍不住冷笑了下,不过那一声笑声极小,完全不足矣让卫曚听到。
带着露儿,朝曦离开了长街的拐角之处,露儿自然也听到了刚刚卫曚的话,眼下气到不行。
“公主,十二皇子是您的亲弟弟,他这样对您,您得告诉皇上去啊。”
看着有些暴跳如雷的露儿,朝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加以安抚,道了一句:
“不急。”
来咯来咯,大肥章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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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