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兹立刻将小盒放在腰间的束口袋中,盒子不大,正好能装在那打眼一看宛如香囊的袋中。
她一脚将身后的几把木椅踢到路中借以拖延些时间,随后转身利落地往殿外跑去。
麟德殿后方就是后宫诸殿,若能逃到宫室楼宇之间,脱身就并不困难了。
“后宫已经被羽林卫封锁了!妖女别想逃!”身后是追兵急厉地呵斥声。
李惟兹毫不回头,她顺利地自侧殿翻出了麟德殿,果不其然,通往其他宫室的大路都隐隐冒出些带着盔甲头饰的羽林卫。她心一横,挑了条状似无人的小路,先杀了进去。
果然,这处只有零星两个羽林卫守着,见了她的身影,两人立刻持剑攻来。李惟兹在他们两人出声之前从袖口撒出一把粉末,那正是刚刚在李隆恒的香炉里取的一点迷药。
羽林卫们防备不及,眼里,口鼻中一下都吸入了不少,一下子都掩面咳嗽了起来。
李惟兹抓紧时间,一个闪身移步到他们身后,用剑柄重重击在了两人颈后,叫他们都躺倒在了地上。
李惟兹刻意取了一人的佩剑重重击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果然,其他地方埋伏的羽林卫很快都寻声赶来。
“快点,西小路有声响!她肯定往那边去了。”
李惟兹伏地身子,慢慢退到了茂盛的草木之中,隐去了身形。
很快,赶来的羽林卫看到地上被放倒的两人,就立刻往远处追了过去。
他们的人数分配出现了变化,李惟兹等待的机会出现了。
她跃起身子,朝反方向掠去。那是何珈宫殿的方向,此时破局,只有一赌。
李惟兹越过重重岔路,在悄无声息之间来到了贤妃的宫殿门口,他知道这里也许会有伏兵,但很有可能也是王弼时眼线最为薄弱的地方之一。
何珈的殿门口依旧寂静如昨,一个养胎的宠妃,不问世事,自然也就不知道皇宫中在今日出现了怎样的变局。
李惟兹利落的越到殿后的小院当中,门开了,何珈也在等她。
“翊贤妃也在等我吗?”她问道。
殿内正中端坐着一位穿着鹅黄抹胸裙的年轻女子,她娇媚的面庞上泛着一点健康的红晕,一双柔荑轻轻地捧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底却透露不出一丝已为人母的幸福之色。
“是,也不是。本宫不并不知道公主今日会突然到访。”
何珈开口,她没有去瞧李维兹现在的模样和表情,甚至看起来也并不在乎她从哪里来,又经历了什么事。
“王家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或者有关于我母妃。”
李惟兹淡淡地说道,她并没有逼问她或者谴责她什么。她只是想知道一点,她隐藏许久的,那些可能曾与裴贵妃交织的往事。
何珈浓密的眼睫轻微地颤了颤,她似乎没有料到李惟兹会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这样与她说话,谈起的内容只是关于曾经的自己。
“我无话可说,关于那些事情,只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所做的身不由己的事。未曾经历他人之苦,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评判任何人。”
何珈不过也只是一个刚度过二十四春秋的年轻女子,她又有什么办法去反抗那些能在皇城中搅动风云的人物。
“裴贵妃,她是个很好的人。我能侍奉皇上,也多亏了她当时的一句话。也许只是无心之言,却让我能够暂时摆脱出当时无比黑暗的境地。”
她回顾着那个既英气又柔婉的女子,她身上有着世界上女子最好的品格,也许没有人会不爱她。
可是她太纯良了,所以最后才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早就应该明白,皇帝不只是她的爱人,她知心的枕边人,更是一个天下的君主,是权利的仆从。
是为了那把龙椅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舍弃的,无情之人。
李惟兹没有接话,母亲的面庞有些不甚清晰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来。
她不会憎恨何珈,因为她不过是和很多其他的人一样,在这永无休止的斗争之路中受苦的人而已。
“过往的事我都不再追究,但是现在你还有一个新的选择。”
李惟兹直直的看向她,她说出了那个选择,静候何珈的回答。
何珈有些缺乏生机地眨了眨眼,半响之后,她点了头。
“我愿意。”
她说。
“你们是说他突然在皇宫里失踪了?”王弼时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语带不爽地问道。
“是羽林卫追到西小路的尽头,已经没了踪迹。”
一边的暗卫有些惶恐的答话道。
王弼时微微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很快,他狡诈的老脸上就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你们还是太蠢了,宫里面不是还有个她可以藏的地方吗?”
暗卫猛地抬了头,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
“您是说?”
“那个奴婢的宫里,你们都没去搜过吧。”提到何珈,王弼时从没放弃过这样对她的称呼。
即使是做了贤妃,将来再做了贵妃,最后她要是有幸坐上了皇后,王弼时也希望让何珈知道,他永远都只是自己手下最低贱的奴婢,是他予取予求的颜色袖奴。
“大人,娘娘正在养胎。我等都不敢轻易打扰。”
暗卫的额边沁出了几滴汗水,虽然贤妃宫殿周围也布置了人手,但是那位娘娘也不是好伺候的主,他们都没敢靠的太近。
“蠢物,到时候放跑了李惟兹,坏了我的大事,你们都提头来见!”王弼时一脚就踹在了那个暗卫的身上,他怒斥道。
捍卫连忙颤颤巍巍地起身,抱了个拳,就赶快回去复命了。
“小小奴婢竟敢私藏逆贼,怕是忘记当时是吃谁家的剩饭才得以苟活了吧?”王弼时狠狠地拨动着手上的扳指,在心中骂道。
宫中,暮色已经降临。
李惟兹小心地从何珈侧殿的窗边翻了出来,她打量一下周边的环境,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杀气。
正当她准备越到隔壁的飞檐上时,寒练一般的锋芒就朝她凶猛地袭了过来。
不好,果然有埋伏。
李惟兹暗道一声不好,她连忙抽出腰间的软剑,将那袭来的几把短刀打了下来。
很快,六七个几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冲了上来,将她团团包围在其中。
这些人不同于刚才的羽林卫,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资深杀手。
王弼时真是下了血本,看来今日是不见她的尸体不罢休了。
李惟兹冷笑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势,朝着他们阵型中最薄弱的那一角落攻去。
尚未浓重的夜色中透露出一丝凄凉,宫中寂静,连鸟雀虫鸣声都悄悄地小了下去。
李惟兹显然在剑法上能胜他们一筹,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许多,许多她防备不及的暗剑就能悄悄地刺来狠辣一招。
李惟兹防了左侧,又与身前的人过了数招,将他的攻势打将下去,却不妨右侧斜刺过来的一招冷剑,将她的腰身划出了一个血口。
“嘶”,李惟兹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们都下了死手,若是不小心被命中了要害,只怕这条性命是要当场交代了。
她瞅准时机,一个翻身跃下了屋檐,把他们引到自己更为熟悉地形的御花园中进行缠斗。
几个刺客在假山花草之间无法施展出全力,只能在互相配合之间压制住她的脚步,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咚。”
在李惟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个刺客悄悄在立着太湖石的水池中间丢下了一把丸药,一点与皇帝香炉中类似的迷药开始渐渐散发出雾气。
这药遇水就化,能在空气中迷人于无形。
李惟兹眼见借着地势就要占了上风,她心中刚刚规划好下一步的行动,却不想嗅到了那阵并不寻常的气味。她暗道不好,虽然已经提前服下了孙千年制作的一些解毒丸,但是显然对于王家的这些鬼域伎俩并不能够防卫完全。
“呲”的一声,李维兹的左臂上又被身边的刺客一剑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她的手上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脱力感,对剑的控制也不如刚才了。
李惟兹在已经有些并不清楚的疼痛中猛地一咬下唇,直到她自己尝到了血腥味,才让自己的精神回笼了片刻。
她绝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只有赶快逃出去,让他们没有人证,并把皇帝所托的重要事物带到宫外,才能破了王氏这个死局。
李惟兹在口中萦绕的铁锈味间猛地旋身,将身边刺客的头按倒在太湖石之上,用软剑又将身后的刺客的一招贯穿了胸膛。其他几个刺客见形势不妙,纷纷却住了脚步,一时不敢上前。
与她缠斗了这一久,他们也都明白,这个公主的剑法实在是深不可测,若不是借助刚才的软骨奇绝散,只怕他们还要更快地被她斩于剑下了。
李惟兹意欲先走,又不想她的脚步已经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
她十分勉强地跳到御花园的矮墙之上,在下一步运起功法之前,短暂的因为药效而凝滞了片刻。
很快,后面的人也丝毫没有放过她,一把短刀就这样划破夜色,直直地插在了她的背上。
“唔…”
她闷哼了一声,一下就直直地倒在了墙外的草地之上。
李惟兹有些精疲力尽了,身上中了数剑而血流不止,又兼中了药,她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消散。
天边的暮色,草地的清香味,身后刺客稀稀疏疏的衣料摩擦声,都似乎一下跟她很近,一下又跟她隔着很远。
李惟兹用尽全力向前挪动了几个小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在她还没死透之前,一切都还不算完。
“哼,这就是跟裴峻学的剑吗?也不过如此。”
身后似乎已经传来了更近的冷笑声。
李惟兹无力反驳,她只是尽力地往前挪去,虽然这动作微乎其微。
几个掠过草坪的脚步声响起,突然又传来一声迅疾的剑鸣。
后面似乎没有人声了。
李惟兹的眼睛几乎快要合上了,在下一瞬,她被人稳稳地托住腰身横抱了起来。
“是谁?”
她在自己一片黑沉的脑海中发问。
“我来迟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是她很熟悉的那个人。
他怀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李惟兹已经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个救她的人身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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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谁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