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奚绮从外打探一番回来。
“如何?”夏俞禧问道。
奚绮满脸兴奋:“是一条密道,不过,你现在出门肯定会被人发现的,不如我们等到天黑再偷偷走?”
“好。”
两人根据奚绮对此地的了解规划出一条逃跑路线,而天色也不知不觉暗淡了下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悄然打开一条缝隙,两道身影从中溜出。
根据白日所规划的路线,两人一路上成功避开了洒扫的婢女到达后院假山出。
奚绮循着记忆找到了假山内密道的出口,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密道之中。
因着害怕被人发现,两人此番出逃并未带灯火,密道里此刻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走了一段距离后,密道内的空隙渐渐宽广起来,两人开始并肩而行。
“夏俞禧,你怕吗?”奚绮的心缩成一团。
夏俞禧挽着她的胳膊,道:“怕,但更想逃出去。”
“公主,再坚持一下,应该不会太久我们就能走出了。”
“好,”一害怕,奚绮话也多了起来:“夏俞禧,咱俩这回算是生死与共了,等本公主回京一定让父皇好生奖赏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夏俞禧哭笑不得:“行,都听公主安排。”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只感觉这密道好似没有尽头,处于黑暗中的五官感触也不自觉放大。
“等等。”夏俞禧忽地顿足。
“怎么了?”
“嘘。”夏俞禧示意噤声,她凝神去听。
“身后有脚步声。”她凑近奚绮耳边将声音压地极低。
奚绮神色慌张,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扯了扯夏俞禧的手询问。
夏俞禧了然,她拉住奚绮放轻脚步往前加快了走,两人拐过一个角发现面前有两条道路。
“怎么办?走哪条?”奚绮用气声说着。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夏俞禧顾不上其他,她拉住奚绮便往左手边那条密道走。
两人在里头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前方骤然出现一缕光束,两人登时眼眸一亮,像是终于寻到了一丝希望,跑动的步伐更快了。
“是出……”
奚绮话还没说完,满心的激动便被眼前一堵石墙浇灭。
“什么嘛,原来是石缝里照入的亮光,我还以为是出口呢。”
夏俞禧心中也失落不已,“看来是另一条路了,我们得走回去。”
两人刚往回走了一半便闻清晰可见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当即顿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主子,人离开没多久,应该就在前方。”
“嗯,剩下那些废物你去处置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好耳熟……
扶风!
夏俞禧与奚绮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神情一震。
扶风怎么突然回来了,看样子应该已经发现她们不在了。
这下完了,前后都是一条死路。
奚绮低眸凝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忽而,她在夏俞禧掌心写下两个字:等、跑。
夏俞禧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奚绮一转身跑了出去,夏俞禧一惊欲上前拦住她又想起她在掌心写下的字,不得不稳住自己体内的冲动。
“扶风哥哥。”奚绮的声音悠悠回响于密道。
夏俞禧屏神注意着两人的动静。
奚绮跑出这条密道后恰恰撞见了扶风,她稳了稳心神,甜甜唤了他一声,好似自己只是误入此地迷了路。
扶风见她出现在此地也不意外,只勾着笑看她:“公主这是在与我玩捉迷藏吗?”
听闻扶风此话,奚绮放下些心来,她接着他的话道:“是啊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扶风哥哥找到了。”
扶风只笑不语,他走近奚绮身前,伸出一只手撩拨着她脸侧的一缕发丝。
“我还以为公主是想离开我呢。”他的语调轻挑,意味不明,唇角笑意未曾消减,于黑夜中看上去极似鬼魅。
奚绮的笑蓦地僵在脸上,她打着哈哈:“哪有,扶风哥哥想多了。”
打了个哈欠后,她拉住扶风的胳膊往回走:“扶风哥哥,我好困呐,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扶风没多说什么,依着她往回走。
他的余光有意无意瞥向身后,嘴角笑意不易察觉地加深了些。
等两人全然没了动静,夏俞禧才放下心来,她拔腿就往外跑,心中忍不住感叹:
世界上最好的三公主啊,她今日的仗义之举她一定铭记于心。
看扶风对她上心的样子,奚绮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得赶快趁机跑出去找奚辞州过来救出三公主,决不能让三公主的苦心白费。
跑了约莫两刻,夏俞禧终于跑出了密道,洞外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周围林子里还隐隐传来几声狼嚎。
夏俞禧吓得一哆嗦,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
对了,她刚穿过来的情形就跟现在相差无二。
夏俞禧心中止不住暗骂几声。
算了,出来了总比天天被人关着取血要好,她随手捡起一根木棍防身,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继续往前。
天边渐渐泛白,夏俞禧精疲力尽,手上裹着的纱布浸满了鲜血,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整个人换晃悠悠地挪动几步,随后扑通倒地。
好累……好渴……好困……
突然,兽类的呼哧声萦绕耳畔,夏俞禧竭力地偏过脑袋,只见有一头狼正像看猎物般地盯着她,它龇着牙缓缓朝夏俞禧走来。
夏俞禧登时头皮发麻,她挣扎了几下实在没有力气再站起身,绝望感从心底迸发,夏俞禧想哭却哭不出来。
草!要不要对她怎么无情啊!
这一路不是被取血就是被狼吃的,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吼”的一声,狼张牙舞爪猛地扑向夏俞禧。
“救命啊。”夏俞禧下意识抬手捂住脑袋,嘴里哀声不止。
“夏俞禧。”
被恶狼撕咬的感觉没有出现,倒是听到了有人在唤她。
“夏俞禧。”
急切的呼喊声再度响起,且离她越来越近。
“奚辞州。”夏俞禧辨出了他的声音,她刚一放下手便见奚辞州疾跑过来。
“夏俞禧,”他蹲下身抱住她,声音忍不住发抖,“你怎么样?”
“奚辞州,”夏俞禧鼻头一酸,“我……我……”
话未说完,她精力彻底耗尽,脑袋一沉,在奚辞州怀里晕了过去。
*
与扶风走出密道后,奚绮正打算回房。
她刚走了一步便又退了回去。
不行,夏俞禧现在应该还在密道里,不能让扶风发现她不见了,得拖住他防止他再去将夏俞禧抓回来。
“扶风哥哥,”她若无其事道:“我有些饿了,你陪我去用些茶点可好?”
扶风微笑颔首:“好,全听公主安排。”
奚绮拉着扶风入了自己房间,随后将门关上,随口问道:“扶风哥哥今日是出去办什么事了吗?我寻了你好久都没见到你人影。”
扶风坐在小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两只茶盏,回道:“嗯,去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阿绮想知道是何事吗?”
阿绮?
奚绮微微一愣,扶风还从未这般唤过她。
“扶风哥哥若想说,我便听着,若不想说那便不说。”
扶风轻笑一声:“可是我想听阿绮的想法。”
奚绮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我想听。”
“好,”扶风朝她伸出一只手,亲昵道:“阿绮坐我身旁听可好?”
奚绮讶然不已,扶风一直以来都克己守礼,从未与她这般亲密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伸出手去,扶风牵住她将她拉至身旁坐下。
他温和道:“在说这件事之前,我问阿绮几个问题好不好?”
“嗯,你问吧。”
“你喜欢南域吗?”
“南域?”奚绮感到迷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毕竟我又没去过,而且这是你家乡我不好妄作评价。”
“那你想去南域看看吗?”
“啊?”奚绮认真思忖了一会,道:“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去看看的。”
“因为那里是扶风哥哥出生的地方呀。”
她笑靥如花地望着扶风,眼中尽是少女的天真与纯澈。
扶风心神微动,他再问:“那阿绮与我一同回南域可好?”
“回……南域?”奚绮一头雾水:“扶风哥哥要回去了吗?”
扶风慢慢摇头:“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一起回去。”
见奚绮踌躇,扶风唇角的笑忽而淡了些,他轻声问:“阿绮难道不想与我永远在一起吗?”
永远在一起……
奚绮红着脸颊低下头。
想的,从见到扶风哥哥的第一天起她就想一直与他待在一起。
可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能再回京去看父皇和母妃了。
是不是说明她不能再回昭国了。
“扶风哥哥,我想回京。”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这样啊,”扶风的脸色冷下几分:“公主这是在拒绝我?”
奚绮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将垂得更低了。
扶风自嘲般笑了一声,眸光紧紧凝着她,“公主不喜欢我了吗?”
闻言,奚绮抬起头,晃了晃脑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扶风哥哥,我是喜欢你的,一直都很喜欢。但我是昭国公主,我不能就这么离开我的国家,不能抛弃我的家人,对不起……”
扶风怔住了。
他还以为,他的公主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毕竟,她看上去是这么喜欢他啊。
不过,也无妨,他的小公主一直都很天真,很善良,就如这十年来无时无刻都在铺亮修补他破败不堪的质子生涯。
她长大了,有了更多的顾虑,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不该怪她。
他有办法将她带走的不是吗?他会让阿绮永远陪在他的身边,眼中、心中都之余他一人。
“阿绮,”他缓缓开口,语气听起来有些摄人心魂,“扶风哥哥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
奚绮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神情,脑袋呆愣地点了一下。
他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眼尾上挑显出一抹病态的偏执,“乖,阿绮。”
“永远陪着我,不要离开。”
奚绮等着他方才说的那个东西却不见影子,听闻这一番话,她刚欲启唇,不料,后颈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意识倏地混沌,神色也恍惚迷离。
“回答我的话,阿绮。”
此刻,奚绮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她木讷开口:“好啊,我都听扶风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