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于百姓不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一天,可于城门口接二连三出现一支支铁骑,将余晖踏碎在马蹄下。
闫贲府上灯火通明,一派莺歌燕舞,席上人抱着美人喝着小酒各个微醺,突然,府门被人一脚踹开。
长青带兵长驱而入。
“镇国公主办案,凡有阻挠,格杀勿论!”
最高位的闫贲在看见长青的那一刻七分酒醉醒了十分。
屋内靡靡声戛然而止,闫贲知晓自己完了,是那种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自己的完了。
是沈周容。
那个无需证词,无论大小,只要证据确凿,便可就地正法的沈周容!
闫贲在长青杀进门的那一刻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于是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选择了拔剑自刎。
他没有交代出幕后主使,只侥幸的希望老师能看在他如此,救他家人一把。
闫贲绝望的闭上眼,殊不知他的老师,远在皇都的大学士李简,根本逃不出沈周容手心。
闫贲死的决绝又毅然,可于他府上搜出不少物证,以及堂上那些见了长青就腿软的软骨蛋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交代出不少隐在暗处的官员来。
大到巡抚知县,小到衙役小吏,清缴整整进行了七日有余。
三日后,在江同秋暗中帮助下,胡万庭携带密信归。
与此同时,朝廷对于御史蔡京提出的吏部核查问题终于有了结果。
崔敬作为李简在朝中重要党羽,几乎将大理寺所有酷刑都受了个遍,在最后几道酷刑下,向邵正阿交代出不少东西。
为此,曹礼气的差点闯进大理寺亲手将人给宰了。
崔敬自进吏部以来,多次暗中帮助李简,对各个地方官员任免进行干预,甚至做的滴水不漏。
若非此次清查,发现诸多官员无论是考绩还是评选皆是经崔敬之手亲自送至曹礼案牍之上,怕还发现不了。
崔敬之事一经查实,竟接二连三又查出两名吏部小官来,为此,曹礼差点在朝会上脱帽请辞,被沈周安压了下来。
御史蔡京更是惊的不行,当日朝堂之上,清查吏部之言不过因着崔敬激愤而语,谁曾想一经查证,竟揪出不少李简罪证来,这让他对这位三朝元老刷新了一遍又一遍三观,以至于后来沈周容派兵围剿李简时,一向视朝廷纲纪为铁律的他站在朝会上一言未语。
便是如此,沈周安也没法顶着半数朝臣,直接对李简定罪。
直到不羡带着密信夜叩宫门,于当天晚上,龙颜震怒。
八百铁甲军在不羡带领下,围了李简府。
至此,历经三朝,显赫一生的大学士李简彻底跌入灰烬,除过三岁之下幼儿,斩的斩,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李简于邢台上,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独子,最后与自己夫人及三个女儿女婿尽数人头落地。
因李简一手造成今岁江南大灾,故而皇都百姓虽唏嘘,却也各个拍手叫好,倒是朝中有不少忠义之臣认为沈周容处置的实在过于残忍。
其中不乏兵部尚书岑玄商。
“这李简好歹也是三朝元老,为大安开国立下不少功勋,她沈周容怎能说杀就杀!”
“不行,我要去找陛下!”
宫门外,岑玄商说掉头就掉头,好友齐呈一连小跑,终于将人给拽住。
“我说,你这怎么回事?!”
岑玄商横眉一怒,“什么怎么回事,我要进宫参她沈周容!”
说完大步一跨,差点将拽着他袖子的齐呈给带倒,气的齐呈不顾一切破口大骂。
“好,你去,你去,我看陛下能同意你才怪!”
岑玄商身子一停,转过头看向齐呈,眉心紧锁。
“怎么不能同意,你个老匹夫,把话说清楚!”
岑玄商清楚知道自己短板,于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一向明白的很少,此时停下,是怕自己又漏了哪点。
齐呈对自己这位老友真可谓是恨铁不成钢,可却又不能不管,若此时一头撞上去,这位老友怕要吃个大亏。
“亏你还是兵部尚书,我看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岑玄商冷哼一声,莽夫这个词,这几十年他没少听,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以为是沈周容杀了李简?”
岑玄商瞥了他一眼,神色像极了看一个大傻子。
齐呈被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噎得慌。
罢了,跟这个莽夫他就不该打哑谜!
于是直截了当道:“围了李简府的是铁甲军对不对?可还记得上一次铁甲军出兵是何时候?”
这一问,着实把岑玄商给问住了,这些年,沈周容行事是荒唐残暴,即便是当初轰动整个皇都的薛钟案,也只是不羡带了不足二十铁甲军,从抓人到行刑一气呵成,实谈不上出兵二字。
若说出兵,当属新皇登基不久,西北胡人纠结周边部族,在边关挑起战事那一次。
岑玄商忽然安静下来,那次,若非沈周容八百铁甲军助他,恐他如今早已埋骨西北。
齐呈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想起来了,于是悠悠哉哉的翻了个白眼,刚才,追死他了。
“你我都是见过沈家先皇的,铁甲军建立的初衷我想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
“定国安邦。”
岑玄商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感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酸涩的紧。
“亏你还记得。”
齐呈又白了他一眼,“既然都想起来了,你若还想进宫,老夫我老了,跑不动了,也不拦你了,随你去。”
齐呈说完就走,独留岑玄商站在原地抬头仰望宫门许久,最后,在小厮上前问他何时归家时,转头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接下来几乎半月的时间,整个朝廷都在清查李简余孽,许多通过福庆楼买官成功的官员,全部进行政绩考察。
自上任来,一心为民者,擢降边境为县令,凡欺压百姓无所作为者,剥夺功名,且三代以内永不许科举,是以不止朝野上下,整个大安上下,官场之人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天下学子更加发愤图强,以图来年科举中榜,同时,由沈周容下令,朝廷中人可推举入官,所占比例为往年科举十分之三。
经推举人才,必由三司清查,且有十年苦寒蛮荒之地任职之期,十年后政绩考察通过,才可往上擢升。
此令一出,无数世家大族纷纷举荐人才,可听到后面条件时,无数人退而却步,有心者,回家发愤图强待来年科考,但也有少数人,愿任职历练,是以,倒也真选出一些或真心爱民或励志做一番功绩之人来。
其中寒门占八成,世家占两成,沈周安命人将这些人名单尽数录了下来,按照林砚之上书提供的地方名单,逐个进行批示。
沈周容也没落下,从江南抄没的银两,依贫瘠程度,分别拨款三千两至三万两不等,算是给众人开荒的预备金。
李简被连根拔起,满京都都盼着沈周容归朝,谁知一连小半月过去,迎来的,是沈周容带人北下的消息。
消息一经传开,岑玄商第一个炸了锅。
“这沈周容是在太放肆,太不知规矩!之前派兵捉拿李简之事不提,江南这么大事了,合该回来禀报陛下才是,这不声不响的,竟然带着人北下了,不行,我这就去写折子,明日早朝,一定好好参她一本!”
羲临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将人留在饭桌上,只来得及大喊一句。
“爹!你这一辈子,就是太过守规矩,才吃了户部那么多亏!”
见人几步没了踪迹,叹了口气坐下继续吃饭,一边吃一边嘟囔。
“这临到老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第二日,揣着奏折的岑玄商起了个大早进宫上朝,意气风发的好似回到了少年时。
朝会上,沈周安龙颜大悦,“镇国公主来信,押送江南脏银的车队三日后即将到达皇城,户部尚书可要着人做好准备。”
钱守宴一听有银子收,高兴地忙不迭谢恩。
“臣定安排好一切。”
自打抄了李简府查办皇城无数官员后,钱守宴就一心盼着沈周容归来,无他,他惦记江南那些贪官贪墨的银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大安的国库终于又要充盈不少,每次只要一想,他睡着了都能笑醒。
谁知沈周安说完,又特意点了岑玄商出来。
“此次查抄银两过于庞大,特命兵部尚书调拨人手,助钱爱卿一同协办此事。”
岑玄商本还不乐意,谁知沈周安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此次镇国公主南巡,共抄没李简手下利益团体黄金九千万两,白银八千五百万两,除此之外,镇国公主特意来信,为兵部额外抄没白银一亿三千万,作为军费!”
手指已经摸到奏折,准备等沈周安说完就参一本沈周容的岑玄商一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地叩谢皇恩,大谢沈周容千岁。
至于那份奏折,什么奏折,根本没有的事!
钱守宴一双眼盯着跪在地上谢恩谢的满面红光的岑玄商,第一次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身体,恨不得不顾身份和体面,跑过去与其打一架!
那可是一亿三千万白银啊,钱守宴心在滴血,于是在下朝后,岑玄商屁颠屁颠跑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而此刻,一路北下的沈周容正与林砚之同乘一辆马车。
“你说,本宫这次送岑老头这么大一份礼,他总不该再参本宫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