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云炊月（美食） 第5章 第 5 章

谢京言本来有些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人，细长的手指攥着筷子，有些手足无措。

见她半天不动筷，谢京澜笑着把蘸碟推近了一些：“快吃吧，尝尝味道！”

谢京言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小心夹起一个饺子，放在蘸碟里蘸了些红油辣椒和醋。刚刚入口，薄薄的饺子皮轻轻一咬就破了，热气混着蘑菇馅儿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那种鲜香带着微微的辣味，醇厚又开胃。

格子窗外天色清澈得像打磨过的青瓷，没有一丝杂质，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着。

阳光暖暖地洒在谢京澜脸上，照出她眼底的流光。接连往谢京言的碗里又添了几个，“好吃吗？多吃一点。”

谢京和看着自己妹妹，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从前妹妹一直对同父异母的小妹很不好，虽然不打骂，却也是从来都不理睬的。

按从前她的话说，是苏氏生的孩子，她就讨厌！

如今怎么变了样？

谢京和暗暗叹一声，想必是妹妹想通了关窍，这父亲不慈爱，继母作践她们，这事与小妹妹京言确实无关，不仅如此，养在苏氏身边的小妹妹，受的责打也不少。苏氏一直嫌弃生的第一胎是女孩儿，总是骂如果京言是男孩子，那她早就进了谢府，哪里还用得着在外面吃那么多苦。

这边谢京言细细咀嚼，眼睛微微睁大，一时间顾不上答话，过了好半晌才点点头，嘴角沾着油光亮亮的，捂着脸笑了：“姐姐，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了！”

“肯定好吃啊，蘑菇嘛，最鲜了。”谢京澜扬了扬眉，又夹起一个饺子放在谢京言的碟子里。

谢京言慢慢地吃着，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不时抬头看一眼姐姐，生怕两个姐姐忽然又撤掉了盘子，冷着脸将她推出门去。

她咽下饺子后，突然各夹一个放进京和、京澜的蘸碟里，小声道：“大姐姐。二姐姐……你，你们也多吃点。”

一股湿润的暖风夹杂着草木清香吹入屋内，仿佛将整个夏天的气息都带了进来。谢京澜愣了一下，眉眼弯了弯，眼里染了几分柔软，夹起谢京言放的饺子，咬下去，“嗯，这个格外好吃些。”

一旁的谢京和看着两人，脸上带了点不自觉的笑意，她点点头感叹：“这才叫日子啊。”

谢京澜嗯了一声。

谢京言吃得嘴角红红，擦了擦嘴道：“大姐姐，二姐姐，咱们以后天天都能吃这么好的吗？”

谢京澜望着在石榴花间忙碌地穿梭的蜜蜂，点了点头：“会的。”

“可是我阿娘……”谢京言话未说完，忽然哽住了，有些惊恐地望着厨房外面。

未见其人，已经里传来一阵尖声嚷嚷：“我要吃！怎么不给我吃？！” 雀鸟和蜜蜂都惊得飞走，伴随着扑腾扑腾的脚步声，一个矮胖的小孩儿从步道那边窜跑过来，正是苏氏的幼子。

苏氏去追吴婆子，这熊孩子就交给了身旁的扈婆子，扈婆子在谢熊后面跟着，气歪了鼻子：“大姑娘，二姑娘，你们怎么不先给公子吃？”

谢熊今年六岁，个头不高，脚步却跑得飞快，是个不讲道理的讨厌小孩儿。苏氏对他溺爱得紧，当祖宗供着。仆从们更是将谢熊哄得天上有地下无，哄得谢熊无法无天。

他又刚好单名一个“熊”字，属实是人如其名。

熊孩子一眼瞥见了谢京言碟子里的饺子，冲过来伸手就抢：“我的！！”

两下将饺子倒入口中，嚼得满嘴流油，“都是我的！你们没得吃！”

谢京言吓得赶紧躲开，差点跌倒。谢京澜心中怒火翻涌：“谢熊，放下。”

谢熊满脸不屑地叫嚷：“我就吃了怎么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谢京和与谢京澜都站起身，这个小孩子是她们继母的心头肉，原来也是谢父的心头肉，不过自从谢父去了长安，对这个幼子的询问关爱也不见了。

谢熊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变化，还是上天入地他最大一般，叉着腰，着三个姐姐，学着苏氏的语气，鼻尖一抖一抖：“赔钱货！三个都是赔钱货！”

谢熊高高扬起下巴，满是得意：“我！咱家唯一的男丁，将来光耀谢家门楣！你们呢？赔！钱！货！”

说着扑到木案上，将饺子一股脑儿往嘴里塞，“都是我的，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们敢碰，我就让阿娘打断你们的手！”

一边吃一边将饺子皮吐出来：“我是谢家唯一的儿子，谢家以后全靠我，你们几个丫头片子算什么东西？这种好东西就该先给我吃！”

谢京和急红了脸，上前挡道：“你吃饺子怎么能光吃馅儿呢，不能这么浪费……”

“不能什么不能？我就不吃！” 谢熊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声嚷道：“浪费怎么了？我愿意浪费！我是男孩子，家里得靠我传宗接代！这上上下下都是我的，我浪费的是我的银钱，关你们什么事？”

“再看看你们，头发那么长，梳个头就花半天！费镜子、费梳子，你们最浪费！我一会儿就告诉我娘，把你们全赶出去！”

谢熊一声尖叫，将桌子上的盘子砸了个粉碎，猛地一把推开谢京和，将她推到了桌角上。

谢京言喊道：“小弟，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姐姐？！”

“闭嘴！你敢管我？！”谢熊扬起下巴：“将来我做了大官，你们全得给我磕头！”

谢京澜看着眼前这一幕，胸中怒火如同山崩海啸般翻涌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谢熊，把饺子放下，跟大姐姐道歉！”

谢京言往前走了一步：“乖，把饺子给我……”

“我——就——不——！”熊孩子边喊边冲向谢京言，猛地扑过去张嘴就在谢京言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谢京言疼得满眼泪花，谢京澜嘴角一沉，几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垃圾孩子脸上，清脆的响声先打蒙了他，还没等谢熊和身边的婆子缓过神来，谢京澜转身提在手里的扫帚已经打了上来。

扫帚这东西打起人来虽然不如鞭子好看，但力道却不差，这一顿扫帚柄抽得熊孩子哭爹喊娘，吱哇乱叫，扈婆子上来阻拦，说你怎么能打谢家独苗，“苗”字没有说完就受了几下痛揍，只感觉一把老骨头散了架，急急忙忙往灶台那边躲。

见谢京澜怒揍谢熊，谢京和本来想拦，只听妹妹边打嘴里边喊：“子弟不可不训，不训则害亲，不教则害家！横行霸道！不知天高地厚！”

心里也觉得这孩子的确得管教了，与其去可怜他，不如可怜可怜被咬破手的三妹妹。谢京和再没劝阻的想法，转身到京言旁边，护着安慰她。

谢京澜将这么多年的怒火一起发了出来，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东西就得狠狠打！

夏日的蝉鸣连绵不断，谢熊的哭喊吱里哇啦。

谢熊从一开始“你这赔钱货敢打我”到“阿娘救我”再到吃痛呜啦乱喊，闹了个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