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权利 第32章 深红迷途

雨突如其来，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后来竟然也有了瓢泼气势。云舟站在临时搭起的雨棚下，雨势太大，一层层激起秋日寒气。他挪开一点位置，让几个穿得单薄的化妆师小姑娘能挤在人群中间。

“谢谢你。”圆眼镜小姑娘这段时间经常给他化妆，已经熟悉起来，她小声道谢后掏出纸巾，分一张给云舟，“想不到杀青宴居然会下这么大的雨。”

“遇水则发，说明咱这部剧...要爆啊！”肖瑞宇挤过来，一手搭住云舟的肩，“瑾君你说是不是？”

《琢玉传奇》剧组在历时3个月的拍摄后，终于迎来杀青日。尽管云舟是从后半段才开始参与，但是凭借他出色的表演，让“瑾君”这个角色在后期成为主角瑜川亦师亦友的存在，原本不太丰满的人物也逐渐被填充，成为一个看似游戏人间实则心怀善良的散仙形象。他一直帮助主角，最终在主角登顶门派掌门时，他一笑渡江而去，逍遥天地，一别两宽。

肖瑞宇所饰演的瑜川也因此，更增加了些少年气质。两个同样玉质翩翩的Omega男演员，亦师亦友的关系，相忘江湖的洒脱，在荧幕前演绎出宛如伯牙子期式的友情碰撞。剧组甚至专门剪辑了他俩的精彩片段，预备在预热时放出。

“谢谢你。”肖瑞宇也小声道谢，“一开始我以为你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但是相处久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他在行业内也不算新人了，运气好赶上家境尚可，为他托请关系进了熟人的公司，一直没受过什么委屈，虽然不算大红，也是机会不断。像云舟这样选秀出身的小偶像的事情他听说得很少，接触下来发现云舟并不贪功上位，是真的努力在演戏，肖瑞宇觉得这人可以结交。

“如果有机会来澄海，去找我。”他们交换了微信，肖瑞宇叮嘱。

在越来越密的雨声中，杀青宴仍然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城市的另一端，夏砚和傅冬阳堵在回城的滚滚车流中，正在看着车窗上流淌的雨。

“都入秋了，雨水还是这么充沛。”夏砚观察一下傅冬阳的神色，“到市区估计得7、8点了吧？”

傅冬阳从疗养院出来之后就有些安静，闻言他才似乎清醒过来般：“夏队是不是还有事？那我们要不改天...”

“不是。”夏砚截住他的话头，“我是想说，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昨天谢阿姨刚炖了鲍鱼焖鸡送过来，不吃掉的话太可惜了。”

他双手扶着方向盘，眼角余光瞥见傅医生在听见“谢阿姨”三个字的时候明显眼神亮了亮，又犹豫的问：“说好我请你的，这样又变成蹭你的饭了。”

“你要怕没机会请客，下次放假再请回来不就完事了？”夏砚见他意动，立刻乘胜追击，“这不是正赶上下雨嘛，回家吃方便，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傅冬阳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点头道：“那下次我一定请回来。”

“好啊。”夏砚嘴角浮起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声音轻快的回应。

夏砚家依然很整洁，客厅落地窗前新添了一盆文竹，天青色陶瓷花盆里，纤细翠绿的枝条长得很精神，傅冬阳的眼光在那里停了几秒钟。

“上次阿姨一起拿来的，说家里有点植物看着有生气。”夏砚烧上热水，先给客人拿了盒盒装鲜奶，“常年加班养不了动物，养棵植物总还是能活吧？”

“想不到你还挺有生活情趣。”傅冬阳接过牛奶盒。

夏砚便去冰箱里把鸡煲端出来，谢阿姨怕他自己懒得动手，将山药、豆腐和茼蒿都洗净切好装在保鲜盒里。将鸡煲烧热后再涮菜，就是一顿丰盛的火锅。他将电锅放在餐桌上打开电源，闻言只是笑了笑。

火锅片刻后就热了，氤氲的香气袅袅上升，很快就将整个房间烘托出暖香。傅冬阳帮夏砚摆好碗筷，深深呼吸了一口带着鸡汤味的香气。

“这也太香了。”打开锅盖是满满一锅泛起金黄色泽的汤汁，饱满鸡块和圆润鲍鱼堆在中央，如同闪光的珍宝。

外面雨声阵阵，室内香气正浓，在这样寒凉的秋夜里吃上一顿火锅的确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傅冬阳吃得鼻尖微微冒汗，姿态也不觉放松了许多：“夏队你这阿姨太让人羡慕了。”

“谢阿姨其实是服务我爷爷的，我这是顺带。”夏砚解开了衬衣的领扣，微微露出一点笔直锁骨，“我从小吃她做的饭嘴吃刁了，后来去部队，根本吃不惯，一个月瘦了7、8斤。”

傅冬阳歪歪头，难以想象出夏砚挑嘴挨饿是个什么情形，他呵呵一笑：“后来怎么办的？”

“能怎么办？被我爸抽一顿，什么都得吃了。”想起夏扬威那简单粗暴的育儿方式，夏砚还是心有余悸，“他没时间管教我和哥哥，又怕我养出毛病，只能上手揍。不过他也没打几下，就被我妈吼出去了。”

“辛教授在家...是这个样子啊？”傅冬阳好奇，“她在学校的时候，实在很文雅。”

夏砚开一罐啤酒给自己：“辛教授这个人啊，也就对学生最耐心了。她特别喜欢好学生，要不也不会对你这么好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傅冬阳，夏砚看着双颊泛起红晕的傅医生眼神微黯，自嘲般笑了笑：“我可算不上好学生，上学的时候我拼命努力也不过尔尔，我哥那才是天才.....”

他敏锐的意识到什么，话题到此戛然而止，只伸出筷子在碗里戳半天，挑出根菜叶子吞下去。

夏砚只做没看出他截停的话头，只倒了杯水推过去，忽然看见傅医生脖子上似乎有条血迹，他讶然：“脖子怎么流血了？”

下一秒他做了个让自己追悔莫及的动作，伸手过去擦了下那条伤痕。

傅冬阳发现到夏砚的手伸过来时已经迟了，在他呆住的这一秒，夏砚的手已经触到他。男人的手指带着点温热的粗糙，轻轻按在脆弱的脖颈上，仿佛能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那条伤痕像横亘在瓷胎上的开片，打破无瑕，触目惊心。

傅冬阳猛地站起身，他动作实在太快，差点把椅子撞倒：“没事！”

夏砚也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太妥当，指尖触到的那点细腻像一点细微火星，他快速收回手：“那个，抱歉...我给你去拿药箱。”言毕风一般逃去卧室，又风一样卷出一个药箱，“这是怎么弄的？”

傅冬阳无言的抱着药箱，自己也觉得似乎有点奇怪，他不是个在意性别区隔的人，平时在研究院身边全是Alpha同事，他也没觉得太多不自在。怎么每次夏砚离他近点，他就能敏锐感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气息？刚才那样大的反应，多半要让对方觉得自己敏感过头了吧？

“你...用不用我帮你处理？”伤处在脖子右侧，夏砚忍了忍还是开口问，“还是你自己也能涂到？”

傅冬阳纠结了两秒，决定坦然面对尴尬，他把药箱递过去：“那麻烦你了。”

他并没意识到，这药箱到了夏砚手里，也沉重得像捧了个炸药箱。一向沉稳的夏队用棉签沾了碘酒，去清理伤痕边缘的血迹。冰凉的碘伏划过颈侧，带起一点凉意。傅冬阳侧过头，没注意夏队眼神幽深而凝重，一向不动如山的手持着棉签，像举了千百斤重量。他竭力屏住呼吸，才能小心翼翼的保持住动作。

明明傅医生用着长效抑制剂，但夏砚还是悲哀的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一团甜美的、带着橙花香味的大雾之中。眼前这一小块皮肤，就像千万声激烈的呐喊，吸引他凑近、吻上去，深深呼吸那甜蜜的香气。他用尽最大的自制力收回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