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阑之头一回看见赵言渊露出如此无奈的神色,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玩,于是他继续假哭,哭又哭不出来,干嚎没有眼泪。
一旁的赵言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干嚎。
过了片刻,苏阑之有些不好意思了,停止了鬼哭狼嚎。
他望向身旁的男人,眼眸中带着些许的尴尬。
赵言渊给他拿来了干净衣服,叮嘱他换上,随后轻声道:“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我。”
苏阑之虽然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的把衣服换好。
西南那边今年夏天洪水泛滥,好不容易撑过去,等到了冬天又突然下起了大雪,天寒地冻的,百姓陷入了困苦之中,食物短缺。
赵言渊此时的任务就是带上队伍将食物跟粮食送去官府中,赈灾百姓。
随着越来越靠近费县,路上衣衫褴褛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不少人拖家带口想要去别的地方讨饭,结果被大雪天冻死在了路上。
还有一些冰冻的尸体被人扒光了衣服,毕竟衣服还是值钱的,可以用来避寒。
苏阑之越往前走,心里就越是惊讶,尤其很多百姓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看见朝廷来的官员后,很多用那一双饿的大大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官员。
有妇人牵着儿子,旁边站着一家四口人,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托运粮食的马车。
有些百姓跪在地上,祈求赵言渊能否给上一些食物,被拒绝后,那些百姓在雪地里磕头,一副完全活不下去的姿态。
“给他们一些吃的吧。”苏阑之看见这些人于心不忍,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因为灾情失去了土地跟粮食,也不是他们的错。
不少百姓还拖着孩子,看见小孩瘦的也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苏阑之感觉他们也太可怜了。
赵言渊语气冷淡道:“他们是流民,我们是前往费县,不需要在这里停留。”
“可是我们如果不管他们,他们很有肯定会死掉。”苏阑之眼眸清澈,有些于心不忍。
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可以吃饱饭,每个人都可以丰衣足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这个下场,这些百姓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果不管他们,就真的这么死掉了。
赵言渊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让将士们开锅,煮水,熬粥。
粥比较稀,但是这在人群中却是一阵轰动,不少流民看见有热腾腾的粥可以喝,纷纷拿出碗去多喝一些,施粥的是苏阑之,看见不少人拿到薄粥后纷纷感谢,随后吹了几下就喝了起来。
赵言渊看着眼前的少年,对方看见流民们有粥可以喝时,眼角弯弯,露出满意的笑,仿佛这就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一旁的侍卫对着他的耳边轻轻道:“有聚众准备闹事的,已经抓起来了,怎么处置。”
赵言渊眸光下垂着,他看着手中的玉扳指,声音清冷,很是冷漠:“直接杀掉吧,以儆效尤。”
侍卫正准备离开,他又继续道:“慢着,这件事别让苏阑之知道。”
等处理完那些准备聚众闹事的乱臣贼子,赵言渊坐在马车,静静处理别的事情。
苏阑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对着他说:“你看,他们都可以活下去了,而且每个人都感激你呢!”
赵言渊静静的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跟随者赵言渊的这些队伍也越来越大,听说可以有一口薄粥可以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口口相传,很多人跟在了队伍后。
也有想聚众闹事的人,这些人被发现后,往往都是就地处决。
不少百姓只想有口饭吃,所以不敢做出抢劫杀人的举动。
至于这些,赵言渊不会跟苏阑之说。
进入了费县后,县令立刻迎接了上来,看见身后的马车运载着不少食物,脸上带着惊喜,然后看见不少流民也一起进入了这里,眼底带着不少的惊讶,不过他将这些情绪隐藏在了眼底,没有表露出来。
很快设宴给众人接风洗尘。
县令肥头大耳的,准备的也是一些大鱼大肉,他穿着紫皮大貂,不停的拍手叫好,让大冬天美人穿着薄薄的衣服跳舞。
“三皇子,您尝尝,这是野菜,您住在皇宫可能没有吃过。”县令谄媚的讨好着,用公筷又夹起一道菜,笑着:“这个是七彩凤凰鸡,肉质鲜美,只有我们这边才有,别的都没有,您快尝尝。”
看见一旁的苏阑之,县令将那道七凤凰鸡放在了苏阑之的碗里,语气恭敬道:“您也尝尝,可好吃了。”
苏阑之没有这个心情吃这些,勉强吃了几口。
赵言渊则是一直陪在县令的身边,恭维着对方这段时间的辛苦。
酒过三巡,等回到了房间,下人送来醉醺醺的赵言渊。
等下人走后,苏阑之来到了他的房间,正想说些什么,赵言渊眼眸睁开,立刻阻止了他。
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刚刚那副醉醺醺的模样?
他在苏阑之的掌心写道:隔墙有耳。
苏阑之立刻反应了过来,大声道:“我的天,你是喝了多少酒啊,都醉的不醒人事了。”
他在赵言渊的掌心写道:狗县令是个贪官,我们应该怎么办?
男人低着头,写着:静观其变。
苏阑之想了想,也只能这个样子了。
毕竟这个是别人的地盘,天高皇帝远的,皇帝管不着,派赵言渊下来处理问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稍微没有处理好,恐怕两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苏阑之还不想死,他也不想赵言渊去死。
只能随机应变了。
第二天县令让百姓们排队领粥,苏阑之跟赵言渊走了过去,发现县令熬了一锅白粥,对着百姓们道:“朝廷官员赈灾了!他们没有不管我们!从今天起,一天三顿,每天都有的吃!”
话音刚落,不少百姓一脸感动的拿着家里的碗,自觉的排起长长的队伍。
苏阑之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他虽然觉得县令是一个贪官,走在街上,看见百姓确实也是拿着粥在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难道是他想多了?
这年头水至清则无鱼,该给的还是给百姓,也能接受。
等他回去时,赵言渊依旧在跟县令叙旧,县令大概话里的意思就是让赵言渊多停留几天,而赵言渊的意思就是过几天就走。
等到了晚上,苏阑之溜到对方的房间。刚一进去,一把尖刀立刻对准了他。
这吓的苏阑之一动也不敢动。
“自家人,停下。”
听见主子的声音,侍卫才将刀具放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赵言渊目光好奇。
苏阑之走到他的面前,在黑夜中,他的眼睛依旧亮晶晶,像是天上的星辰:“我知道县令是准备做什么了。”
看赵言渊不说话,苏阑之补充道:“他是等我们走,只要我们走了,百姓们就又没得吃了,这几天只是装了装样子。”
“我还特意问了一下周边百姓,他们一提起县令,每个人脸上都是恐惧跟害怕,压根不敢跟我多说几句。”
苏阑之自认为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眼前的男人也没有否认。
但是过了片刻,赵言渊还是冷静道:“明天我们就走,越快越好。”
苏阑之:“?”他们走了百姓就没吃的了啊,只有他们在这里,百姓才有的吃,为什么要走的这么快?
他可是苏家的小少爷,赵言渊可是皇帝的儿子,不管怎么样,有谁敢欺负他们?
赵言渊眼眸抬起,声音压低,只不过字字清晰:“再晚我们就走不掉了。”
“可你是皇子,我是……”
“万一他是想谋反呢?”赵言渊声音清晰,即使得知可能对方“谋反”后,依旧从容不迫。
苏阑之脑子“嗡嗡作响”,他虽然不信一个小县令也有胆子谋反,但他相信赵言渊。
等到了第二天,赵言渊准备辞行时,被县令拦住了。
“三皇子,您走的这么快作甚?我还想带您观看一下咱们这边的风土人情。”胖县令一脸谄媚,一点也看不出来昨夜赵言渊说提的谋反的感觉。
“事情已经办成了,也是要走的时候了。”赵言渊婉拒。
“哎呀这怎么行呢,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三皇子您不好容易来一趟,就这么直接走了,别人说我招待不周怎么办?”县令低着头,语言诚恳,献媚一样的看着赵言渊,然而苏阑之注意到,空气中的气氛很是凝固,两边均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县令身后的侍卫们有一个已经将手放在了刀上,隐隐有着想要拔刀的感觉。
“我想看看这费县的风土人情,县令你带我看看吧,我还从来没看过这里呢!”苏阑之笑着从两个人之间走过,对着赵言渊笑着道:“等我看好了就来找你,你也别太急了。”
县令在队伍要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苏阑之跟赵言渊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看见有一个人要留下来,他眸光精光闪过,没有阻止赵言渊离开的举动,勉强同意了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