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绿帽 第4章 第 4 章

程拙没有想到景赢居然因为自己的举动不自在了一路，更没想到，景赢会直接带他回小湖公馆——景家祖宅。

这里他以前来过，这公馆坐落在风景区的小村子里，背山面水景致极好，盛夏时节，院子里假山嶙峒，花木扶疏，从湖里引来一眼活水小溪，水面倒映着月亮，银光漾漾。

景赢有自己单住的小别墅，和主楼隔着一面花墙，他一下车就去放行李了，留程拙这个半残先慢慢溜达着去主楼。

还没走出十米，景赢就过来了，带他掉头回小别墅，一路跟在程拙旁边陪他慢慢挪。

景家爷爷住在主楼，程拙有点犹豫：“会不会打扰到你爷爷？”

“不会，主楼没人，他最近忙着翻译新书，住文献馆了。”

景赢的嗓子好了些，虽然说话还是会劈叉，但比刚才好多了，程拙顿了一下，问：“嗓子怎么了？”

景赢闷哼一声，哑着声音道：“没事”

程拙盯着景赢流畅的侧脸，冷不丁道：“不去祠堂？”。

以前他还没和景赢闹僵的时候，来过景家，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他知道景家祖宅的规矩是新客进门去祠堂，喝茶上香。

咳咳咳！

景赢好像呛了风似的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程拙跟着他回了小别墅。

客卧已经收拾好了，衣柜里也是程拙以前的衣服，他看着花花绿绿的陈列品和衣服箱包，感到一阵讽刺的好笑。

他讨厌极了被人拿捏和揣测的感觉，但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但好歹当晚景赢并没有逼他什么。

就这么安顿下来了。

之后一个月，景赢找律师让程拙交接了程家的一切事，便没再提过还债的事，每天早出晚归，忙得有时候三天两头见不到个人影，除了吃饭休息，对他什么要求都没有。

他像被放进一颗美丽的蘑菇房里，安宁，明亮，温暖，外面世界的一切风雨与他无关。时间一长，他都有点迷茫了，这数目别说要他卖身了，就是卖肾百次也还不起。

而且景赢实在是待他好过头了。生活上无微不至不说，程拙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身体不方便，记性也不太好，一有不顺心就要发大火，这当然也并非他所愿。他只觉自己跟小姑娘们闹姨妈似的，跟了景赢之后，一个月能有半个月跟自己不对付。

他有时候脾气突然上来，抓着无辜的景赢一顿臭骂，自己回头都觉得心虚。

“你生病了，还在吃情绪药，这很正常”

景赢没指责过他，反倒惯着，经常下班回来陪他熬夜玩乐高，要么两人坐在小客厅里一人一个懒人沙发，对着下棋。

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自然而然，身处其中的时候无暇多想。

这天景赢回来又是半夜，他一直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嗓子也还是那样，看到程拙坐在客厅，问：“我……咳咳，朋友送了一套新工具，我带回来了，你看看？”

哪个朋友能随便送他一套高定的雕塑工具？

“你过来坐”

景赢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彼此任何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程拙低下头划拉手机，无所事事的点开网页又退出：“你打算怎么办？”

景赢问什么怎么办，程拙指了指他的戒指，说:戒指，要我替你取下来吗？

景赢面色白了白，生硬地一摇头：“不用，谢谢。”

程拙把手机扔了。

“你不先和我谈谈需要我做什么吗？陪你？”，他语气有些暧昧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陪你干什么？陪吃？陪玩？还是......陪睡？”

景赢没说话，但程拙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脸的目光如有实质。

他的眼神似乎停留了太久，程拙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有点失落：“我刚发了朋友圈，仅吴进陶可……”

程拙没能说出后边的话，因为景赢忽然脸色变得更差，直接打断了他：“你找他做什么？”

两人相处还算和谐，但每次提到前任，景赢就不高兴，像是玷污了什么似的，程拙眉心跳了跳：“那你要我陪你什么？把我放在这里，你和他的事情就能解决吗？”

“我和他没有什么事情可解决”，景赢又是一阵咳嗽，最后语气有些**的：“你早点睡吧”，说罢，回主卧顺便关上了门。

行吧。

这一个多月，程拙深刻地意识到，以前算是高看了景赢，这显然是个脑子有病的，哪个优秀的继承人会恋爱脑到花出去那么多钱，只是为了幼稚的报复。

果然，屏幕上的营销号说得对，越是上层的人，人格越不健全。

他无语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客卧。

伤筋动骨一百天，程拙的腿刚伤的时候没养好，每晚都会痛，加上脑震荡多梦，导致他每晚都会被痛醒，抱着腿到天亮。

景赢找了医生来好了些，今天罕见地好眠，却做了一个梦，很多模糊的场景历历在目。

梦里不知身是客。

又回到高中了，景赢刚转来，程拙和他拜了兄弟，虽然他看起来不好相处，但独生子又热爱社交的程拙还是天天去骚扰他，景赢很少和他说话，程拙一靠近他，他就皱着眉躲得远远的，但程拙没眼色，有了哥哥的新鲜劲又没过，天天硬要拉着他玩，两人生日是同一天，程拙还强行拉他一起过17岁的生日。

夏季运动会那天，程拙中了暑，搂着景赢让他送自己去医务室挂水，程拙昏昏沉沉的挂水，连护士什么时候来拔针的都不知道，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人亲了自己的嘴巴，很软很舒服，他以为是景赢，心跟着多跳了几下，想醒过来但像是被困意迎面拍了一巴掌，又陷入了黑甜乡。

睁眼起来，还没来得及羞涩，却发现吴进陶蜷缩着睡在自己旁边。

吴进陶是个高三学长，他的室友。程拙平时走读，为了午间休息申请了宿舍，学长很温柔，平时特别照顾他。

他问景赢去哪儿了，吴进陶说没看见过他。

程拙又问吴进陶是不是亲他了，吴进陶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说他对程拙一见钟情，喜欢很久了。

程拙心里五味杂陈，程家家教严，甚至有点古板，他早熟，性取向除了妈妈谁都不知道。

况且他才16，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没有被男孩子表白的经验，学长突如其来的啵啵打蒙了他，他对学长毫无感觉，想来还是拒绝得好，他在操场上走了两圈才组织好语言。

……还有，景赢是个什么不靠谱的货，把自己扔那儿，这一切都怪他！

很晚程拙回教室拿书包，人都走光了，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说：“程拙啊，他很好相处，我还挺喜欢他的”

程拙心里好笑地想谁这么晚不回家闲得无聊在教室八卦他的性格，正打算推门而入打断交谈，就透过缝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是景赢。刚才说话的男声也是新的转校生高建川。

下一秒景赢接话道：“你喜欢他？”，然后笑了一声，那声笑绝对和高兴无关，里面有很多程拙听不懂的古怪情绪，接着景赢顿了一下，垂头开始收拾东西。

高建川自顾自的继续说：“欸，不过我一朋友断言他喜欢男的……算了，喜欢男的也没什么，只是我那天去音乐节看见他穿裙子了，就有点恶心。”

“男的搞得娘们唧唧的”

“对吧？学霸？”

景赢把书和卷子分别摞了一遍，没说话，转校生又压低了一点声音，凑到景赢耳朵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程拙只看见景赢听了之后，一脸便秘，皱眉说：“我靠，好恶心”

程拙脑中“轰”得一声，顿时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这让他想进去给景赢一拳。土鳖，苏格兰方格裙本来就是男人穿的，有什么好恶心？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谁都喜欢优秀的人，他心底是欣赏景赢的，嘴上也是大大方方的夸，认识短短两个月就已经违背原则将对方划入真正的朋友范畴，却不想景赢实际上是恶心他的。

程拙的拳头攥了又松，最后还是没有冲进教室把自己性取向相关的事情闹大，只是气得书包也没拿就离开了。

比起吴进陶，无外乎一句拒绝就打发了，景赢反而给他冲击力更大，那天晚上，程拙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这两个月自己一直在讨人嫌，一切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景赢看不上他，他还觉得景赢活得无趣透顶呢。他才不缺这朋友！

然后还是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月光清辉落进房间，无声地铺在床单上，照不亮程拙某些无可诉说的心事。

第二天他想找景赢对峙的，但景赢见鬼了似的却躲着他走，之后他对景赢的态度就冷了，景赢后来又难得主动地找了他几次，但多半是碍着两家关系和他干爸的情分，滚犊吧，程拙才不乐意捧他的场。

程拙想，除非景赢跪下给他道歉，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原谅这件事的，但是景赢没有来道歉，人家根本不在意程拙这个人，又恢复了从前那副高冷又欠揍的样子。

直到程拙17生日那天，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程拙17岁生日那天是周二，程景两家联合办了一个小型聚会，直到程拙放学回家看到景赢，才想起来他之前强迫景赢一起过生日。

被屈辱的回忆反复霸凌，想到这儿他脸都黑了。

景赢带着礼物走到程拙的面前，乌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拙拙”

被喊作“拙拙”的人连眼神都欠奉，一声没应，但景赢似乎不在意，也没管他，依然用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生日快乐”

程拙故意没去看他，他手里掂掇着遥控器，忖度着如果这人道歉，自己怎么说才有面子，结果景赢半天没下文，把东西放在桌上就想走，是一套盒子，最上面那个朴素得跟狗啃过一样。

他真气了，把头别过去，冷酷道：“拿走，我不要你的东西。”

景赢连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轻飘飘的“不要生气”就走了。

“滚！”程拙直接将最上面的小盒子拿起来甩给对方，盒子砸在他背上传来一声闷响，不知道哪里沾了红色的颜料，景赢的白衬衫霎时就红了一片，像是血染的。

庭院里嬉笑嬉笑声停了两秒又恢复过来，人们神情各异，落在程拙身上的目光复杂而古怪，他察觉一道目光存在感分外强烈，抬眼看了过去，正对上他爸严厉的目光，他微微皱眉，眼里藏着几分厌恶。

景赢今天也生日，程拙忽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但是事到如今，情分都伤了，再假惺惺的哥俩好实在太膈应了，于是干脆继续道：“景赢，我和你处不来，以后你不要再来我家了，也不要和我说话。”

话一说出口，程拙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酸，他不想再看景赢的反应，就转身去找别的朋友聊天去了。

心不在焉地聊了几句，程拙看向景赢站的那个方向，发现人已经走了，正有人准备处理那个摔到地上的礼物。

程拙心头烦躁，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收起那堆可怜兮兮的礼物，把它们带到了自己房间，扔到了柜子的角落。

关于景赢送的到底是什么，他心中大概有猜测，他和景赢说过他想要的一套雕刻工具，他最后也没有拆开那堆礼物。

当天晚上吃了程总一顿竹鞭子炒肉（挨打），之后也没有再和景赢有什么交集。

没多久景赢就出国了，只是听说他竟然被吴进陶拿下了，人虽然出国但他学校的一套都给了学长，公路车也给了学长，连饭卡都留给学长刷到了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