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式开工的日子,燕裴跑完步就回宿舍洗澡,接着去医院上班。
他刚走进医院的大门,迎面撞见何姣姣背着一个医药箱跟着一个本地居民。
“大美人,你这是上哪回来啊?”何姣姣一看到他眼睛就发光,根本不顾有外人在,调戏话术炉火纯青。
燕裴没搭理她的话,视线在那个居民身上扫了一眼。
对方正巧也在注视着他。
一双漆黑的瞳孔,瞪得老圆了。
穿着褐色的大棉袄,头发在细致地盘在脑后,看起来70~80岁左右。
燕裴平静地收回视线,抬脚绕过何姣姣就离开,遽然想到霍娴说的医生离奇死亡事件,他脚步一顿,侧身对着何姣姣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去哪?”
何姣姣扭头回去看他,叹了一口气:“这位女士家孩子得了流感,距离比较远,孩子来回奔波怕病情加重,所以过来请我上门去瞧瞧。”
那件事霍娴并没有对外大肆宣扬,按照她的性格,想必早就安排好了人员暗中保护,燕裴就不再说什么,抬脚离开了。
何姣姣盯着燕裴清瘦的背影,眯了眯眼眸,暗自腹诽:老子迟早把你弄到手。
燕裴是一名全科医生,主攻内科疾病,副攻骨科类疾病。当年他属于一路跳级念书的那种,16岁就已经提前被联邦首都医科大学录取,期间本硕博连读,但是本科期间他早早修完学分,直接进修硕士。霍娴就是他读硕士的那段时间离开的,之后他整日要么泡在实验室要么进医院实习,要么就去图书馆看文献写文论,生活趋近于点线面。
博士毕业后他写了份简历就进了一家医学器械公司上班,因此还挨了燕巴储好一顿训斥。
燕巴储曾表示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但燕裴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帝国医生行业严格,一旦入行终身都要留在那里,他暂时还不确定自己是否一辈子都留在首都,无法做到早早就向联邦签了卖身契。
直到霍娴在军校毕业,到了依克苏工作,他放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留在首都的医院,不然他跟霍娴就要分开一辈子了。
燕裴在前台进行了登记,护士领着他到办公室。
燕裴抬眼看了眼门牌号:401室。
“燕医生,这是您的办公室。”护士说道。
燕裴走进去,这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他四处观察了一圈,转身跟护士说了一声谢谢。
护士笑了一下提醒他:“燕医生,您刚来可能不太清楚,在依克苏可能外出就诊的次数会很频繁,您需要提前适应一下。”
燕裴坐下:“嗯。”
护士走后燕裴就留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没多久,一个青年匆匆跑进来找他,说自家老父亲心脏病发作,昏倒了。燕裴当即就跟着他上门就诊去了。
这里是一段很偏僻的小区,路的两边堆满了残砖腐木,被积雪掩盖。
病患是一个305高龄的老人,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眉毛紧缩,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好难受啊!
燕裴坐在床头,温声询问老人:“其他地方有没有跟着一起疼?像手臂、颈部或者下颔?”
老人身体极为虚弱,唇瓣缓缓蠕动:“……疼,都疼。”
燕裴继续问:“会感到气短、出汗或是恶心吗?”
老人点头:“……会。”
燕裴锁着眉:“好,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从医药箱里拿了点缓和药物给青年,让他弄点水给老人服下缓冲。
给老人吃完药睡着后,青年走到燕裴面前紧张兮兮问道:“医生,我父亲他严不严重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燕裴:“有可能是心绞痛或是心肌梗死。你背得动他吗?需要到医院进行心脏彩超和冠状动脉造影等检查后才能确定真实的原因。”
青年点头:“可以,只要我父亲没事就行。”
青年给老人盖上厚重的毛毯,之后就将他小心翼翼地背起来。
在门口时,凉风吹过,一阵清浅的荷叶味道飘入鼻息,燕裴一愣,没过脑子问了一句:“你家种有荷叶?”
青年莫名其妙道:“燕医生,您是新来的吧?依克苏全境不开一片花,荷花荷叶这种夏季才会盛放的植物更是稀罕物,我这一方小屋哪里来的荷叶呢?”
燕裴面上闪过一抹难堪,低语:“是我糊涂了。”
几人回到医院,燕裴给老人做了全身检查,确定老人心脏冠状动脉的确存在轻微狭窄,给他开了点药。
燕裴伏案提笔,边写药单边细心嘱咐青年:“硝酸甘油可扩张血管,缓解心绞痛症状。美托洛尔可降低心脏负荷,预防心绞痛发作。回去之后一定要监督患者按量按时服药,尽量避免劳累过度,早睡早起,饮食方面切记低盐、低脂、低糖,戒烟戒酒。”
“医生,我老父亲挺爱喝酒的,每天睡前都要喝一口才能入睡,这……这方面似乎有点难。”青年挠了挠后脑勺,继续道:“不喝我怕他会闹脾气,有没有什么方法喝了酒也没事的?”
燕裴听此,微锁着眉,沉声道:“不行。”
青年讪笑了两声:“那我尽量劝我父亲吧!”
燕裴:“嗯。”
老人醒来后,硬是要拉着燕裴去他家吃顿饭感谢感谢,燕裴被他扯着衣袖整个人都是懵的。护士急忙跑过来告诉燕裴,这边就是这样的,患者对医生的感谢有很多种表达,其中领回家吃饭就是一种。
燕裴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再次回了家。
在门口时,燕裴看到有只绵羊站在雪地里啃食干草,其实他从白天时就觉得有点意外,一路走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只绵羊。都放在门口,没有棚。
这些羊的羊角很粗壮,似乎是战斗品种,但是整体看起来又很温顺。
他有点好奇,遂问了青年一句。
“羊待在雪地里吹风不冷吗?”
青年闻言裂开嘴笑了一声:“先生,我们依克苏的羊最耐冻了,虽然现在才零下20摄氏度,但是以前有专家研究过,依克苏特种羊就算是零下50摄氏度都照样活蹦乱跳的,抗寒。所以这里家家户户都爱养羊,羊是我们依克苏的圣物,在依克苏是禁止食用的。”
燕裴点头:“原来如此。”
……………………
基地,机甲训练场上。
霍娴站在一台巨大的机甲旁,漠漠地注视着训练场中央。林迁、姚永慈跟沈共站在她身旁,视线定定地望着中央场地。
这一场是孟逐跟部队里机甲队队长对决。
沈共抬手紧张地拉着姚永慈的手肘:“永慈……你待会……手下留情一点……行不行啊?我……怕。”他最近看小说看多了,练习落下了很多,谁知道今天上校突然要检查他们的机甲操控和战斗灵活度。
姚永慈还没来得及说话,霍娴就冷冷地朝他瞥过来:“你要是再废话,待会你跟我打。”
沈共:“……”
“开始。”霍娴收回目光,按下计时器。
操场两边沉重的铁门缓缓上升,两道高达15米的钢铁机甲出现在训练场的两边,它们抬着沉重的步伐朝对方跑去。拿出一种势必要将对方打死的气势埋头就猛干,机甲的冷光在空气中化出一道银光。
操控机甲不仅需要熟悉控制版面上复杂的按钮以及灵活机敏地控制手柄,精神力等级跟机甲的融合程度也同等重要。精神力等级越高,操纵机甲就越得心应手。
孟逐坐在机甲里,眼神锐利,机甲战斗是她的长项,但还没有跟号称机甲杀手的机甲队队长战斗过,今天她本着势必要赢的决心来的。
不过对手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几招下来她就有点占了下风,孟逐忍不了这窝囊气,在对方下一招朝她砍过来时,迅速闪到他的侧面,一记重锤给他砸过去。奈何对方有不是吃素的,立刻截住她的拳头,一刀砍在了她的肚子上。
“艹。”这一刀够狠,孟逐脑子嗡嗡叫着。鼻间飘着金属摩擦的烧焦味。
她腿脚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借着地面土坡稳住机甲后,咬牙更加愤怒地冲向对手,毫无章法地一通乱砍。
对手坐在机舱里暗骂了一声:“你大爷的,有你这样的打法吗?”
孟逐弓着背,双手敏捷地操纵着手柄,头顶的数据盘显示她的精神力跟机甲的贴合程度在不断接近100%。孟逐目光紧紧追着他,闻言勾唇邪笑:“你就说我打得猛不猛吧?”
孟逐拳头毫无章法地砸向对方,他由攻转为守,飞速地在宽大的场地上移动,孟逐紧紧追上去,边追边放出利刀砍向对方的后背。
倒计时10秒。
孟逐额头溢满汗水,体力已经逐渐透支,追击的速度已经肉眼可见地变慢。
“孟逐,别追了,拿平分。”林迁看不下去了,在台下指挥道。
一滴汗水流进眼睛里,孟逐斥了一声:“别吵。”
倒计时3秒。
对手不跑了,直接原地转身杀回来,孟逐眯起眼睛,直接抬起利剑就朝其的手臂砍下去。电光石火之间,一声剧烈的机甲断裂声响起。
砰——
孟逐的机甲脑袋被利落地砍断,砸进了沙地里。
孟逐:“……”
霍娴抿着唇瓣,垂眸漠漠地在计分名单上写下:
李阳:100分。
孟逐:80分。理由:心浮气躁,没动脑子。
机舱门打开,孟逐嗯嗯呀呀地从里面爬出来,姚永慈、沈共跟林迁赶紧过去扶她。
孟逐整个人热出一身汗,虚着嗓音问他们几个:“……先别管我,快告诉朕,朕拿了多少分?”
姚永慈认真道:“你拿了80分。”
孟逐仰头倒下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还有我未来的老婆,感谢保佑我及格了。”
姚永慈林迁沈共:“………………”
“没事了就从训练场出去,别占道。”霍娴面无表情道。
孟逐才反应过来:“对,诸位爱卿,快扶朕出去。”
几人赶紧匆匆忙忙把她扶出场外。
“下两位,沈共对姚永慈。”霍娴继续宣布。
沈共身躯一顿,抖着腿上了机甲。
铁门沉沉打开,他驾着机甲走上前,一出场就因为控制不得当面朝地屁股朝天地地砸进沙地了。
姚永慈:“……”
孟逐林迁:“……”
“沈共你赶紧站起来,你是不是傻啊?走路都不会。”孟逐满身伤地坐在地上,看到沈共这傻样忍不住骂了一句。一激动又牵扯到嘴巴上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赶紧站起来啊小结巴。”林迁催促道。
霍娴眸底愈发阴沉,抿着嘴巴深吸一口气,嗓音凌厉:“不站起来打算在那过年吗?”
沈共身体一抖,上校说一句话他都害怕。
姚永慈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无奈地悄声说道:“待会我让你几招,你记得砍我,别拿了0分。”
她刚说完,霍娴冷若冰霜的声音突然响起:“要是让我发现有谁让了谁,今天的考核你们两个一起拿0分。”
“……永慈……你直接打吧…别放水……了。”沈共费力站起来。
姚永慈叹了一口气:“好。”
沈共好不容易站稳,姚永慈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霍娴按着计时器:“开始。”
沈共坐在机舱里手忙脚乱的,还没抬起手,砰地一声他的手臂就被姚永慈砍断了。
沈共:“……”倒也不必……这么……不留情吧?
霍娴抬手捏捏眉心,手伸进裤袋,发现没带降压药,又将手拿出来。
这一场属于姚永慈单方面的虐杀,没几下沈共的机甲就被姚永慈砍得只剩下了一个中心躯体,战斗提前结束。
霍娴拿起笔记下分数:
姚永慈:100分。
沈共:0分。理由:压根没有练习。
沈共出来时垂头丧气地坐在孟逐旁边,闷闷不乐的。
四人组最后上场的是林迁。林迁擅长枪术,机甲战斗不是他的长项,但是也不逊色,跟孟逐一样,拿了80分。
霍娴收起成绩单,双目凛凛地扫了一圈周围的几百号学生,毫无感情地念出补考名单,然后拿着成绩单就离开了。
孟逐扭头看着霍娴离开的背影,迷惑道:“上校去哪啊?”
姚永慈一本正经:“可能去买降压药。”
沈共动了动唇瓣,一句话都不敢说。
林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
………………
燕裴从青年家出来时,走在路上听到一户人家院子里的绵羊叫了一声。
那是一双蓝天般的眼睛。
燕裴出于好奇朝它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它的角,角是温的。
燕裴有些惊诧,修长的手指抚上它雪白的羊毛。很柔软很暖和。
“怪不得可以没日没夜待在雪地里。”燕裴弯了弯眼睛。
遽然,羊原地躁动起来,燕裴双手按在它的脸部跟脑顶上,试图安抚它。
羊蓦然抬起头,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高大的黑影,燕裴瞳孔陡然紧缩,还未来得及转身,鼻子跟嘴巴就被一张湿帕子用力地捂住。
燕裴第一反应就是抵抗,但短短两秒,极致浓郁的药味立刻毫无空隙地侵入他的鼻息,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抓着对方手腕的手逐渐松下去。
“快点,把他弄上车。”宗毅坐在车里吩咐道:“动作轻点,别把人弄伤了。”
两名护卫兵立刻小心翼翼地把燕裴放进车厢里,随后他们也上了车。
车子缓缓开离,在雪地上擦出两道痕迹。
断墙边,树叶动了动,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黑暗里,手里拿着一把斧头跟一个麻袋,他注视着车子消失在大道上,身躯慢慢隐匿于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