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气场沉沉的大堂内,祈夜容只是跪着,难云仙坐在堂上,微微皱眉,面色不悦的看着她。
“你是何人?”难云仙终于开口。
祈夜容目光平静的看着她,轻声应道,“阿母……此话何意?”
“疯了十几二十年,怎的今日不仅能够活蹦乱跳,还能出手责打下人,莫要告诉我你跑出去摔了那一趟就把你这疯病给摔好了!”难云仙语气严厉,神色肃然的对着她说道,也不知是因为她责打那仆妇而生气,又或是因为突然出现在魏长引面前,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而愤懑。
祈夜容猜不透,当下她只想着如何让难云仙容许她随着祈夜滢一同进宫去,但眼下这局势似乎对她不利。
“阿母这十几二十年来从未去那院子里看望过我,又怎知我这疯病是出门摔好的还是早就好了。”祈夜容神色从容般应道,“阿母若是不信,大可问问阿绿,我这病是何时好的。”
话落,难云仙只一个眼神递过去,阿绿便立马上前求请,“请女君莫要责怪女公子,女公子确是半月前摔了一跤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是阿绿亲自将女公子带回府的,也是亲眼看着女公子醒来时没有犯病,休养了几天,阿绿见女公子不思饮食这才去膳房拿了些吃食,女公子也是见我被责打才出了院子。”
“若女君要罚,只管罚阿绿,还请女君莫要怪罪女公子。”说着,阿绿双手伏地,额头触地,朝着难云仙跪拜请求认罪。
祈夜容看着身旁的婢女,只觉得她确实重情义,但她却把这件事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她心中不知何滋味。
可如果难云仙真要罚来,她自然也不会让阿绿替她受罚。
这时,只听得难云仙冷笑一声,“哼,主子伶牙俐齿,就连身边婢女也如出一辙,到底还是我对你太过仁慈。”
“阿母这些年来对阿容的照顾,阿绿都同我说了,阿容在这里多谢阿母口中的仁慈。”祈夜容学着阿绿的手势朝着难云仙跪拜。
这一拜倒是让难云仙心中突然一沉,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只见祈夜容直起身子跪好,继续说道,“若不是阿母对阿容的照顾,估计我早就死在了那院子里,所以今日阿母无论说什么亦或是罚我,我都认,我相信阿母是个明事理的人,那仆妇确确实实对我不敬,责打我的婢女,我自然也要罚她,若阿母因我这般举动生气,阿母只管罚来,阿容绝无二话。”
听到祈夜容这番话,难云仙又何来生气一说,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那股气是如何来的,不知是因见到她生气还是因她今日这举动生气,她自己也不知道。
“今日便是那仆妇做的不对,你大可来同我说,自然也有我去罚她,可你竟赫然在众人面前责打那仆妇,若无人来告知我,你是不是要把人打死才作罢。”
“阿母责怪的是,只是我大病初愈,府中无人见过我,可谁都知阿绿是我的婢女,这只是一个管事的仆妇都敢对我的婢女进行责打,若我疯了那便是另一回事,可我现在已然病好,自然也要拿出一个态度来说话。
我也并非不想来寻阿母说这事,只是今日有客人在我不敢叨扰您,我也绝无要将那仆妇打死的意思,不过略施小惩罢了,阿母若是不信,大可叫来医师瞧瞧那仆妇身上的伤是否严重。”
“你便是绝无此意,你也有错!”
“阿母教训的是,阿容知错。”
听到祈夜容说出这番话,她也不是不知其中道理,只是她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脸面是要的,又怎能容许有人踩到她脸上作威。
“既知错,便好好反省!”但祈夜容这认错的态度她是看在眼里的,她只朝着外面喊了个人进来,“冬琴。”
那名唤冬琴的婢女立马便走了进来。
“你带人去把东厢房的院子收拾出来,然后带大娘子过去。”
“是。”
大娘子?
这是要回嫡长女的身份了。
阿绿听到可以回到这府院中,脸上也是挂住了笑,祈夜容只再次行礼,“阿容,多谢阿母宽恕。”
如今,只剩难云仙点头让她进宫。
这些日子,她让闻嵻调查清楚了,难云仙是那相国难吝的女儿,下嫁给了身为平民的祁夜雷进,而后在难吝的引荐下得到了瑾国皇帝的赏识和信任,被任命为丞相,封临夏侯。
因此,祁夜雷进虽为丞相,却也是暗中靠着难云仙在朝中稳固地位。
“到底是正主地位,住的地方都大很多,但还是比不过我那个老虎洞。”闻嵻在这收拾好院子里四处张望,左看右看,一会挑逗这刚被清理好的莲花池中刚冒出来的花苞,一会又跳上那老树张望,就跟个猴子一般到处乱看。
“你霸占了人家的住处,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如今你跟了我,那山虎呢?”祈夜容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的裙裾也换成了合身的,不过对穿惯了铁甲的她来说还是有些许不适应。
“估计闻不到人气便回去了,不过是只幼虎,我还没那么残忍,我虽霸占了他的房子,可我好歹也给他留了吃食,这是买卖,不算霸占。”
闻嵻口中留给那幼虎的吃食,毋庸置疑便是那晚来杀魏长引的三个黑衣人,祈夜容也不知道他何时处理的尸身,不过这般举动,她倒是喜欢,做事不留痕迹,于她而言,是个可造之材。
说完,他从那树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姓魏的,派人传来了口信。”
“说。”
祈夜容绕过他走到那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答应你之事我已尽我所能,事情成功与否,便看你自己了。”
“小人。”她只垂眸轻轻的吹开那热烟,慢慢将那热茶送进口中。
“既知他是小人,又何必救他。”闻嵻也坐下来拿起桌上那果子就啃。“那和诜世子不也能如你愿?”
“你觉着手中的果子能解饥渴,你又怎知它那内心深处不是腐烂的?”祈夜容只提了那么一嘴,闻嵻刚咬了一口便啃到了这果核,他低头一看,里面果然已经腐烂生虫,他连忙吐掉口中果肉,啐了几口唾沫,将手中果子扔的远远的。
“你早只这果子烂了,你怎的不早说?”闻嵻抬手抹嘴,那看图收费的味道还在口中蔓延。
“你吃的时候不看,能怪谁,嗯……说不定和诜找你的时候是打算让你和魏长引合葬呢,他就是没说出口罢了。”祈夜容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后就回屋去了。
听祈夜容那么一说,闻嵻突然又觉着有些许道理,难不成这赵佼真的能看出明人暗里,正在打的一个好算盘?
忽地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他扔在不远处的果子上,那被他啃的果子的另一面已经腐烂了,只是他没看到,随手抓起来就吃了,这才吃到了一个烂的。
只是祈夜容看到了她没开口提醒他。
“……小人。”闻嵻咬牙切齿道,随即又冲着里屋喊道,“阿绿,以后这院中果子由我来摆,你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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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平王府
“王爷,消息回来了。”
庭院中,魏长引正拿着鱼饵往小池子里扔,回来之后调养好了身子,那日被绑时的虚弱气息已悄然无存。
池子在院子的两旁,一座小桥矗立于中央,呈十字形,连通大门口与房屋,门廊连通门廊。
白墙瓦黛,青瓦翘檐,池子上的荷叶,荷花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池中的锦鲤正不紧不慢的吃着魏长引扔下的饵。
“说。”魏长引开口道,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依旧是自若如常的模样。
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常煜开口道,“派出去的探子来报,和诜世子正在派人寻找闻嵻的踪迹,也派了几路人马偷偷前往了沂国地带,我也根据王爷您的吩咐去探了路,您说的没错,在前往沂国的东南方向却有一条人为小道,途径的一座山也确有一个隐藏的洞口。”
常煜这一番话倒是让魏长引若有所思,她竟真的把那密道说与他听了,没有骗他。
那晚在马车里,她先把她寻到的这个线索作为条件说与他听,就是为了让他截住和诜派人前去沂国通报瑾国的消息,作为交换,下次,便是他说了。
“既如此,那便将这群人引往同一条道上。”魏长引撒下最后一点鱼饵,拍了拍手,将手上那些许碎饵拍干净,目光依旧在那池中的鱼儿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分三路,补容易引起他们的警惕,那便如了他们的愿,一起来,就一起死吧。”
“是!”
常煜刚要离开。
“慢。”魏长引便叫住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把这个拿去丞相府,莫要被旁人知晓拿去,亲手交到祈夜容手中。”
常煜接过。
“送到之后再帮我带个口信,便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