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静静地等着时间流淌,等几年后吴覆造反称王,然后将自己扔进虎笼之中。
那时候,任务完成,等剧情照着原有的轨迹朝着大结局的方向行进之后,自己就将被系统投入下一个陌生的位面之中。到时候,这个位面的这些人就与她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该与这些人产生牵绊的。她是一个异界的灵魂,只是一个过客。
这样安慰着自己,时间其实也过得很快。
初秋来临的时候,宫里上下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如坠入水中的烧红铁球一般,让死寂的皇宫沸腾起来——为表两国交好,国君将与北戎在边境会猎。
这原本与居在深宫之中的公主没有关系,但此番两国都有联姻意向,因此适龄未婚的公主将随国君一起前往边境会猎。
而西楼公主,已过及笄,尚未婚配,正是适龄公主之一。云心公主、北玉公主、南树公主,都与她一样,均正当适龄。
只是云心公主虽适龄未婚,但众人心知肚明她是不可能被送去北戎联姻的。云心公主那样得宠,不过伴驾去边境玩耍而已,国君自会庇佑着她。
北玉与南树因此一路上看云心都不太顺眼,她们自己命运未定,怎么可能对云心这天之骄子有好的脸色。
二位公主本以为素来和云心不对付的西楼也会和她们一般心情,这样三个人好歹能凑在一起背后说一说云心的坏话,疏解一下心中压抑的情绪。
谁知西楼如今独立世外,与谁都极少交流,表情平静,像是根本不知道与北戎联姻的可怕之处一般,镇日不坐在马车上,而是自顾自地骑马前行。
楼月骑的还是那匹被她取名为翻墨的黑马,这黑马英武非凡,虽无法和国君的御马相提并论,但也算良骥了,跑起来黑色的鬃毛如绸缎一般在风中翻滚,映着马背上的美丽公主,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边境几日便到。说是边境,其实如今中原大地上小国林立,互相征伐不休,楼国国小地狭,边境离国都并没有多远。
因此,尽管大部队浩浩荡荡,前行速度很慢,但也不过三四天便到了与北戎交接的边境上。
到达的这日,北玉与南树从马车上由侍女扶着下了车,两位公主坐在马车上腰酸背痛,下车一看,却遥遥只见云心正陪在父王身边,而西楼呢,骑着她那匹黑缎子似的黑马,在一旁自顾自地小跑。
两位公主对视一眼,对云心露出愤恨的表情,又不约而同对西楼哼了一声。
“西楼,你这几日好生平静,我看你对联姻去北戎这事,倒是挺期待呢。”北玉公主开口道,语气有些尖酸与嘲弄。
而楼月骑在马上,只是俯身看了看两位公主。
此番联姻的是谁,她已从书中剧情知晓,因此并不像别人那样因未知而紧张。
但她理解两位公主这样惶惶。她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两位姐姐不要担心。”
北玉与南树却觉得西楼在故作玄虚,于是二人联袂走了,决定将她孤立。随着她们而走的,有伺候公主的许多宫人侍卫。
楼月翻身下马,将翻墨交给养马侍从,也准备去自己的帐篷之中。
秉烛作为西楼公主的贴身大宫女,自然是跟着她出宫的。她自得知联姻的消息后,其实一直也颇为惴惴不安。她的命运,与西楼公主的命运紧紧相关,若是公主被选中了联姻,那么她也只能跟着公主一起踏上前往北戎的道路。
虽然,她的故乡如今正在北戎治下,若随公主联姻前往北戎,也算是回到故乡。但那片土地早非她记忆中故乡的模样,她宁愿不要回去。听说在北戎的地盘上,汉人如牛马一般被驱赶。
秉烛本以为公主会因联姻而紧张,但这些日子看来,公主却极坦然,丝毫不担心,每日只是纵马疾驰。这样的态度,让秉烛也渐渐没有那么紧张了。
边境是大片平坦的田野,在国君要过来之前的一个月,驻扎在边境的将军已经将此地打点好,帐篷星罗棋布,期间最大最奢华的那顶便是国君的,御前侍卫几步一岗,牢牢把守在帐篷附近,苍蝇都飞不进去。
伴驾的美人、以及皇子公主等皇亲国戚的帐篷围绕在附近,而后是随驾而来的文臣武将,再然后是伺候的宫人杂役等。
原本空旷平坦的田野,瞬间变成了由许多帐篷组成的一座城镇,喧哗热闹。
楼月头一次见这种景象,一时觉得新奇,东转西转、左看右看,到最后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只见层层帐篷挤挤挨挨,而杂役慌忙穿梭其中,喧嚣热闹。
等她转了半天看够了热闹,一回身,却惊觉秉烛竟和自己挤得分开了。
没了秉烛,她连自己的帐篷在哪里都不知道。
楼月连忙原路折返想要找她,此番因伴驾的皇亲国戚、文臣武将众多,各人所带的侍从名额有限,楼月本也不喜繁琐,便干脆只带了秉烛一人出行。
她回身折返,奈何淹没在喧闹的帐篷之间,更是看不见秉烛。且因她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骑装,因此被这些繁忙的杂役当做普通人,来往行止间不免有些拥挤冲撞。
楼月被挤得不得不往一边避开,躲在两顶小帐篷中间的窄道中,谁知在这里也躲不过人群,抄近路的杂役一个接一个的从这窄道中经过,或提着水桶,或抱着木柴,或挟着包裹,见她一个姑娘在这里,也不让她,大喇喇地走过去,把她愈发挤到一边去。
楼月几乎要站立不住,心道这还是御驾出征吗,这跟早晚高峰挤公交地铁没两样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脱离这拥挤的人群,免得自己不小心跌倒被踩了。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勉强逆着人群走了几步,却被一个杂役肋下夹着的巨大包裹撞到,她一下子失了平衡。
楼月下意识就要伸手向后扶着,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奈何她背后只是帐篷,根本提供不了支撑,她竟这么就要向后跌去。
眼看就要跌倒,楼月心里一紧,这时却忽觉得自己被拦腰一揽,而后便跌入了一个略有凉意的怀中。
她转头一看。
吴覆?!
怎么竟是他?
他不是被囚深宫不得自由吗,怎么会在此地见到他?
疑惑相继冒出,但楼月无暇思索,心中的警惕却又再次涌了上来——不能再和此人接触了!
那种灵魂被抽离的痛楚,尝过一次,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于是楼月一把推开了吴覆,警惕而戒备地看着他。
只是她却忘了这会儿人来人往的拥挤程度,刚推开吴覆,又有提着扛着抱着行礼箱笼的杂役们毫不客气地挤着经过,楼月已经贴着身后的帐篷了,结果这几个杂役手中的箱笼那样大,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却还是免不了要撞上。
吴覆唇紧抿,伸手一把拉过她的小臂,直接将缩在角落的楼月提了过来,堪堪避过了箱笼的撞击。
隔着骑装的窄袖,他冰凉的手掌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热度。明明只是温热,为何经由他手传到他心,却有了疑似烫伤的错觉。
“这里挤,先走吧。”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见楼月看他时依旧警惕,他说了第二句话:“秉烛丢了你,恰好碰见我,托我来找你。”
听见这话,楼月这才乖顺地跟着吴覆往前走,准备去和秉烛会合。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右手隔着骑装的窄袖,再度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怕她在人群中被挤丢了一样。
在喧闹拥挤的人群之中,他护着她身周,左手则推开那些不断挤过来的人,因此不免惹来许多路过杂役的怒视与低骂。
只是人到底都是欺软怕硬的,方才见楼月衣着普通、又是女子,那些杂役纵有能避让的地方却也不避让,反而故意过来挤。
这会儿吴覆只是面无表情,谁不忿地看过来,他只以更加淡漠的目光回视过去,那些杂役却不敢开口、默不作声地走了。
楼月察觉到这个区别对待,皱眉抬头看了吴覆一眼。
他什么时候气场这么强大了。
或许是因为初见吴覆时,他只是个营养不良、被人欺凌的瘦弱少年,又或许是因为先前自己教他读书认字、他听话照做的模样很是乖觉,因此尽管这近一年来他已经飞速成长,楼月却还是将他视为弱势。
此时此刻,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吴覆在这近一年间,长高长大了许多,不知什么时候比她还要高了。
他力气也极大,方才一把便将她从人群中提了出来。此刻钳住自己的手腕,她便挣扎不开了。
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吴覆在她身周护出一小片清净。
不知过了多久,左转右转,楼月竟被吴覆拉着进了一个小帐篷。
这小帐篷似个小小庇护所,隔开了外界的拥挤喧闹。
楼月这才察觉出不对来,“秉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