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松赞干布,李明达和李治一起来了千秋殿。
“灵曦,你难道真的要听阿耶的话嫁去吐蕃吗?”甫一进殿,李治就忧心忡忡的问,他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是呀。”
李灵曦给李明达沏了一杯茶,她和李明达都喝不来盐煎的浓茶,喜欢热水沏的清茶,别有一番味道。
她慢悠悠喝着茶,似乎还在认真品味。
“灵曦!”李治很急。
“九郎慌什么?”李灵曦道:“我不是已经争取到一个比武招亲的机会了?只要有人胜过松赞干布,我就不用嫁去吐蕃了。”
“那你仍然要嫁给别人!”
李灵曦茶盏一晃,看向李治,连李明达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李治自觉言语有失,忙小声解释,“我是说如果胜出的是一个长相丑陋,品德有失的人,怎么配得上你?这也太荒唐了,你的夫婿至少应该是全长安风姿最卓越的儿郎,比如封言道,最不济魏叔玉也好,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李灵曦道:“难道要我抗旨,触怒圣人?”
“阿耶自来疼你,即便抗旨,也不过关你一段时日,难道还会真的杀了你不成?”
旁边的李明达道:“封寺正剑术无双,打败吐蕃赞普轻而易举,总归姑姑和封寺正两情相悦,借此机会正好喜结连理,姑姑自有主张,哥哥你急什么?”
虽然她不知道吐蕃赞普哪里来的勇气应承比武招亲,左不过夜郎自大罢了。
李治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李治平常是最有耐心的人,也最温柔细腻,就算是小娘子间的胭脂水粉话题,他也能聊上几句不冷场,可今日,明显有些不在状态,频频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哥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李明达出声道。
“我并无要事。”李治坐直身子,对上李灵曦似乎能洞穿心事的眼睛,慌了慌,改了口,“一些小事罢了,你们玩儿,我改日再来。”
说罢,匆匆离去。
李明达无语,和李灵曦说起白日里长广长公主府封慧娘被害的事情。
“女郎间的矛盾么,大约就是衣裳,首饰,出风头之类,谁会冒着危险杀人害命呢,大约是撞破了什么秘密之类,才被灭口吧。”
李灵曦继续剥瓜子儿,她喜欢剥多了再一起吃,听了李明达的分析,她倒是挺诧异的,说:“你人都不在,还能想到这些?兕子倒是可以去大理寺或者刑部任职,你比厉害多了。”
李明达不理她的打趣,越说越没边际了,哪有公主去做官的?
“我那天经过假山,差点撞破了一桩奸情,你说会不会是封慧娘也倒霉的撞上了?所以才——”
“哦?”李灵曦总算拿正眼看她了,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这么不谨慎?
她问:“兕子知道是谁?”
李明达向她靠近些,凑她耳边小声道:“尉迟宝琳说,是河间郡王,女郎并不知道是谁。”
“河间郡王?”李灵曦回忆一番前段时间去骊山狩猎同河间郡王仅有的一点交集,但不知为什么,她对那个冷冰冰的美人儿印象更为深刻。
会是她吗?真是让人惊讶呢。
李灵曦笑道:“关键时刻还是兕子有用,你不知道封郎和刑部的官员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现下正查看宾客名单,哪里晓得还有如此内情,等揪出了凶手,定是记你头功。”
李明达可不在意这些,她难得揶揄李灵曦,“姑姑将这线索告诉封寺正了,他必定对你感激,到时候在擂台上还不得为你拼命?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得改口叫姑父了。”
“贫嘴。”李灵曦吃着瓜子儿笑意浅浅。
***
李治出了千秋殿,愁肠百结。
突然听到一阵阵娇笑传来,顺着目光看去,却是一个宫装少女正同一只花猫在园子里玩耍,夕阳余晖下,将人显得愈发俏丽。
“灵曦?”
身边的侍从瞧了一阵,心里有了底,躬身回道:“大王,是武才人,并非长公主。”
又怕李治没有想起是谁,便又多添了一句:“因她的长相冒犯了长公主,长公主便禁了她的足。”
李治终于有了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听碎嘴的宫人说过,这个武才人像极了长公主。
“才人,晋王在看着你。”
武媚娘脸上的天真烂漫一丝不差,慢慢扭过头去,便见不远处的郎君直愣愣地盯着她瞧。
她有些害羞地转过了头。
这真算得上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了。
李治回神,忙作了一揖,算是赔罪,目光却并未移开半分。
武媚娘匆匆地带着侍女离去,只留给李治一个窈窕的背影。
她面上扬起得意的微笑,宫里,可是个从来不会缺少机会的地方。
***
比武招亲定在十一月,皇榜一出,九州能人皆往长安涌来,毕竟,并不是谁都像士族一般避公主如蛇蝎,受点委屈换来泼天富贵,值!
几家欢喜几家愁罢。
松赞干布果真日日来邀约李灵曦,今日泛舟,明日听曲儿,李灵曦陪着他几乎走遍了大半个长安城。
耳聪目明之人,皆言吐蕃赞普这是势在必得,丹阳长公主也未必无意,气得高慎行红了眼。
别人如何,李灵曦不管,她捶着自己酸痛的小腿,无奈地问:“赞普别折腾了,恕我直言,这样耗下去,对赞普没有半点好处,毕竟,你总不能把谁都当傻子吧?”
松赞干布敲了敲扇柄,道:“长公主如此聪慧,不将你娶回吐蕃,那将是我的一大损失。”
“是么?”李灵曦偏偏头,根本不想和他争执这个问题,道:“我再陪赞普去最后一个地方,这段日子可把我累得够呛,我得缓缓。”
她站起身来,牵了牵裙摆,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走吧,掩人耳目已经做得很好了。”
松赞干布沉吟了许久,终是道:“前朝的萧皇后倾国倾城,我在吐蕃亦有所耳闻,此番来长安,
若有幸见上一面,便也无憾了。”
闻此言,萧锐凌冽的目光射、向松赞干布。
李灵曦挑眉一笑,萧皇后的姿色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倒也不夸张,隋炀帝在时,万千宠爱在一身,待隋朝土崩瓦解,也能让一个个霸主为她而折腰,如宇文化及、窦建德之流,连当时□□处罗可汗也遣使恭迎,逼得窦建德不敢不从,就连当今圣人,灭了□□,也不忘将萧皇后迎回来好好安置,一个亡国之后,却在长安挣得一席之地,无人敢扰。
“萧皇后再风华绝代也六十多了,赞普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更何况,玄清观可不是能胡来的地方。”
一番不客气的话从青年嘴里砸了出来。
“阿慎怎的来了?”李灵曦笑问。
高慎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路过而已,毕竟长公主处处避开我,怕我纠缠于你,我堂堂七尺男儿,岂非如此没有骨气?”
他想指着她的鼻子骂,折腾来折腾去,拒了他的亲事,看她能找个什么玩意儿!最好嫁到吐蕃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以解他心头之恨。
“原来又是一个爱慕公主而不得的。”松赞干布凉凉道。
换来高慎行怒目而视,“赞普能不能求娶长公主还不一定呢!”
“就凭你?”松赞干布打量了面前的郎君一番,啧啧摇头,“凭你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身板儿?”
根本没有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李灵曦抚额,看着气得要炸了的郎君,气性儿怎的如此大呢?
她提醒松赞干布,“赞普说话客气点儿,他是我的朋友。”
“正因为看出来他是长公主的朋友,我才如此客气,否则,就凭他刚才如此不敬的一番话,我会忍不住好好教训他一番。”
“教训他?”李灵曦安抚住卷了袖子要上前和别人拼命的高慎行,笑着看向松赞干布,眉目间却含着厉色,“这是长安城,赞普还是忍忍自己的脾气吧,若真做了一些冲动的决定,我保证赞普会悔不当初。”
松赞干布面色严肃起来,问:“长公主这是在威胁我?”
李灵曦笑:“哪里敢呢?提醒罢了,你们若是不睦,我是很为难的,赞普忍心为难我吗?”
她就是在威胁!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松赞干布顺着李灵曦的台阶下,道:“自然舍不得,方才不过是同这位郎君开个玩笑而已。”
高慎行脸色并不好看,哪里不知道这是李灵曦在护他,他闷声道:“一点儿也不好笑。”
李灵曦拉了拉他的袖子,哄他,“好了,我们要去玄清观,你快些家去。”
高慎行并不买账,他拒绝,说:“正巧,我也要去玄清观,一起吗?”
李灵曦无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