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冷,凛冽的气息快要将肺腑都冻住,谢雪绯被冷空气激得轻咳一声,怀揣着满心的欢喜想要去见顾千城,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他温热的怀抱,等他像往常那样满眼爱怜地揉她的脸颊,用体温一点一点将她的身躯暖热。
可是顾千城也不见了。
谢雪绯不由得心中疑惑,撑伞的手被冷风吹得发红僵硬,脸颊也凉了。她刚要绕回到正堂时,冷不丁却听见一声唤:“绯儿。”
她吓了一跳,借着明亮的雪光看去,竟见顾千城站在那株棠棣之下,浑身落满了雪。
“怎么在这里淋雪?这么冷。”谢雪绯顿时松了一口气,眉眼染上笑意,步伐轻快地奔过去扑进他的怀中,“哦,我知道了,难道是想和我一起白头的意思吗?”
好拙劣的笑话,她话音刚落自己就忍不住哈哈笑了。笑过之后才发现顾千城没笑,反倒是眉心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颊,“怎么啦?这么不开心啊,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谢雪绯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眼波流转,脸上带笑地清了清嗓子:“我——”
顾千城忽然道:“绯儿,转玄三术,我已经学会了前两式。”
谢雪绯眼睛霎时就亮了:“那很好啊!”
“你知道我为何要学转玄三术吗?”
“不是我非要你学的吗?”谢雪绯依偎进他的怀抱中,眨了眨眼。
顾千城很轻地摇头,掌心按在谢雪绯的肩头,果断、决绝地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
谢雪绯猝不及防被他推开,绵密冰冷的雪絮打着旋儿一下子涌进她怀中,脸上笑意霎时僵住。
还不等她发问,下一瞬,顾千城说出来的话却叫她浑身都冷透了。
他说:“绯儿,我的夫人生病了。”
谢雪绯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雪片扑在她的脸上也浑然不觉:“……千城,我没有生病。”
“我带她走了很多地方,求了很多人,他们都说药石罔效。”
顾千城闭上眼,俊朗的眉目在昏暗的光下显得如此绝情:“若找不到医治的办法,她就只剩下一年多的寿命。我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却束手无策,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快要将我煎熬得……真恨不得生了重病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谢雪绯看着他,神色茫然。分明大雪在落,可她却觉得天地都静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千城,你的夫人难道不是我吗?”
顾千城睁开眼,却不肯看她:“绯儿。我是渡真世家的家主,我的夫人,自然就是渡真世家的家主夫人。”
谢雪绯睁大双眼,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淌湿她的脸颊:“行了,不许说了……你不许再说!”
她似乎是从顾千城的话里意识到什么,一颗心慌乱地跳动起来。她眼中流露出恐慌之意,抬手拼命地想去捂住他的嘴巴:“顾千城,我叫你不要说了!”
顾千城捉住她的手,淡声道:“走投无路之际,我遇到一位白发散修,他说冽雪山谷的谢氏一族有一门世代相传的术法,名为转玄三术。虽然无法医治我夫人的病,却可以将她的病痛全部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他嗤笑一声:“不过很可惜的是,这门术法是谢氏的秘传,向来只有本脉子女可以学。而谢氏一族从不会离开冽雪山谷,更忌讳旁人知晓他们的秘传术法,倘若我贸然行事,求你们跟我回到渡真世家的话,或许还会引起你们的疑心,从而被你们杀掉。”
“我只好选择与你成婚。”
谢雪绯听到这里,神情已经是遭受巨大打击后的木然,她浑身簌簌颤抖着:“你成功了。”
“是。”顾千城点头,“所以我该离开了。”
院外街巷的灯笼光亮隐约漏进来,光华溢彩。
谢雪绯只觉浑身的力气也随着那些光芒溜走了,一颗心沉沉地坠到冰冷的雪地里去,撕扯得她心腹肺腑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尖刀利刃将她搅得血肉模糊。
她闭上眼,苍白的唇被冷风吹得干裂:“夫君,若你现在住口,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顾千城捉住她冰凉的手,漠然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嫣然如娇花,却莹莹滴露水的脸上。
“绯儿,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吗?”
顾千城道:“我和她,结过道契。”
若违此契,废半身修为,半生寿数。
谢雪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极怒极悲之下,她一下子笑了出来,泪水淌满脸颊:“顾千城,你真是个无耻的混蛋。”
顾千城无情开口:“绯儿,族长临死前交代我,叫我无论如何都必须照顾好你。所以,倘若你愿意和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谢雪绯睁大双眼,嗓音惨厉:“爹爹,爹爹在什么地方?你把爹爹怎么了?!”
顾千城硬生生抓住她的手腕,不叫她去看那血腥场面,冷声道:“他死了。”
一瞬的难以置信后,谢雪绯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气力,拳头狠命捶打着他的肩头与胸膛,痛声哭喊道:“顾千城你这……混蛋!当初是我们收留了你,是爹爹收留了你,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简直就是个混蛋!你……”
“谢雪绯!”顾千城纵使肩背宽阔有力,却还是被她捶得皱眉闷哼,他冷声道,“族长要我一定照顾好你。若你愿意跟我走,我会好好安置你的。”
“走什么?走去哪里?去你的渡真世家,然后给你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吗?原来你们这些注重清誉的修真世家也会养外室?!”
“你胡说什么!”
“顾千城,你口口声声说你对自己的夫人有多么珍爱,宁肯自己生病,也不想让她经受病痛折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转玄三术和我成婚,是否对得起你的夫人?”
顾千城的眉头一拧:“她不会知道这些。”
谢雪绯神情僵滞,一瞬间连哭都忘记了,豆大的泪珠挂在眼尾,欲坠不坠。
顾千城沉声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安置好你今后的生活。”
“我稀罕吗。”谢雪绯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顾千城,你当我是什么人?任你哄骗,随你拿捏,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可以随手丢弃的小玩意儿?”
她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顾忌。顾千城颇为不悦,眼中隐隐露出烦躁。
曾经多么乖巧可人的女孩,如今竟也不可理喻起来。
怎么学会了胡搅蛮缠?
然而,他们终究有过夫妻之情。顾千城念她遭受打击,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他到底是心软了,轻声道:“你听话,我不是那样始乱终弃的人,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谢雪绯的腿软得快要站不住,全靠顾千城托住她的腰才不至于摔倒。
她咬牙切齿,悲怒攻心,只觉整件事简直荒唐到可笑。
她深爱着的枕边人原来早已有了家室,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被他哄骗着做了插足的丑事。
可到头来,他还很大度呢,竟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保证不会丢下她。
何等虚伪,何等恶心!
谢雪绯气得头脑发昏,心跳剧烈,撞得胸腔都在痛。
又悲又怒,痛到极致。连顾千城温柔哄劝的声音都如隔了一层水流,她听不清。
谢雪绯只觉得窒闷,她放声大哭,哭得嗓音嘶哑,几欲干呕。
可是院子外面的笑声、爆竹声真是好热闹,如滔天的浪潮一般,轻易地淹没了她嘶声的哭喊。
她是族长的女儿啊,备受宠爱,骄纵任性。母亲去世以后,父兄更是加倍地纵容她,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会欺负她。
可顾千城的所作所为却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那样危险。
人心叵测,毒如蛇蝎。她像是误闯了丛林的家雀,稍一不慎,就被碾压得骨渣都不剩。
谢雪绯茫然地想:原来外面的人都这样心机深沉啊。
那这些年来,阿兄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也幸好她没有真的去找阿兄,否则以她的天真,还不知要给阿兄添多少麻烦呢。
想来,倒是心生庆幸。
顾千城始终托住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见她哭得伤心,甚至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片刻后,谢雪绯迟钝地感受到腿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蔓延到她的膝弯。
腹部刀割剑刺般的剧痛叫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
余光有明光闪过,是顾千城腰间的那把长刀。
她以为的琴瑟和鸣,白首相伴,其实不过是一个笑话。
顾千城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了她。她就这样蒙在他编织的一场大梦中,可叹可笑地幻想着与他的一辈子。
事到如今,万念俱灰。
谢雪绯的手慢慢移过去,指尖触上刀柄,同时抬起眼,一滴泪划过脸颊:“这辈子遇上你,是我三生不幸。”
“顾千城,”她抬起脸来,扯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容,“我真心祝愿你的夫人可以早日病愈。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白首……相伴。”
顾千城皱起眉:“说什么气话,待会儿你跟我一起走。”
“你杀了我的爹爹,我若与你一起走,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谢雪绯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目光决然:“顾千城,我与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不一样。我们谢家的儿女,向来只有为情为义而死,从不闻忍辱苟活之辈!”
话音落下,刀光一闪,殷红飞溅。长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温热的血液从她脖颈迸射而出,泼了顾千城半边肩颈与脸颊。
谢雪绯抽搐了两下,柔软的身躯从他的怀中缓缓滑落,扑倒在莹莹雪地上。
远处街巷的说笑声阵阵传来,微风吹过棠棣树枝,抖落满地碎雪。
顾千城怔怔看着她,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身下素洁莹白的雪快速被血水染透,雪白的腮边也溅满了血,双眼大睁,目光有些涣散。
顾千城踉跄跪下.身,颤着声音:“绯儿?”
他略显忙乱地试图去捂住她汩汩冒血的脖颈,却都是徒劳。只在最后一刻时,才听谢雪绯抽搐着咳出一口血。
谢雪绯的意识已经到弥留之际,小脸微皱,眼里都是求恳与委屈的神色,像是要哭的孩子。
她眼角有泪,双唇微动,喃喃地说些什么。
“……娘,我好痛。”
染血的手掌挣扎着捂上自己的腹部。两息后,她脖颈后仰,终于慢慢地失了力气。
多么好的姑娘,她就像是一朵莹白的小花,凋落在温热的血泊中。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花儿。
顾千城闭上眼睛。
覆水难收。
他从地上捡起染血的刀,将谢雪绯和谢御恒都葬下,然后擦去脸上和肩颈的血迹,推门出院,穿过喧闹欢笑的人群,沿着山道一路出谷。
途中有谢氏族人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问他要去哪里呢?怎么不见绯儿啊?
顾千城心绪乱得成了粥,根本想不到理由,慌乱间只道是去找个人。
族人们知道他向来沉默寡言,也不觉有异样,笑着说雪天路滑,顾公子要注意安全啊,千万不要叫绯儿担心。
顾千城木然地点头。
族人们沉浸在大雪花灯的热闹气氛中,没工夫多在乎他,便只挥挥手,不再说什么。
越远离山谷的中心,热闹人声就逐渐隐去。
顾千城低垂着眼睫看路。
他目的已成,本该感到喜悦或者欣慰,可此刻心中却茫然一片,比那大雪覆盖的山峰还要虚无。
即将走出山谷的时候,道旁砖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叫住了他。
谢长乐捧着一只茶壶,正要去摘红梅枝上的雪水煮茶喝,见了他便温声笑道:“咦?这不是我们绯儿妹妹的夫君吗?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
顾千城恰好站在一树红梅下,他的脸陷在阴影中。
“随意走走。”
“怎么啦?是高兴得坐不住了吗?”
谢长乐笑声清脆:“知道你要当爹爹了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可是也不要走得太远啊,过会儿就赶紧回去,好好照顾我们绯儿妹妹。”
话音落下,顾千城的瞳孔霎时紧缩。
谢长乐看不清他的神色,毫无察觉地笑道:“等小外甥出生了,我们都要去喝酒的!”
顾千城站在树下,浑身冰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许久后才涩声道:“……好。”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里,加快步伐沿着山道片刻不停地往外走,慌张恐惧得像是在逃命一般。脑中不住嗡鸣,山谷隐约的笑声里仿佛含着尖锐刺耳的哭嚎,凛冽如刀剑般的风雪刺得他眼眶生疼,却涩得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透过细密的雪幕望向道旁的红梅树,恍惚间竟忆起他与谢雪绯初相识那会儿的情景。
他问她:雪分明是白色的,为什么你叫雪绯?
谢雪绯笑着折了一枝红梅花,花枝摇曳,映在雪地上,莹白的雪竟现出了柔和的绯色。
而后她笑着问他:是不是很漂亮呀?
顾千城恍然明了,轻笑着点头称是。
可是当她的血雾泼溅在雪地里时,那莹白的雪同样变成绯红。
同样很漂亮。
顾千城走出山谷,走过红枫林,走到那条泛着雾气的河边。
他咬着牙平复自己剧烈紊乱的心跳,而后抬手,在刺骨的寒风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明知自己这一遭会招惹事端,却不曾想过会叫谢雪绯落得如此下场。
谢雪绯天真灵动,活泼娇俏,她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女孩,应该永远被托在手掌心里,不见半点风霜雨雪。
倘若她并没有爱上自己,倘若她还活着,他或许也可以满怀喜悦地回到渡真世家,用学来的转玄三术,治好他夫人的病。
至于谢雪绯呢,他会按照谢御恒的遗愿,好好安置、照顾她;或者若是她不愿,从此相忘于江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总之,他目的已成,不会对此感到愧疚。
甚至能很快忘了这个软弱无知的女孩。
可是谢雪绯死了,死在冽雪山谷最热闹、最漂亮、最应该阖家团圆的大雪天。
她腹中刚有了他们的孩子,尚且来不及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就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他花费了三个月,用谎言与欺骗为她编织了一场美丽的大梦。又用极为短暂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告诉她梦该醒了。
她临死时都在痛恨他的不堪与无耻,意识消散之际,却捂住自己的腹部,口中喊娘。
顾千城手上的血,彻底洗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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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顾千城回到渡真世家,施展转玄三术,顾夫人病愈。
顾景年雀跃不已,欢喜的声音传遍渡真每个角落:他的阿娘再度恢复了健康,他也不会失去阿娘的爱了!
经此一遭,顾千城和夫人柔情蜜意更胜以往,令人欣羡。
谢御恒和谢雪绯的死讯传到了流光山馆。谢拱辰提剑下山,与顾千城约战。
谢拱辰重伤,险胜。顾千城的死讯传回渡真世家,顾夫人悲痛不已,撞柱而亡。
半个月后,顾九枝听从长老院的安排,坐上渡真世家的家主之位。
至此,渡真世家与冽雪山谷的仇怨,应当是结束了。
然而,顾千城是渡真世家百年难遇的天才,他不仅修为高,也擅长制衡族中各家势力。他死后,渡真世家新一代的弟子培养险些整个垮掉,内部甚至多次发生意见分歧,导致冲突。长老院多次商议,始终忍不下这口气,于是派出包括云山、顾九枝、顾景年等人在内的弟子共二十七名,并联合永安江氏的数名子弟,一同前往冽雪山谷。
为何要联合永安江氏?因为“冽雪山谷有妖鬼作乱”,渡真必须要拉上一个盟友,证明他们封印冽雪山谷乃是师出有名。
他们趁夜围杀,因此并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谢氏族人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戮殆尽,不过也有“漏网之鱼”,比如谢长生。
他那一晚在谢氏宗祠里跪了半宿,企图以孝心感动祖宗保佑他多活两年,夜半时耳畔却总听见有声声鹤唳,他心中生疑,却望见后山那白鹤的目中,淌下两行血泪。
而顾九枝则是在到达冽雪山谷后,就察觉了此次过来的真实意图。她反抗未果被打昏丢在溪畔,稀里糊涂不知被冲到了何处。
二人于翌日傍晚被许家庄的百姓们发现,短暂地成为了金枝和雪生。
为了坐实“冽雪山谷的妖鬼虐杀百姓”这一恶名,云山提出,干脆派人往山外村庄挑几个人杀了。
那晚月黑风冷,许雁含的父母葬身在明亮的剑锋下,尸骨无存。
半年后,渡真世家更以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行与永安江氏联合,攻入流光山馆。谢拱辰和白灵宣拼死战至最后一刻,终于掩护青松和阿楚带着谢尽芜从后山小道逃走。
青松与阿楚为了躲避渡真世家的追杀,特意带着谢尽芜避世隐居在偏僻的草屋中,乔装打扮融入当地百姓生活。
期间,永安江氏找上门来,青松为了保证自己绝不会将真相告知谢尽芜,提剑割舌。自此,他们才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渡真世家也终于放了心。
当年参与此事的人,死的死,封口的封口,余下都是些利益相关之人,更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这世上不会再有外人知晓他们做过了什么。
一代人的恩怨到此为止。
可是谢长生没有死,他什么都记得。
新一轮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而远离喧嚣的冽雪山谷,也在渡真和江氏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抹黑中,从谢氏族人的聚居处,慢慢演变成了必须被封印的“妖鬼作乱之地”。
就好像,假话说了一万遍,或许就变成了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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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真相(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