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当天市局惯例全员待命,因此9月陆续会补一天假期,傅冬阳从市局大楼出来时,不出意料的又遇见了夏砚。
“上次送你没去成,今天再送一趟?”夏队长晃晃手里的车钥匙,笑着邀约道。
傅医生心里第一百次诅咒呈京市交管局万恶的汽车牌照摇号系统,恨自己为什么不在限购前早点买辆车。自从“夏队和傅医生去水库约会勇擒杀人犯”事件之后,他一连几天都得躲着刑侦支队的人走,此刻夏砚分明是有备而来,专程堵他的休假日。
“夏队也难得放假,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他客气的拒绝,“我打车过去也方便的。”
夏砚已经走上前来:“除非你怕咱们还能再遇上一回凶杀案,不然就快走吧。我看一会儿搞不好要下雨。”
傅冬阳只好又一次坐上他的车,他犹豫的说:“夏队,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你觉得我这种行为是客气?”夏砚把车开上环城高速,他侧脸线条锋锐,高挺的鼻梁与眼眶间似乎总有一道阴影,让他的眉眼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感觉。此时他微微蹙眉,那阴影便更为明显,仿佛蕴藏着某种危险。
如果是犯罪分子,大抵会在这正义凛然的威慑中败下阵来,但傅冬阳并不是,他坦然的说:“你好像总是对我很关照,虽然我是个Omega,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平等看待我,就像你那些Alpha队员一样。”
“我不是因为你是个Omega就对你区别对待,”夏砚换挡、打灯,超过前面一辆大车,解释道,“如果说因为你是Omega,那我作为Alpha,对你的区别对待行为应该是追求你才对。”
这个词似乎触及了傅冬阳的开关,他像被电了一下般扭头:“你说什么呢!”
夏砚眼尾余光扫了下傅医生,他眼角泛起一点轻微的绯红,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得不清,他低声笑了下:“别激动,傅医生别激动,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在讨论嘛。我想说的是,我不是因为这个在区别对待你。”
“那你为什么...”傅冬阳轻轻吁了口气,问,“上次是以为我被局长骂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在夏砚脑海中盘桓一圈,似乎也斟酌不出特别恰如其分的理由:“大概是为了,打破诅咒吧。”
傅冬阳用一种“想不到作为警察的你竟然不是个无神论者”的眼光盯住他,夏砚笑一声:“他们都说,咱俩一起出门就遇见凶杀案,所以我们得再一起出门一次,打破这个诅咒。”
这个解释傅冬阳勉强接受了,但还有一句话他忍住没问:如果再遇见凶杀,那是不是说明从此以后,他们俩最好跟牛郎织女一样,隔着银河才安全
不过,牛郎织女是什么鬼!他们应该像南极北极一样,像白天黑夜一样,像海里的鱼和天上的鸟一样!傅医生打碎自己脑中的**喻,把自己扔到颈枕柔软的包围中,闭上了眼睛。
见他安静下来,夏砚内心也跟着放下一口气,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随着飞驰的车轮,轻轻的、愉快的,在方向盘上敲击了起来。
抵达青山疗养院之后,傅冬阳问:“夏队这就回去吗?”
夏砚正在发愁该找个什么理由再接他回市区,闻言立刻说:“不着急走,怎么了?”
果然傅冬阳犹豫一下,说:“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看完母亲就回市里,要是你不忙的话,我请你吃饭?”
傅冬阳的母亲住在疗养院最深处的B栋八楼,那里是单人间,环境幽静。他捧着路上买的一束蝴蝶兰,跟着护士穿过幽深走廊来到房门前,看她按下指纹。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落地窗前放着巨大的画架,一个身形优美的妇人坐在画架前,正专心涂抹油彩。
“傅夫人,傅先生过来看您了。”领路的护士打了声招呼,“今天看着状态不错。”
傅冬阳道声谢,走到水台前,找出一个干净的搪瓷罐子,准备盛上水做花瓶。
“我不喜欢你买的花,扔出去。”妇人回转身,她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有着风致楚楚的五官,然而一道深刻的痕迹从她眉心穿过,破坏了这份恬然。她拧着眉头,那道深痕便更明显,像一道无法消解的疤。
“留着给护士小姐欣赏也好。”傅冬阳把花瓶摆好,“每天看着您这个样子,有花能让她们开心一点。”
“我死了她们更开心。”妇人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嗤笑。
而这次傅冬阳却不再笑,他认真的蹲伏在妇人身前,抬起头看她:“您死了她们不会开心的,我也不会开心的。所以请您别再说这种话了。”
“我不在乎你开不开心。”妇人看着他那双轮廓美好的眼睛,似乎探究般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影子,“年阳,我的年阳...我的年阳再也回不来了......”
她发出一声类似鸟的哀鸣,伸手扼住眼前人的衣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傅冬阳在她发狂时已经躲开,仍没避免被她尖利的指甲划出一道血痕,他悲哀的看着母亲,看她发泄完便力有不逮的瘫坐回轮椅上,他低声说:“难道您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怀念哥哥吗?”
他把被扯松的衣领仔细整理好:“我会再来看您的。”
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宛如一张被封闭的嘴,陷落进漫长无边的寂静中。
看起来似乎真的快下雨了,不知道等下回到城里会不会堵。也不知道傅医生想吃哪家店?他喜欢粤菜,但是要不要换换口味呢?夏砚掐灭烟头,抬头看了眼天色。
疗养院非常安静,连走动的医护人员都不多。他站在回廊前一个凉亭里,对着满池残荷胡思乱想。
一声轻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夏砚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孩。
他很瘦,鹅黄色棒球帽下是一双明朗的眼睛,半是好奇半是探究注视着他,夏砚有点好奇的搭话:“你是这里的客人吗?”
男孩点点头:“我哥哥在这里住院,我来看他。”
“这样啊,”夏砚了然,“你一个人来吗?家里大人呢?”
男孩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腮边出现一个小小笑涡:“这位警察哥哥,我成年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夏砚敏锐的端正神色。
他忽然收束的神情让男孩举起双手:“你听见我声音的时候反应很快,立刻就锁定了我的位置,同时你右手在腰上摸了一下,会做出这个反应我猜你是下意识的摸枪,所以你是警察,而且大概率...刑警?”
夏砚吹了声口哨:“真是聪明。”
“很多人都这么说。”男孩得意的笑了笑,“刑警先生,你在这里发呆好一会儿了,我猜你在等人,而且多半是个美人。”
“这次怎么猜到的?”夏砚饶有兴趣的问。
“不是美人的话,怎么值得你在这种地方发呆一小时?“男孩指指烟缸里遍布的烟头,”你一边发呆,一边看天色,还看了好几次表,大概你在想接下来的约会安排,又怕天气影响计划吧?”
夏砚几乎要鼓掌:“太厉害了,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男孩眨眨眼:“对待一位美人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带他回家,这样不管下不下雨,都能安全的度过约会。”
“你的意见很妙,”夏砚笑道,“谢谢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