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观建在山顶。
和别的道观不一样,玄清观有官兵把守,一般人根本无法入内,即便是皇亲国戚来访,也要征得萧皇后的同意才能入内。
李灵曦一行人自然也不例外。
待山门大开,也都规规矩矩先去拜见。
李灵曦向萧皇后拜了拜,对方并不敢受,还了一礼。
萧锐自然是行了晚辈礼,唤了声:“姑姑。”
虽是女冠,但萧皇后并未出家,只是带发修行,看着萧锐的目光很是慈祥。
美人儿虽已迟暮,但那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却并未被时光掩埋,一举手一投足,仍是让人移不开眼。
“不知长公主此番所为何来?”
李灵曦指着松赞干布道:“吐蕃赞普听闻在玄清观的山顶能远眺长安城,因此想来见识一番,叨扰了真人,还请见谅。”
即便在不理俗事的玄清观,对吐蕃赞普求娶丹阳长公主之事也是有所耳闻,对于这样的小要求,萧皇后自然答应,立马安排了女冠领着众人去观景。
山顶开阔,一眼望去,长安城各坊整整齐齐,宛如棋盘。
松赞干布侧身对李灵曦道:“大唐果真卧虎藏龙,连这小小道观也有这么多练家子。”
李灵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守在不远处的两名弟子,嘴角微扬,谁说不是呢?
“这景也观完了,赞普还舍不得走?想尝尝玄清观的斋饭?”
“若再想来访,只怕难于登天罢。”松赞干布感叹,“可能我们要住一晚了。”
“嗯?”
松赞干布笑得不怀好意。
他指了指立在一旁,脸色不好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高慎行,道:“高郎君突然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话音刚落,高慎行突然腹痛如绞,冷汗涔涔。
“阿慎!”
李灵曦正要奔过去,被人拽住了手腕。
李灵曦脸色一变,“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以为丹阳长公主刀枪不入,没想到这个二愣子竟然是你的软肋,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了他的命,只是要受些罪罢了。”
李灵曦多聪明,问:“你要我做什么才给解药?”
松赞干布很满意李灵曦的一点就透,他说:“很简单,今晚子时,你负责将萧皇后身边的人都引开。”
“好。”李灵曦答应得很爽快。
她甩开松赞干布,快步赶过去,面上如覆冰雪,松赞干布这个人,真的惹到她了!她最讨厌被人用解药来威胁她!
高慎行突然腹痛,疼得满地打滚儿,丹阳长公主大发雷霆,幸好玄清观配有御医两名,连忙招来问诊,折腾半天,灌了药也不过是减轻了疼痛,并未对症。
城门已关,几人只得借住在玄清观。
李灵曦替高慎行擦了擦冒出的汗水,青年的眉头皱起,看得出仍然很难受。
“灵曦,是不是松赞干布搞的鬼?”他并不傻,观景的时候松赞干布突然过来同他说话他就觉得奇怪,他问:“他是不是用我威胁你做什么?”
“嗯,他用你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妥协嫁去吐蕃。”
“不准。”高慎行抓着李灵曦的手,很用力,很固执,“不准嫁去吐蕃,我们已经拜过堂的,你只能嫁给我。”
“你傻不傻?”李灵曦笑问。
高慎行哼哼,表示很生气,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哪怕我死,也不许你嫁去吐蕃。”
李灵曦点头,哄他:“嗯,不嫁,你乖乖的睡一觉,我去看看御医有没有想出法子来,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大早你就好了。”
高慎行很想摇头,他不想睡,他要李灵曦陪着他,但双眼却沉重地不听使唤,缓缓地闭上了。
李灵曦敛了笑意,抬脚出了房门,被一柄未出鞘的剑拦住了去路。
“萧侍卫你做什么?”秋凉刷地一下拔出了剑。
“她是我姑姑。”萧锐说,虽然萧皇后和他并不亲密,但是他世上少有的亲人。
李灵曦将面前的剑推开,轻而易举,可见萧锐也并非是要为难于她。
“信我吗?”她问。
萧锐不做声。
李灵曦有些失望,“看来萧侍卫对我总是带着怀疑。”
萧锐跪下,他不是不信任面前的小娘子,只是,他不信任不择手段的丹阳长公主,尽管,她也是被迫的。
李灵曦道:“你姑姑身边跟着高手,又有这么多官兵把守,你以为我能对她做什么呢?只不过吐蕃蛮子今日惹到我了,我要给他个深刻的教训,萧侍卫委实不必担忧,更何况玄清观遍地是圣人的耳目,我还没这么傻。”
***
子时刚过,玄清观万籁俱寂。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李灵曦从萧皇后房间里出来。
男人立在阴影角落里,看见房间周围没有半个影子,笑了,“我很好奇长公主用了什么法子?”
李灵曦轻松道:“我是长公主,没有人会对我设防,不过是盗用了赞普的好方法,让那几个会武的女冠昏睡过去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松赞干布要李灵曦去做这件事的原因了,他尝试派过探子乔装打扮进、入玄清观,但想要接近萧皇后那是难如登天。
早知道如此简单,他就应该早些来长安求娶李灵曦。
“解药呢?”李灵曦问。
松赞干布道:“容长公主在这里静候片刻,待我将正事办妥,再给你解药,毕竟,长公主七窍玲珑心,万一唬我怎么办?”
李灵曦咬牙切齿,“你会因为你的不守信用而付出代价。”
松赞干布丝毫不放在心上,笑道:“有生之年能看见长公主变了脸,也是我的本事了,没想到长公主这样的人竟喜欢高慎行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郎君,真叫人意想不到。”
李灵曦对于他的误会并不纠正,她看着男人消失的背影,冷笑,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必定叫你永生难忘这一夜。
不过片刻,屋内传来重物跌倒声。
李灵曦勾起嘴角,房门重新被打开,萧皇后出现在门口。
李灵曦踱步进去,踢了踢晕过去的松赞干布,没有高手又怎样?在她面前耍心眼儿,一支迷迭香足够对付他了。
让萧锐将人带走,这才对萧皇后致歉,“扰了真人,莫见怪。”
萧皇后道:“是我该谢谢长公主,若非长公主据实已告,我还不知道此人竟还存着如此龌龊的心思。”
是的,李灵曦用的理由是,吐蕃赞普仍贪图萧皇后的美貌。
萧皇后信吗?她不信,但她得让其他人相信,只是如此,否则,她平静的生活很快就会再起波澜。
***
秋凉一盆井水将松赞干布泼醒。
李灵曦坐在对面对他微微笑。
松赞干布虽然愤怒,但仍然淡定,他被绑着手脚,水珠滴在眼睛里,并不好受。
“长公主这是做什么?不要你情郎的命了?如果没有解药,他会日日受这穿肠之痛,直到溃烂而死。”
一个人有软肋,就会妥协,他笃信。
李灵曦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着急,起身过来说:“那你赶紧把解药给我。”
松赞干布怒道:“长公主不遵守约定,还想要解药,做梦。”
话音刚落,李灵曦便打了他一耳光。
“现在呢,还是做梦吗?”
松赞干布从小养尊处优,哪怕在争权最艰难的日子,也未受过如此侮辱,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你敢打我?”他眼睛气得都要鼓出来了。
李灵曦又是一巴掌,“你说呢?”
打起来有些疼,李灵曦甩了甩手,脱下鞋子,拿在手里又连续抽了他几个耳刮子,用鞋子抬起男人的下巴,柔声道:“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的,赞普。”
“你就不怕我鱼死网破将你和韩王的事抖出来?”松赞干布威胁。
“鱼死网破?”李灵曦念叨着这几个字,好笑道:“如果鱼先被我弄死了,网自然安安稳稳,毫无后顾之忧。”
松赞干布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我哥哥要合作的只是吐蕃赞普,至于是不是你松赞干布,那并不是唯一,你人少势孤在长安,出了个一、二、三桩意外也是正常,难道吐蕃的新赞普还会为你复仇吗?他会感激大唐给他机会的,我寻思着你这么会来事儿,竟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不如我直接弄死你,换个更听话的来,你看怎么样?”
“你疯了!”
李灵曦摇摇头,“我清醒得很,你不是要娶我吗?那我今天就给进一步认识我的机会,记住了,比起弯弯绕绕的诡计,我更喜欢简单粗暴的办法,比如,弄死你。”
“我死了,你的心上人也不能活。”
“没关系,有吐蕃赞普黄泉路上作陪,他不会寂寞。”
“我若出了任何事,我的属下就会集结兵力进攻松州。”这个威胁连大唐天子都要掂量一二,妥协地应承婚事,他不信,这个女郎就不畏惧。
闻言,李灵曦差点笑岔了气,等她笑够了,她才道:“我会担心这些?我不过一个小娘子而已,况且,你实在太高看我了,我巴望着越乱越好,对我哥哥更有利。”
“所以,解药呢?”李灵曦伸手。
“我给了解药你会放了我?”松赞干布问。
“自然不会,得看我心情,不过么,你要是不交出解药,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