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将军驻守北境时,为军费几乎与满朝文武吵了个遍,这次殿下为兵部特批如此多军费,依下官看,岑老将军便是日日对着殿下画像参拜,都不足为怪。”
“不会…吧。”
这么变态?
一想到一个老头天天对着自己画像跪拜,沈周容一脸一言难尽,几个字几乎侍从牙缝里挤出来。
“也不至于。”
谁知林砚之笑的格外开怀,话锋一转,突然道:“不过……”
“不过什么?”
林砚之神神秘秘朝她靠近,“不过殿下如此做,怕是另一位大人该不高兴了。”
“另一人,什么另一人,谁?”
沈周容脑子飞速旋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谁。
林砚之没想到人人惧怕的沈周容竟也有现在这般懵乎的样子,语气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更亲昵了些许。
“殿下难道忘了大安的钱袋子?”
经林砚之一提醒,沈周容顿时醍醐灌顶,叹息一声后直直靠在马车背上,一副失了力气的模样。
忽然,又猛然坐的笔直,“也不对啊,这虽是拨给兵部的银子,可这不还是进他户部吗!他……岑老头要用,再批……不就行了。”
沈周容说的有些不确定,说到最后慢慢低了声音,林砚之正欲搭话,忽然,赶车的长青一声长吁,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长青目视远处,神色戒备。
“公主,有人打劫 !”
打劫竟打到她当朝公主头上来?沈周容拨开马车帘子,想要看看是谁敢这么大胆子。
离开江南时,因为计划北下,故而购置了许多南方产物,什么绫罗绸缎,江南小食,甚至还有满满一大车笔墨名画。
这可是她与林砚之计划用来打入北蛮内部的秘密武器,被人抢了可不行!
视线里,车队最前面,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正骑着高头大马,手握弯刀并排排在车队前头,满脸的凶神恶煞。
“把车上东西乖乖交出来,不然尔等小命难保!”
随行的三百多铁甲军押着从李简党羽处搜出的脏银尽数回了皇都,此时驾着大大小小二十余辆马车的人,皆是来时随行队伍的马夫。
这会被人拿刀往脖子上一架,身后是杀人不眨眼的沈周容,身前是下一秒就要被削掉的脑袋,一时间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纷纷吓得抖如筛糠。
此次北下,沈周容并未承公主车驾,就连林砚之,也是随她一起换了寻常打扮,此时坐在车队后面一辆寻常又朴素马车内。
这会听到前面人喊话,沈周容不知对方什么来路,秉着和平原则,吩咐全身戒备的长青。
“去看看,必要时舍了东西保人,还有,弄清楚谁是他们领头人,看有没有谈和的可能性。”
长青应一声,跳下马车往前去,待走的近了,收了身上锋芒,装作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婢女。
“我家主子说了,东西可以送给诸位,只是这些车夫都是寻常人家百姓,还望诸位手下留情,放了他们。”
长青说着,一边做好了如果对方反悔,立马出手救人的打算。
没想到对方一听这话,先是楞了一下,而后有些悻悻的抽回了架在车夫脖子上的刀。
车夫等人见状,一溜烟往后跑。
为首的男子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家主人说这些东西都送给我们?”
长青也是愣了一愣,然后提了气,不卑不亢,只答了四个字,“童叟无欺。”
为首之人听不懂童叟,但懂得无欺两个字,立马长刀一挥,召了人上来火急火燎就要赶着马车走。
长青见状,一步一小心的往回退,眼见眼前人掀开一辆辆蒙着马车的车布,发出惊叹连连,心中起了疑。
这些人不像寻常马贼,要知北方,越是靠近边境地界,遇到的马贼越是凶狠,杀人越货毫不手软。
可眼前这伙人,模样装扮倒是与马贼无二,只是这做派,有点不成体统。
忽然,有东西晃了长青的眼,长青定睛一看,是刚刚那为首之人腰间一块金牌。
待看清金牌上的字,长青神色一顿,然后飞速回到沈周容所在的马车。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公主,是北蛮人!”
“北蛮人?”
沈周容与林砚之对视一眼,本打算若是作恶多端的马贼,就假意先离开,待探清踪迹后让长青好好练练手,此时却不想走了。
沈周容突然抬眼看向眼前人,眼里七分认真三分期盼,“想不想去北蛮王族一观?”
林砚之一听,用了好几息才硬是按下自己心跳。
“殿下,大安与北蛮这些年一直敌对,且我们并不知北蛮内部如何,下官实在担心殿下安危。”
林砚之不同意,之前他们商定的,是在边境寻找与北蛮突破口,并未有亲入北蛮一说。
沈周容觉得此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想放过。
“你忘了,本宫身边除了长青还有一等一的暗卫,不会有事的。况且,他们若敢杀本宫,铁甲军必叫他北蛮灭族,北蛮王族不会以灭族风险来取本宫性命。”
林砚之还是不同意,“殿下安危事关社稷,下官不能让殿下如此冒险。”
沈周容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本宫记得,林大人第一次登公主府,命长青带回一包点心……”
态度决绝,毫不退让的林砚之闻言暗呼不妙,立马开口欲抢占先机。
“是下官唐突,待回京都,必亲至万香楼……”
话被带着笑,猛然靠近他的沈周容一下打断,林砚之有些不敢看沈周容的眼,低下头,却发现眼前人不知何时,竟握住了自己的手。
咚!咚!咚——!
满车寂静,静到林砚之轻轻松松就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殿……殿下。”
林砚之的声音有些抖。
沈周容却仿若未觉,稍一用力,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淡淡的香味冲进他鼻腔,直击大脑,沈周容的唇距离他下巴只堪堪半拳的距离。
喉咙不自觉滑动,紧紧盯着眼前人,只要他稍一低头,就能……就能……
而沈周容仿佛不知自己正在在做什么,只一个劲的喊他林大人,“你就应了本宫吧!”
林砚之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甚至想要撇开头去,却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视线。
内心有一股极强的冲动,他要低下头去。
沈周容发现了他红的滴血的耳尖,甚至一路往下,胸膛前隐隐露出的绯红,忽然计上心来,朝眼前人又微一仰头,靠的更近了些。
果然,这招起了作用。
林砚之几乎是逃也似的,飞速转开了头,甚至伸出大手,按着沈周容天灵盖就将人给按回了原位。
喉咙有些发哑的说:“下官与殿下同去!”
在沈周容探究眼神下,林砚之慌也似得挑开马车窗户帘子,猛吸两口冷气,然后转头看向令他差点失态的罪魁祸首。
眼尾的倔强晕红了少年的薄唇。
“出京前,下官曾于朝堂亲口答应皇上,必以性命护殿下安全!”
沈周容在那抹倔强里看到了眼前人的坚持,倔强又热烈,像熊熊大火,猝不及防之下,将她灼了一下。
“本宫不会有事,林大人也必然无恙!”
沈周容已做好了准备,毕竟北蛮这些年在边境抢人抢物层出不穷。
谁知一车车的云锦被人拉走,一辆辆的小食被众人哄抢,一卷卷的书画被吩咐小心护送,满车的粮食迎来众人无所顾忌的欢呼。
最后,一个小兵过来,见长青坐在车驾上,连帘子都没挑一下,径直走向他们身后装着货物的马车,可把沈周容给着实气了一下。
她堂堂镇国公主,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
不过,眼前这伙人不劫人只劫货,倒有点意思。
以往边境北蛮人可谓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次,倒让他们碰见了个不寻常的。
沈周容心里打定了主意,于是吩咐长青,“想个办法,跟他们走。”
长青精神一振,“属下这就去抓个人打一顿!”
“哎——!”
沈周容紧赶慢赶,趁长青跳车之际眼疾手快的将人喊住,语重心长道:“不要这么粗鲁,那有个小兵!”
两人顺着沈周容视线看过去,发现一傻傻憨憨,皮肤比眼前这些略白皙的一人。
别人都忙忙碌碌,唯有他一人,眼神清澈,每个马车都好奇的凑上去看一眼,活像寻宝,还没人驱赶他。
林砚目光落在沈周容身上又逃也似的飞速移开,只将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的更紧了些。
“看此人,多半是个有关系的。”
沈周容接了一句,“关系怕还不小。”
于是,有了目标的长青大步流星走过去,毫不费力的将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侧过身子在那小兵耳边低语,“我家姑娘请你过去问几句话,放心,不杀你。”
说话间就要往回带。
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陡然落在身上,长青长眉一挑,毫不费力的回望过去。
是那个腰间配着金牌的彪形大汉。
长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被抓在手里的男子一边装假哇哇直叫,一边漏洞百出的向那彪形大汉拼命招手,最后拎着人到了马车跟前。
“姑娘,人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