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高墙之上,远远地可以看见声势浩大的军队,为首的少年一袭红衣似火,高高束起的发随着北疆胜利的消息肆意飞扬。
似乎注意到城墙上的目光,少年抬眸看去,却骤然晶亮起来,笪鸣知道,对方看到自己了。
秦向朗,镇远小将军。
她没有过多逗留,而是扯了扯披风,转身离开了城墙,只是离开前,被父皇叫住了,“鸣儿,驸马的事情,你可以好好考虑了。”
一身明黄的男人好似无意地瞥了眼下面的少年将军,语气却偏偏带着虚伪的安慰,似乎真心在为她着想。
笪鸣一哂,“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了——
父皇想要牵制住愈发壮大的镇远王府,而朝中却偏偏只有她一个公主。
宠爱了十八年的她,总要为父皇的王朝做点贡献,这也是她疯狂收面首的原因。
可到底,无论名声多烂,总要走到这一步的。
外面春色正好,笪鸣一步步走入阴影之中,停下的马车里钻出来一个长发美男,对方伸手牵着她上车。
世人皆知笪鸣公主面首诸多,却不知当朝状元也是其中之一,也是眼前这个男子。
祁子谦。
“真要决定了?”
祁子谦的声音带着些许温和,揉着笪鸣的太阳穴帮其放松。
“当然,”笪鸣阖上了双眼,“只有镇远王府。”
-
三日后。
马车在路上咕噜噜地,像是木制的东西吱呀呀,一下一下地缓解了笪鸣脑中的烦躁。
镇远王府位置较远,这一路时间算长。
“公主,到了,”修长的手指挑开轻纱帘子,映入笪鸣眼中的是一张清俊貌美的脸庞,那眸光温澈,像是满满都盛着她这个人。
笪鸣轻笑了下,在掀开的帘子内起身,将手放在对方手中,缓缓下车。
大洺王朝正值盛世,当朝唯一公主笪鸣备受宠爱,面首诸多,可皇上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地方,硬是要公主选一位驸马。
其曰:历代公主都有驸马,他宠着笪鸣,也愿意其放肆,可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可以不下嫁,但也必须挑选位驸马养在身边。
笪鸣对此哂笑,可到底天大地大皇上最大,与其让那个来选,不如她亲自准备。
笪鸣看着眼前这府邸华丽气派,红砖青瓦,雕梁画栋,在最上面牌匾上,是豪放有力的大字:
【镇远王府】
不等她表示着什么,大门早已经急匆匆地打开,一个阳光活泼的少年郎像是小狗一样快速地冲了出来,“姐姐~”
“姐姐来怎么不提前差人给我说啊。”
少年的声音像是抱怨,但面上却笑嘻嘻的,看了眼旁边清隽的书生男子,像是得了骨头一般,骄傲地挑眉,又很快将注意力放在笪鸣身上,“姐姐来,先进屋里,外面凉。”
“你倒是勤快,”一开始扶着笪鸣下车的男子甩了甩手里的书卷,“不过说得对,春寒料峭之时,还是进屋里好。”
笪鸣瞥了眼祁子谦,又将目光放在秦向朗身上,“别闹了,找你有正事。”
说着,她大步上前,踏入镇远王府。
府内长廊曲折,到了正厅,没什么人,秦向朗没什么顾忌地邀请笪鸣到后院,身后像是有隐形的尾巴一样,晃来晃去。
笪鸣刚落座,秦向朗就激动地去端茶倒水,好像十分想要表现。
借着对方走的机会,祁子谦也在下位坐下,“公主真要选择镇远王府吗?”
说是挑选驸马,但驸马自然不是随便挑的,身份是重中之重,祁子谦作为本届状元,自然不认为自己比秦向朗逊色:
“镇远王府,掌管北疆军权,功高盖主,公主要是选择他,难免会让……”
祁子谦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笪鸣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她摇了摇头,“你猜他为什么急着让我挑驸马。”
笪鸣懒散地半支着脑袋,皇上急了而已,所谓宠爱,到底抵不过权势。
如果她挑了镇远小将军,身为皇家的人,也算把军权落到手里,在朝中暂时没有人能接替镇远将军职位的时候,父皇也会放心些。
而选择其他人,父皇无论如何都会不满意,到时候要是挑个歪瓜烂枣什么的,她这日子还能过吗?
笪鸣心里清楚,小事上她可以随意,但大事上,没有谁能抵抗那一道圣旨。
半垂着眸,笪鸣刚准备嗑一下旁边盘子里的瓜子,就看秦向朗快速地端着茶水进来,一下子坐到她旁边,“姐姐尝尝,温的。”
笪鸣给面子地抿了口,“向朗,你应该知道我今日为了什么而来。”
秦向朗原本活跃的心情霎时一停,像是被霜雪打坏的草一样,蔫儿吧唧,“知道。”
“公主要挑选驸马了。”
朝中消息一出来,他就焦急地从北疆赶来京城,若是今日没有笪鸣找来,他恐怕就自己冲到公主府了。
哪怕于理不合。
笪鸣葱白的手指轻点着木质桌面,面上看不清什么情形,“你知道我挑人的标准。”
“知道,脸好看,乖。”
秦向朗咽了下口水,猛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姐姐——姐姐你要考虑我吗?”
他一开始想着,笪鸣府内收了那么多人,却从来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想必是没那么喜欢的,可如今回过味来,这个节骨点来镇远王府,自然不可能是叙旧。
所以他也在考虑范围内吗?
看着像是要跳起来的秦向朗,笪鸣没有给肯定的话语,只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同意你的入府申请吗?”
镇远掌管北边全部军权,民心所向,要是让百姓们知道他们崇敬的秦大将军唯一的儿子入赘,还是名声最烂的笪鸣公主,怕是会闹起来,谁也不敢赌。
更何况她本身就有远离纷争的想法,自然不会上赶着让父皇有意见。
但是驸马就不一样了,虽然依然是烂的不行的她,但好歹也是个正经名分,倒是不会出现边境暴乱的事情。
笪鸣一口一口地尝着点心,等待秦向朗的回答。
秦向朗苦恼地思考了许久,最终灵机一动,“因为……我还没有成年!”
笪鸣一噎。
虽然……这也算。
和下面无奈的祁子谦对视一眼,她到底还是戳了戳秦向朗的额头,“朝中局势。”
她对秦向朗还是有那么点喜欢的,不管是脸还是性格,“当我驸马,至少你们镇远砍头的概率低了点。”
她话里毫不忌讳,说的直白,却也是想让秦向朗这个木头明白缘由。
只看秦向朗胡乱地点头,像是喝了假酒一样,目光炯炯,“姐姐的意思……是是不是——真的选我啊?”
完全分不清重点的模样。
笪鸣点头。
秦向朗激动地乱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炫耀对象,对着祁子谦的目光满是得意,却只看到祁子谦嫌弃的一瞥,自觉对方是酸了,更是隐形尾巴翘得老高。
笪鸣没有将过多的精力放在大狗狗一样求摸的秦向朗身上,只是神色淡淡地开口:
“后天会在曲水流觞那里举办我的宴会……也是选驸马,”笪鸣的声音莫名有些轻,“到时候你记得要来。”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姐姐!”秦向朗那无形的尾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求了姐姐好多年——
断然不可能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但他还是希望能和笪鸣相处的时间多一点的,“姐姐既然来了,干脆在这里休息好了,正房那里一直给姐姐留着呢。”
虽然笪鸣住的次数并不多。
“好。”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就剩打发光阴了,祁子谦变着法子给公主找乐趣,两人在树下下棋,刀光剑影间,皆是肃杀。
“皇上要是知道公主的才能比得上那些草包皇子,恐怕要扼腕。”
祁子谦摇着羽扇,仿佛根本不在乎棋盘上的走势,语调亲昵,带着些许调侃。
笪鸣笑笑,没有说什么,落子无声。
……
日头偏西,这镇远王府后山的竹林也逐渐显露了“沙沙”的声响,风起,因不会下棋干瞪眼却又找不到话题的秦向朗赶忙给笪鸣披上了厚衣服,暖着身子,“很晚了。”
秦向朗直来直去,“姐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笪鸣瞥了眼急躁的他,好似笑了,眉眼弯弯,像是初春的柳,鲜嫩地映在秦向朗的心尖,“今晚……来我房间?”
秦向朗顿时瞪大了双眼,胡乱地点头。
-
房内点着上好的香,淡雅,含着些许春意,映着绣金床上貌美的女子,秦向朗呼吸急促了一分,但到底还是有准备的。
虽然笪鸣从来没有给过他明确的名分,但自打知道对方喜好之后,他是搜了些许的,都装在了木质匣子里。
鞭子、蜡烛,还有些许其他的。
“愣着干什么?”
笪鸣撩起了床纱,招呼了一下。
秦向朗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床上,手足无措,红了耳尖,他并未通过房事,真到了这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用担心,”笪鸣轻笑,“还没到时间,今晚聊聊别的。”
“……好,”秦向朗有些失落,但他没有拒绝的能力,也断然不可能拒绝。他强行打起精神,“姐姐想要聊什么?”
他自小就跟着父亲上了北疆去打仗,年少成名,颇有秦大将军的威风,人称小秦将军,来京城的日子并不算多,偶尔的时间,也多跟在笪鸣身后。
北疆天冷地寒,边境不比其他,日子算是无趣,他自知没有祁子谦那样文质彬彬有情趣有雅致,也自然不会觉得笪鸣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笪鸣撑着脑袋,“最近军中可有大事?”
军中?
秦向朗想了想,军中确实有事情,“我大洺王朝逮了一些别的俘虏——”
“是大磬王朝的。”
若是说些文人趣事,他确实没有什么可知道的,但若是笪鸣想知道军中的,他确实能知会给一二,“充作奴隶弄回来。”
“有折辱之意,也有示威之味,毕竟我大洺王朝苦大磬久矣。”
笪鸣点了点头,“过来点。”
秦向朗凑近,长长束起的发被对方撩散,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仿若害怕惊慌到蝴蝶一般一动不动。
“怎么折辱法?”
笪鸣是知道的,这种别国的奴隶,只要压在京城内,供达官贵人驱使,就足以生不如死,毕竟皇家脚下,阴森法子倒也多。
“不清楚,也许是斗兽场?也许是别的,”秦向朗作为战胜的一方,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种战败的奴隶,他不清楚笪鸣为什么要问这些,“姐姐是想要做什么吗?”
他身旁也是有军师在的,那军师分析过现朝廷的局势,说:
[你喜欢公主,但仅仅喜欢是不够的,你必须要清楚京中局势,才能更好地帮她。]
[我朝六位皇子,一位公主,这也是笪鸣受尽宠爱得以拥有面首权利的缘故,但再多的喜爱,身在帝王家,就不得不换个角度思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镇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