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从读档开始 第13章 梅园

薛云从床上惊醒，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屋里漆黑，祁墨面色担忧地守在她身旁。

——是她给祁墨治伤，又将他留在寝屋的那个夜晚。

薛云心有余悸地紧紧抓着他，祁墨犹疑地问：“你......又重生了？”

她一时不知若何作答，喃喃道：“如果你相信的话，是的。”

祁墨表情看上去很是严肃，深舒一口气，问道：“发生了何事？”

薛云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慢慢说出事情经过。从她被传召去宣政殿，途中萧稷又被梅妃请走，再到晚上宫殿外发生混乱，她慌乱间遇到菡心，被她一刀割喉......

现在想想，菡心的神情举止十分异常，她干脆利落的手段也像是早有预谋。薛云不大相信这是柳昭仪的授意，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难道菡心是被其他人安插在柳昭仪身边的卧底？

另外，梅妃又为何会忽然出事？梅妃死亡的消息是从菡心口中听到的，如今真假难辨。但梅园出事是事实，这与菡心杀她的动机之间又是否会有关联？

薛云捂着快要爆炸的头，蜷缩着腿坐在床上，她这已经是第几次死亡轮回了？从冰湖那次算计，一二三四，入宫短短两个月她已经死了四次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祁墨坐在她身边，他抬起一只手，有些僵板又缓慢地落在薛云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好了，没事了。”

薛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就没忍住情绪，径直扑上前抱住了他。她也不知道该说起什么，只觉得拥抱的触感足以令人安心。

祁墨怔了怔，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张，很快便恢复平静，轻缓地一下一下在她背上拍抚。

*

五月四日，端午前夜。梅园光秃秃的树干在夜幕里显得尖利又刺目，张牙舞爪的聚在园子里像是一座幽寂荆棘囚笼。

梅园最外围的树影后蹲着两只人影，“你确定真的会有人来？”祁墨不禁怀疑。

“当然。不仅是梅妃，萧稷也会来，你等着看吧，事实很快就会证明我没有骗人。”薛云确凿坚定。

事实的确如她所言，没过多久梅妃先至，身着一袭浓艳的锦缎石榴红裙，独自一人慢慢踱进梅园，身后也没有任何侍从跟随。

“看吧？又是一个能证明我重生的强力证据。”

“不过她这副奇怪打扮，难道是要给萧稷独舞一曲？”她思忖着，想到柳昭仪之前说过梅妃是教坊舞女出身。

“上次的这个时候，你在宣政殿？”祁墨忽然问。

“是啊，怎么突然这么问？”薛云有些诧异，回想了一番，“那时候萧稷突然传召我，我险些以为是你我之事暴露要被问罪，没想到萧稷说什么......只是为了补偿我，让我在宣政殿坐了大半日陪他下棋——不过这次我提前找高太医帮忙谎称我感染风寒，此刻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屋里卧床养病呢。”

“补偿？补偿什么？”

薛云愣了一下：“他的意思应该是，呃，就是之前我被安排侍寝那晚不是被你用暗号打断了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墨的脸色似乎有些沉，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沉默。幸好他没再继续发问，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了一刻钟。

终于，梅园里逐渐传来另一道脚步声，是萧稷来了。

“陛下！”梅妃看到萧稷便盈盈拜倒。

萧稷扶起她，神色淡漠：“千方百计将朕引来梅园，究竟所谓何事？”

梅妃自然也感觉得到他话里的冷意，她紧紧攀着萧稷的双臂，眼波流转仰望着他：“陛下，您这些日子为何对臣妾如此不耐？”

萧稷偏过脸：“别想太多了。”

梅妃不依不饶，浓艳的眼眸里违和地浮现出一丝可以被称之为绝望的神色：“陛下！您最近冷落臣妾，是因为得了新宠，还是......因为某些事对臣妾生了疑心？”

萧稷眯眼：“疑心？朕为何会对你生疑？”

梅妃在他威严目光的凝视下不禁发虚，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勉力扬起瑰丽的笑颜：“是臣妾多心了......陛下，臣妾今日备了梅酒，请您赏光。”说着她从一旁的白石案台上端起酒壶，倒了慢慢一杯酒送到萧稷嘴边。

萧稷无动于衷：“梅妃，你闹了一日，找朕来这荒芜的梅园就为了让朕陪你饮酒？”

梅妃端着酒盏不放，眼中渐渐凝起祈求：“陛下，您还记得这片梅园，可是我们初次相遇之地？那年冬日岁宴漫天飞雪，臣妾一袭红衣为您献舞，您还夸臣妾舞态生风翩若惊鸿......陛下，臣妾求您了，今日最后陪臣妾饮一盏罢？”

萧稷神色复杂看她片刻，最后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落座，梅妃一杯接着一杯的斟起酒来。薛云不禁问：“你觉不觉得梅妃状态不对？”

萧稷点了点头，用四个字形容：“心虚胆怯。”

的确，梅妃似乎因为某件事担心被萧稷怀疑疏远，却又不敢明问——会是柳昭仪被害流产之事吗？

梅妃一边给萧稷喂酒，一边自己也没少喝，她脸颊逐渐升起绯红，丹朱笔勾勒的眼尾也愈渐缱绻。大概是酒精壮胆，梅妃在醺醺然的状态下主动起身，娇笑着跌进萧稷怀里，眼光迷离地抚上他的面庞。

萧稷面色虽依然沉静，但眼神间依稀可辨些许醉酒的痕迹，他没有推开梅妃，反而握住她的手轻声唤了句什么。

因为距离过远，从薛云的位置只能看见他嘴唇微动，呢喃出两个字，却听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梅妃的反应格外激动，她脸色忽变，嫣然靡色一瞬间变得扭曲。

“你听得见他说了什么吗？”薛云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祁墨：“看口型，是皎字的叠音。”

皎皎？姣姣？

是个人名？

更诡异的是，萧稷仿佛入迷一般捧着梅妃的脸，薛云很难鉴定他脸上的表情......或许是温柔？

就在这时，梅妃眼底忽地闪过狠绝，下一秒，“铛”一声，酒杯摔碎在地，迸发出清脆的裂声。

梅妃缓缓拾起一枚尖利瓷片，嘴角勾出一丝凄厉又嘲谑的笑容，决然向自己手腕割去。

“！”

薛云睁大双眼，眼前场景实在超出想象。

而萧稷竟像是深陷在醉意中，对骤然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他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怀中人，眼神又像是穿透过她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对梅妃脸上的含恨笑意和不断渗血的手腕视若无睹。

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里十分诡异又渗人。梅妃脚下渐渐汇聚出刺眼的血泊，映衬着她玫红的裙摆就像是一株摄人心魄绽放于凛冬的血梅。

“梅妃难道......就这样死了？”薛云对这一切感到荒谬。

“割脉死亡大约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祁墨敛下眼，淡淡回道。

“可她为什么忽然自杀？因为萧稷叫错了名字？”这岂非更加荒谬？？

等到梅妃逐渐身体虚脱不受控地滑落，萧稷才终于发现不对，回过神后惊愕地揽着怀中面色惨无血色的女子，大声呼唤侍从。

成列的太监和侍卫们匆匆进入梅林，祁墨谨慎道：“此地不可久留，已经有不少守夜营的暗卫从附近靠拢。”

薛云点头：“好，那我们先退到梅林外围静观其变？我还不想离开，待会有件事要做。”

祁墨带她快速撤离，二人在梅园边缘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林中嘈杂的动静全部平息，人也悉数散尽。薛云再次走回梅园中的那个白石案旁，石凳脚下还静静淌着尚未干涸的鲜红血迹。

而石案上，摆着那坛没来得及清理的梅酒，薛云拿起来掂了掂，准备抱着离开。

“你怀疑这酒有问题？”祁墨问。

“嗯，你还记得方才萧稷喝酒后的反应吗？他不仅在迷醉间将梅妃错认成其他人，还仿若丧失五感六识一般对梅妃自残的行为毫无反应。虽然我现在也无法断言一定是此酒的缘故，但很值得带回去好好查验一番。”

祁墨伸过来一只手帮她轻松拎起酒坛：“依你所言，走吧。”

*

回到嘉延宫，薛云把酒藏在屋中上锁的柜子里。然后抽了一张丝帕捂着嘴，装作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迈出正门。

恰好菡心从主殿中出来，二人见到彼此皆是一怔。

薛云看到那张脸，那天夜里诡异又可怖的死亡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好在她历经多次死亡后对处理这种情绪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她轻咳了两声，虚弱地朝她笑了笑：“菡心，我在屋中休息，隐约间听到宫外声响，你可知发生何事了？”

菡心恭敬地行了一礼：“云贵人，我们主子也是刚在屋中听到了动静，令奴婢去查看呢。”

“哦，这样啊，那你快去瞧瞧吧。“薛云礼貌友善地微笑：”我拖着病躯不便出门，就在宫里等你的消息。”

菡心离开后，薛云敲开主殿大门，看到柳昭仪就直入主题：“柳姐姐，你可听过——'姣姣'这个名字？”

柳昭仪神色讶然：“你......莫不是说先皇后的闺名？你从何处听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