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相信那是天意吗?”
青衡心里五味杂陈,本来还在担心凭那面具芊罗怎么逃过接下来一系列排查呢,谁想到她用这个方法打断所有人的顾虑。是天意吗?天意让她最终自食其果?
谢谙城眉头稍稍舒缓:“相信,怎么不相信呢?从前我不相信,可当某天命运轮回时却又不得不相信。”
他想起来父亲身上发生的种种,终于接受宿命轮回,若不是当年铸下的大错又何必今日倾尽全力去偿还?他甚至都有些怨恨这些天意了。可另一方面他又往好的想,若没有天意,他又怎么能遇上青衡呢?
青衡楞了一瞬,谢谙城见青衡神情恍惚才准备说两句宽慰的话,屋子的大门却被人推开了,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表情,那人正是以“溯雨”身份面人的赫连骁。
“你……”青衡尚未错愕,赫连骁倒自顾对谢谙城说:“谢大人夜深大驾光临不知是为何事?”
谢谙城方知夜深来打扰实为不妥,他略尴尬地笑了笑,前脚还未踏出大门,而后就被赫连骁叫住了,“来都来了,一盏茶的工夫,府里还是招待的起的,谢大人不如稍留片刻?”
谢谙城止步回身望去:“好,谢某正好有些事尚未说完。”
青衡不知谢谙城何时走的,在此之前她也未搞得清萧璞尧到底留他做什么。当她睡得迷迷糊糊间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身上夹杂的丹桂余味让她神情紧绷。
“你怎么进来了?谢大人他,走了?”
“别说话,我很累。”
赫连骁脱了鞋就躺在青衡的身旁,这让青衡很不自在,她侧倚着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男女之别,她还是懂的。
“你就这么躺在这里要被人看到怎么办?还是快回去吧,别被他们逮到。”
赫连骁一个翻身正好把面容对着她:“你怕了?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啊,青衡心里着急口上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她别扭了半天不再计较,赫连骁却再次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口中吞吐的气息青衡还能感觉地到,只在下一刻他薄凉的唇就向她侵来,青衡惊愕地瞪大双眼却被他一抚脸就羞涩地闭上眼去。须臾,余温尚留在唇畔,她抚摸着唇仍有丝骇然。
“不要再靠近他了。”
毫不顾及床上人的错愕,赫连骁转眼穿了鞋子走出房间,房间里,那盏点着檀香的炉子正溢出袅袅白烟,青衡一吸气,空气里的香味尽数跑到她的鼻中。
太子勋暴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襄国,朝野内外上下大乱,天雍帝自此染病不起,而未知太子假死的郑皇后也在一夕间疯癫。太子勋停灵未至三日她竟在寝宫内自缢,所幸及时救下并未死成。而这时又一个意外的消息传到戚王府继而传到青衡的耳中,是姣棠无意中说出来的。
“听说太子停灵第二日的那晚灵堂里突然刮来一阵邪风,继而出现了一个白影,那白影出现的时候堂中还响起了太子的声音,着实吓倒了一帮宫人。”
这个闹鬼场景青衡当然不会真的相信,太子勋根本就没有死怎么可能出来装神弄鬼呢?不过那个白影,除非芊罗……她突然想起她成亲那晚出现的影子,不会这么邪门吧,这个世上当真有鬼神之说?
“姣棠,去干你的事,怎么这么多废话!”梅清不悦地赶走了姣棠走到青衡身边又对她说:“做了亏心事的人当然心虚,王妃我劝您啊也别多想了,好好调理身子才是。”
青衡虽然还没能完全接受梅清,但这几日的关怀她还是看在眼里,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她那日居然在梅清房中看到了赵婕妤以前带的那对翠玉耳环,她立即就跑去质问梅清,却被她冷着脸啐了一顿,青衡知道乱翻别人的东西不应该,可这未免太凑巧了吧。直至今日谢谙城奉了太后的旨意送了些药膳来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谢大人也觉得她怪怪的?”
赵婕妤生性泼辣又爱招摇同如今的梅清很像,就在刚才,谢谙城不小心将药膳泼在梅清的衣裳上梅清差点扬手打他,幸好被他及时扣住手腕。不过谢谙城明显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那种眼神他从前得罪赵妋时也见过。
“只可惜太后赏赐的药膳啊。”梅清走后,青衡调蹲在地上,调侃似地冲着谢谙城说,谢谙城一驻足同样玩味似地答复她。
“不是你叫我试她的吗?这代价,你又不忍了?”
青衡倏地站起身:“哎,左右为难啊。好了,试也试过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谙城眼底漾开一丝光彩,意味深长地说:“接下来,当然要看你了。”
戌时是青衡一天中最舒逸的时候,因为在这时婢女们会早早准备好洗澡水等着她泡澡,当她褪去衣裳泡在澡盆中时,屏风外那清丽的声音又如往常一样飘了进来。
“洗澡水凉了吗?要不要奴婢再进去添点水?”
每每她洗澡时屏风外的梅清总是说这么一句,前几日青衡都会特别心烦地支开她,她洗澡从来都不需要别人伺候的。这次,她却没有这么做,因为谢谙城告诉她,赵妋的左肩上有块枫叶似的胎记,只要她打湿了她的衣裳就能看到。
“嗯,水凉了,你送些进来吧。”
外面的梅清有些错愕但也没多想什么就拎着桶进来了,青衡此时正闭着眼倚在澡盆上小寐。她才将水倒进盆中青衡迅速将她拉进浴盆里,她重心不稳一下子栽了进去。
“你干什么啊!”
雾气迷蒙,等她从浴盆里爬起时青衡又装作不经意地扯了她的衣襟,她左肩底下却却全然没有那片枫形胎记。
不可能……因着这个想法青衡又想要动手,这回却被梅清抓个正着。
她抓着她的手腕,狠恶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衡心虚想要挣脱她的桎梏,却没想到她越抓越紧:“不管你想打什么主意,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回我可以放过你,下回可没这么简单!”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青衡靠在浴盆上,悬着的心依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自始至终她都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不对。
莫非梅清真不是赵妋?
等她提心吊胆地回到房间时正看到赫连骁端坐在椅子上,他的神情说不上分明,只模模糊糊留给人一种不悦的感觉。
“澡洗得如何?”
若是没有发生什么事,青衡一定会为这样的打趣而羞涩地抬不起头,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只能用余魂未定来形容。她随意笑笑准备敷衍了事,赫连骁一个跨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周身的气场压得她无言以对,“那日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哎?”青衡不住讶异,他又道:“你已嫁作人妇,该懂的应该要懂了吧。”
青衡静了片刻方才后退几步,有些怔忡:“是啊,我已经成过亲了,那我和你偷偷见面又算怎么回事呢?”
她没想到这句举一反三的话会惹怒赫连骁,赫连骁向她逼近过去,仔仔细细对她解释着:“这不同!总之,以后不要再靠近他。”
青衡突然觉得很好笑,谢谙城是自己的朋友,他和她到底算什么关系?还用这样的语气来对她说话?她瞬间气到了,很多事她不明白但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这么多天来她指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可到头来他一句话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日子她很不喜欢,甚至觉得他不信任她。
“你这话好像说得矛盾了。我是有夫之妇,我不靠近他也等于不能靠近你,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赫连骁一拳打在门框上,憋着的一口气又生生咽了下去:“不管你怎样想,凡事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的话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好的坏的你都要自己承担。”
“你…什么意思?”青衡茫然地看着他,他却收回手嘴角扯出一个笑,“今夜你很累,需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不知为什么,当他走出大门时青衡竟感觉胸口微微发疼,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莹白月泽里,她尚未来得及开口院子里就再也了无声息。
翌日下午青衡同王府中人进宫吊丧,“太子勋”的梓宫停在东宫正殿,全程她的目光伴随着那灵枢,别人在哭她也在哭,只不过别人哭的是太子,她哭的是芊罗。
“你怎么那么傻呢?”
以前她从未正视过芊罗的感情,她以为那只不过是年少时的芳心萌动,可她没有想到,这不是萌动而是一种执着。芊罗她有着无可撼动的执着,哪怕为之牺牲的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想她是对不起她的,没能把她带回大云,正当她满脸沉重地走出灵堂时迎面撞上了几个小心翼翼的宫人。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太监绑着个宫女向外头走去,那宫女泪痕还浸在脸上却明目张胆地咬住扣押她的那个太监的手,太监一发怒,登时踹向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