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道义上来说是安家背信弃义,但是我认为安家的做法在这世间也再正常不过了的。为了自己的女儿今后能衣食无忧,金龟婿和穷小子,哪个当爹的心中没有度量。”善仲不以为然道,“更何况,选择金龟婿未必就是郁郁寡欢,选择穷小子也未必就是佳话。”
富家小姐要是和穷小子真的在一起了,穷小子需要的是一个能洗衣做饭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妻子。
“道理大家心中自然都明了,只是对于许辰来说,那是他那时唯一的希望。”安以轩抬头看了看蓝天,又看了看布鞋,舒了一口气,继续道:“大家都以为安家千金会嫁给那位富家公子,但是当时安家小姐却做了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她当着安家、富家公子的面接受了许辰的求亲。”
竟然?甘心放弃富家子弟,答应落魄小子许辰!
安以诺,真的做到了安守诺言。但是这样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了,要是那个许辰是个知道感恩和珍惜的,还不至于太苦,万一是个人渣,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善仲思索道:“但是安家怎么会就这样轻易让安以诺与许辰在一起?那富家子弟受了如此打击就这样善罢甘休?最重要的的是,你你你并不姓许啊!”
善仲这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逗乐了安以轩,安以轩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善仲的头。
善仲:“……”
安以轩尴尬收手,握拳放在掩在唇边轻咳两声,方才继续道:“安以诺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答应的许辰的亲事,而且安以诺十分执著,安家只有安以诺一个女儿,当中也是发生了许多事,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安家妥协了。只是……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善仲疑惑,这一个条件就答应了?
“他们的孩子,世世代代必须姓安。”
“这!?!许辰能同意?”善仲还是知道在人界,人们是很在乎子嗣的问题的。
“不同意的话也就没有我了。”安以轩道。
所以,安以轩之所以姓安,并不是许辰和他奶奶被强行分开了,相反,而是二人喜结连理的证明。
从安姓是安家最大的让步;随安行同样也是许辰对安以诺心意的证明!在那时,女子多有羡慕安以诺嫁了一个好郎君;而男子多以许辰为耻。
善仲不禁唏嘘。
安以诺,在最负盛名的时候选择了许辰,一个千金却甘愿受此清苦。但是安家始终不愿见安以诺受皮肉之苦,本想着安以诺受受苦就能回心转意,却不曾想安以诺性子倔强。
此时街道上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各种小摊贩也也开始吆喝起来,吃的玩的喝的应有尽有,有的卖着样式繁多、做工一般的首饰,有人扛着插着糖葫芦的木桩,还有的包子铺腾腾往上的热气……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芦嘞!”
“卖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大米小米缸绿豆,白面一勾五碰头的稀饭嘞——”
善仲听着各式各样的叫卖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良久,拍了拍安以轩的肩。
安以轩回头,面露疑惑。
“安以轩,你不觉得我们的摊子缺点什么吗?”善仲指了指不远处其他的摊贩。
安以轩没懂他的意思,问道:“什么?”
“叫卖声啊!”善仲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恨铁不成钢道,“吆喝声!别人的摊子都在吆喝。”
“……”安以轩陷入沉默,不作声。
善仲见安以轩不说话,又开始转动他的脑袋瓜,恍然大悟。
安以轩这个闷葫芦是不是不好意思吆喝?
看来还得他这个卖货小能手帮他一把了。善仲清了清嗓子,双手挡在嘴边,像一个小喇叭,喊道:“卖鞋子咯——”
“好看耐穿,还不贵嘞——”
安以轩目不转睛地看着善仲,目光落在他挡在嘴边的手,因为嘴唇被遮住了,安以轩无法读出他说了什么,但是安以轩也能猜到他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善仲的吆喝声让他们迎来了第一单。
一个估摸三十多的中年男子走到他们的摊前,问道:“这些鞋怎么卖?”
安以轩看着那男子嘴唇开合,读懂了他在说什么,回道:“草鞋十文,木屐二十文,绣花鞋四十文。”
“这么贵?”中年男子拿起一双木屐,“十文钱可否卖?”
安以轩看着对方的衣服上有着几处补丁,有些犹豫,也有些为难。但是一想到奶奶愈发孱弱的身体,只是摇摇头,道:“不卖……”
那人被拒,将鞋扔回铺着布的木车上,当即作出一副嫌恶姿态,道:“一双破鞋,哪里值二十文。”
善仲看着安以轩脸色逐渐变差,眼珠转了转,便道:“这位大哥,十文钱也是卖的。”
那人暗喜,想着今天在街上从妇人那学来的技巧倒还是有些许用处,便准备伸手去拿那双鞋。只是还未碰到便被善仲伸手拦了下来。
善仲展齿一笑道:“十文钱自然是卖的,不过你看看你是买左脚还是右脚?”
那人觉得受到侮辱,脸色泛青,青里透着紫,甩下两句恶言便拂袖而去。
待那人走后,善仲捧腹大笑:“你看见他刚才的脸色了吗?!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活该!叫他乱说话!”
安以轩看着善仲笑得肆意,不禁道:“善兄……”
“不用谢我。”善仲理了理面前的碎发,咂嘴道:“你啊你,就是太忠厚老实,他讨价还价倒是小事,谁叫他还说你做的鞋不好。”
“或许他真的有难处,不过我们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卖就好了。”
谁还没个难处?
“世上有难处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善仲双手环胸,不以为然,“我看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没有多久便又来一人看鞋,看着人模人样的,家境也该不是很差。
善仲热情道:“这位公子,你看这些布鞋,样式好看,保准你买了后迷倒一条街!”
那人眉开眼笑,用手指了指布鞋,礼貌问道:“这布鞋怎么卖?”
“良心价,四十文。”善仲笑着比出了个四的手势。
“这么便宜,会不会是什么差的货……”那人喃喃自语。
善仲却听见了,道:“这位公子,咱们卖得便宜不代表这鞋不好啊,你看看这鞋面。”
面前的公子仍然面露犹疑。
“那干脆我给你涨价,你看哪个价钱能换你一个心安理得。”善仲笑着开玩笑道。
话一出,安以轩当即拉了一下善仲的手肘。
这样子怎么能卖得出去……安以轩扶额。
“哈哈哈——”对面的人却被逗乐了,道“这位小兄弟真有意思,这样吧,这两双我要了。有没有八寸的?”
善仲笑逐颜开,道:“有,我给你包好。”
安以轩就这样看着那个人买走了两双鞋,不禁怔在原地。这样居然卖出去了。
善仲将钱递给了安以轩,面露喜色:“发什么呆,还不把钱收好了,小爷我今天教你怎么做生意。”
时间转瞬即逝,已经到了正午,阳光有些烈,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减少,安以轩找了一个阴凉处,两人便将摊位移到阴处。
善仲伸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阴处之外的地面上的阳光。
安以轩看着汗从善仲白净的脸上滑下来,额前的碎发被汗弄湿了一些,贴在额头上。
那瞬间安以轩愣了愣神,真的有人,连流汗都是好看的。
善仲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安以轩道:“我记得今天奶奶不是往你袋子里塞的有饼嘛,怎么不拿出来,我都要饿死了。”
安以轩摇头,道:“那个别吃。”
“我都要饿死了,你居然还不给我?”善仲不敢相信地看着安以轩。
安以轩无奈地从木车上拿出一个干净的袋子,两层干净的布料包裹着。
善仲看见安以轩一层一层剥开布料后的葱花饼两眼放光,吞了吞口水,凑上来,那几个饼的样子展现在善仲的眼底,试探道:“……这是奶奶为我们做的饼吗?嗯……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我懂,不能以貌取食物,这种说不定味道极好。”
善仲说着便伸手拿了一个饼,迟疑了一下,深呼吸,闭眼咬了一口。
善仲嚼了几下便吐了出来,这饼真是味同嚼蜡,糊的地方像在吃炭,其他地方干巴巴的,毫无美味可言,认真道:“奶奶年纪大了,以后这种事还是别麻烦她了。”
安以轩忍俊不禁。
善仲:“……”
他可算是明白了安以轩的厨艺为什么好了。
安以轩拿出饼在善仲震惊的眼神下吃完了,将剩下的饼包好,道:“你先看着摊子,我去去就回来。”
善仲也没有看他,只是点点头,随后看着手里只咬了一口的饼,犹豫着要不要吃。
安以轩的确很快就回来了,也不是空着手回来的。
善仲的目光落在安以轩手里用纸包着的包子上,立马站起来,道:“好兄弟!真是体贴!”
善仲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包子,吃完之后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他摸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有些心神恍惚。
这一个下午,买的人虽然少,但是隔一会也能卖出一点。
安以轩正在替买的人装鞋子,善仲有些无聊,眼睛四处瞟,无意间瞟到一个拐角处有一个粉衣丫头偷偷打量着这里。
四目相撞,那粉衣丫头慌忙转过去。
善仲收了目光,扯下挂在木车的辕上的水袋,仰天喝了几口。
看样子是哪户人家的丫鬟,他在这城里倒没有认识的有钱人,不是偷看他的话难道是偷看安以轩?
善仲偏过头开始打量安以轩,模样虽然是端正,但是跟他比起来还是差很多,性格也是个木头,闷葫芦一个,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来应该还是偷看他的。善仲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