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丹霄 第5章 第 5 章

王宜仁跟着姜烨回了公主府，将那道圣旨当着府中众人的面又念了一遍，之后便回宫复命了。

府中众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姜烨也不管她们，自顾自往东苑去了。她这个恶贯满盈的主子一走，那些仆从还有西苑那几个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不出姜烨所料，她刚一走，那些婢女侍从简直高兴疯了。

江南甚远，水患赈灾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公主最起码要离开几个月，可算能有一段悠闲安乐的日子过了。

裴渊看着姜烨离开的方向停驻了许久，陆鸣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担忧。

齐映一脸快意地拉着易重回西苑，嘴里嘟囔着姜烨在江南染上瘟疫死了才好。

柳柏夷亦是松了口气，早上惹得姜烨不痛快，现下她正好也没时间来教训他，等她回来之后他顶撞的事儿应该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他也不用一日三餐的给她试毒，正巧昨晚刚说让他陪着一起用餐，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和她同桌而食了。萦绕许久的阴霾散去，柳柏夷心下松快，抬腿也回了西苑，那里还有一个重伤昏迷的张行简需要他看顾照料。

仆从们面带喜色三三两两地挤作一团议论着，若不是碍于管家在场，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欢呼雀跃了。

徐翎生厉声喝退了这些下人，用那副洪亮威严的嗓子让他们各司其职。下人们散去之后才追着姜烨的脚步往东苑而去。

“殿下，此行老奴与您同往。”徐翎生一路快走，身姿挺拔、气息沉稳地把姜烨堵在了东苑门口。

姜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脚步不停：“你是管家，何故与我同往？”

徐翎生理所当然：“自然是伺候殿下、护殿下周全。”

姜烨有些暖心，这个管家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给她关心和温暖的人。

她忍不住开口：“落霜会陪着我，再者陛下今早传召进宫，说此次出行会给我分派几个号手，暗中保护我。”

“徐伯，不用担心。”姜烨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徐翎生想了想，拱手道：“如此就好。”

姜烨温声道：“这公主府上上下下还需要徐伯费心，你帮我打理好这公主府就行了。”徐翎生神情微动，应了一声便行礼退下了。

天色尚早，不过才到辰时。

昨晚到今晨，下毒、救人、面圣一系列的事扰得姜烨连轴转，这会儿无事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会儿了。

她让落霜带人收拾出行要带的东西，自己在庭院里那棵老槐树下小憩。

正值三月，绿色的枝头染上零星的紫色，槐花将开。

茂盛的树冠在辰时的阳光里洒下大片的阴凉，树下摆了矮桌矮榻。

姜烨躺上那张精致柔软的矮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去了，一天一夜没合眼还一直高度紧绷神经连轴转处理各种意外，饶是她身体素质好也疲了。

司香侍女轻手轻脚为她点上一炉安神驱虫的雪松香，侍女流云备好了茶叶和糕点，待自家主子醒来随时有茶点可用。

落霜带着几个侍女打包物件，几乎没发出一点响动。庭院里只有微风拂过槐树发出的沙沙声。

如果没有不速之客的话，倒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几乎是睁开眼的瞬间，落霜也已护在她的身侧。

姜烨起身抬头，四顾空无一人的房顶树冠，厉声喝道：“出来！”

一道鬼魅飘逸的身影无声地出现，稳稳地落在姜烨的面前。

那人黑衣墨发，衣服和腰带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精巧的花纹，那些纹样狰狞诡谲并不常见。不速之客戴着半张漆黑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

姜烨有些心惊，以他的武学和身法，如果不是故意泄露气息，她根本发现不了。

“你是何人？”姜烨全身紧绷，目光死死盯住他。

却见那人抬手躬身，不卑不亢地双膝跪地行了个稽首礼。

他开口道：“殿下安康。”

声音如山间清泉清朗雅正，和他那身不人不鬼的装扮简直天差地别。

“属下暗影司指挥使尹枢，奉命前来随公主殿下南下，护殿下安危。”

暗影司，姜烨听说过。

它是专门护卫皇家的一个部门，司内所有人均武艺不俗且直属于皇帝一人，是皇室豢养的死士，皇室子弟自出生时均会分配几名暗卫暗中保护。

暗影司分为暗卫和影卫两部，暗卫人数众多，旨在保护皇室子弟，影卫人数不多、但都是司内层层挑选的精锐，整部只负责皇帝一人的安危。

暗影司挑选人才时极其严苛，意志坚定、忠心不二、根骨上佳者才有资格进入暗影司培养，培养采取淘汰选拔机制，最终留下能在天潢贵胄身边履行护卫职责的少之又少。

现在将暗影司指挥使派给她，也算是对姜烨相当重视了。

姜烨默默松了口气。

“陛下让你来的？”

“是。”

既然是来保护她不是来暗杀的，姜烨说话也不客气了：“你们暗影司都习惯翻墙，不爱走正门是吧。”姜烨精神紧绷了许久，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睡一会儿，刚睡着又被打断，实在有些火大。

尹枢愣了一下，极快地反应道：“属下知错，未曾想过——”

“不要找理由。”姜烨不耐烦地打断。

“是。”

姜烨看着他，“罢了，你替我守着，我睡醒之前别让其他人来烦我，就当将功补过了。”姜烨说完又躺回了那张矮榻。

“属下领命。”尹枢如初见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庭院中又恢复了平静，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在姜烨身上。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直至午时末才将将转醒。

她舒展的伸了个懒腰，随手抓起一块梨花糕就往嘴里塞，一旁静立的奉茶侍女伶俐的备好了茶，姜烨用过一些茶点便起身往膳厅走去。

许是知道自家主子要出远门，今天中午这顿饭尤其丰盛。大大小小十几道菜摆满了饭桌，好在桌子够大。

姜烨拿着筷子就要去夹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收手放下了筷子。

“柳柏夷呢？”她就说少了点什么。

这些天一到饭点就能看到柳柏夷在她眼前晃，之前柳柏夷不在的时候，管家和落霜都不许她提前吃，等柳柏夷验完才准动筷。今天柳柏夷不在，这俩怎么就不拦着她了？

管家上前：“回殿下，柏夷公子在西苑看顾张大人，且今日的饭菜亦无需柏夷公子试毒，故而未请他来。”

其实柳柏夷原本是要来的，毕竟已经给公主殿下试毒试了一年多，饭点去膳厅试毒几乎已经刻在了柳柏夷脑子里。

今日他刚要出门，管家就派人来通知他说他今天不用去了，他有些诧异和无措，以为是上午惹了姜烨生气还不愿见他。

管家派去的小仆从也没说清楚为何不用他去，柳柏夷有些不安，还有些失落，刻在骨子里的每日待办没有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姜烨看向管家：“为何？”她有些疑惑。

徐翎生一脸慈爱道：“回殿下，尹指挥使来了呀。”

姜烨更疑惑了：“他来了又如何？”

徐翎生笑道：“有他在，公主府一举一动皆在暗影司眼下，莫说有人下毒了，就是有鸟雀进后厨偷食，暗影司都能知道它吃了几粒谷子。”

这么厉害？姜烨将信将疑。

不过既然他们这么笃定，索性也不想这么多了，捏起筷子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饱餐一顿回到东苑，姜烨简单看了下行李收拾的进度。

幸好是看了一眼。

姜烨：“二十来件刀枪棍棒的，这是要去开兵器铺啊？”

落霜：“都是殿下练武时惯用的。”

姜烨：“那也不用都带上，带上我那杆银枪其他的都撤了。”

姜烨：“就喝个茶，茶具也用不着带八套吧？”

流云：“不同茶叶需用不同质地的壶盏，不然......”

姜烨：“行了行了，带这两套青玉的和白瓷的就行了，其他的都撤了。”

姜烨：“十个箱子的衣服？我是去赈灾的还是去度假的？眼下已开春，春装夏装各带个三五套就够了，其他的都撤了。”

“......这个不带。”

“......那个也不要。”

“......《风流俏书生》、《教坊司秘闻》？？？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都！撤！了！

最终，在姜烨的不懈努力下——

在侍女们言辞恳切下——

那二十多箱的行李最终剩下了五箱……

她尽力了……

行李收拾得七七八八，日头也有些偏西了，姜烨看着精致奢华的寝殿竟生出些许不舍。来到这里才过了五六天，恍惚有种在公主府生活了很久的错觉。

温暖的徐管家，寡言尽责的落霜，大大小小的侍从，还有西苑那群男人，好像都不陌生。或许是带着前身的记忆，姜烨对府中的一草一木都很亲切。

姜烨的目光拂过寝殿的上上下下，回想起这几日的种种，颇有些感慨。

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只当了几天就要离开。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殿下，裴公子来了。”有侍女进殿禀报。

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