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进化史 第6章 跟班6

方无垠在长期和池漱洲交朋友中，总结出一套经验心得，那就是池漱洲这个人只要是兄弟朋友，犯的错没有触碰他的底线，认怂道歉了，一般他不会真的去计较。

至于他的底线一般人也很难触碰，就是对他珍惜的人，进行身体和精神上实质性的伤害。要说池漱洲是结合了务实主义，和江湖性情两种矛盾的体质。

他认为只有真正的物理伤害才叫做伤害，心理攻防这种他判定是社交游戏，输赢全凭双商，搞心理搞输了，怪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怪对方阴险狡诈。

但是，一旦他发现对方用了实质性手段对付他和他的人，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打回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要不怎么说池漱洲比池鸿景略胜一筹，胜就胜在人家情绪管理很到位，自我攻略规格很高。

方无垠一没触碰他底线，没伤害他的人，甚至过年过节，还帮着远在国外的他给他外婆送米油盐，给他外公送保健品。二没真的动到利益上的蛋糕，双方利益战场也没有打到一块去。

眼下就是她背着他，接触了池鸿景而已，甚至连水花都没溅起三两滴，实在不能说他们闹掰了，顶多就是有隔阂了。

方无垠也不想当孙子，但是要想往上走，总不能连原本的人脉都弄丢了。忍吧。在哪当孙子不是当，至少池漱洲这里，当得没那么憋屈。

“池大少约我打拳，机会就摆在面前，我不可能拒了。我这次确实有点急功近利，下次我一定听你的话，三思而后行。”

这话说得还行吧？方无垠打量池漱洲脸色。怎么还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池漱洲闷头抽完一根烟，把烟掐死在垃圾桶的烟灰缸里，然后转身盯住方无垠的眼睛。

池漱洲的眼尾比较长，双眼皮深邃，睫毛一根根像用毛笔勾勒出来的，密直又不会生硬，盯着这样的眼睛，就像隔着薄纱直视太阳，初看清透，细看刺眼，不能久盯。

方无垠迎上这抹直烈的视线，斟酌下一句台词。

池漱洲就像在等她继续表演，方无垠不负他所望，说：“老大，我全身好疼，你让我搞快点，回去上趟医院行吗？”

这话一说出来，伴随方无垠嘶嘶疼痛的闷哼，演出效果十分。池漱洲嘴角抽了抽，就用手指点她脸颊上那块痛处，力道不大，但足以让方无垠啊地叫出来，疼啊。

方无垠颤声控诉：“池哥，你过分了。”

池漱洲瞪她：“疼死你算了。你还有大礼物要收，我就不继续观礼了。我来是来替你收尸的，没想到你台风这么猛，几年不见，你打架斗殴的能力已经炉火纯青，真不敢想，继续这么打下去，是不是要打进全市监狱选拔赛。”

阴阳怪气什么呀！方无垠想瞪不好瞪他，笑道：“男女混打，我还差点，回去多练练。”

池漱洲点了点头，又气笑了，“能耐。”

“走了。”池漱洲摇了摇手，完了补充一句：“回头聊一聊你团队的事。”

方无垠挥手，等人走远了，她卸下一口气，把耳钉露给池漱洲看，她就应该想到，以他对她的了解，查到她私下组团队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方无垠转身进去找池鸿景。池鸿景手腕贴了大大的膏药，一脸烦躁郁卒，他将人都赶走了，留了谈话的空间。

方无垠站在他面前，他拍了拍沙发，下令：“坐下，别老让我抬头。”

“景少受累了。”方无垠腹诽了几句封建大老爷，嘴上还是清清淡淡。

她坐下后，把手机放到台面上，拍了拍口袋和包，“景少，我保证接下去的谈话没有偷偷录音和拍视频。绝对保密。”

池鸿景将腿架在玻璃几上，沉重叹口气：“我信你。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我就想问，池家和方家合作的虚拟娱乐商场项目，进展怎么样？虚拟娱乐商场是一个什么概念？”

“呵。”池鸿景笑出声，揶揄看她，意思大概有“癞蛤蟆吃天鹅肉”的鄙夷和不可置信。

他却说：“这种事去问你姐不就知道了。”

方无垠肿着半边脸，有点狼狈，不全是装的。“我不能去问我姐，她很重视这个项目，能不节外生枝就不节外生枝。我在南柯人多眼杂……”

“行了，没必要编下去，说白了方家也是窝里斗的情况。”池鸿景脚尖踢了踢桌上的酒瓶，酒瓶咕噜咕噜滚到方无垠膝盖边，酒水流了她一裤子。

方无垠让开一步，红酒泡进地毯里，把她白色运动鞋染成红色。“景少理解就好。”

池鸿景低眼看她，几乎推平的短发加重了他暴悍嚣张的气质，即使输了，他也有想继续上台折磨方无垠的冲动。

“你知道吗？你有一种想让人揉碎掰烂的魅力。”

他突然说出这句让人恶寒的评价，方无垠顶住压力，回道：“幸好我能自保。”

“你在外面没少仇家吧？”

“不多。”

“哼。你一个人能打赢一群人？”

“通常情况下，不会出现这种特殊情况。”方无垠松弛双手，交叉握在桌边，提醒：“景少，我的问题？”

池鸿景撇撇嘴，终于舍得透露消息。“项目现在已经谈到中期，基本上投资份额，保证金归属，项目规模，利润分成模式都谈得差不多了。但是卡在你们那边。”

“别问卡在哪里，我不可能回答你。”池鸿景精明地抬眼，“除非你拿点不一样的东西来换。”他眼神在方无垠身上逡巡。

方无垠骨架小，肌肉线条流畅，肤色白，上半身和下半身比例优越，腿又长又直，但这些都只是皮相。真正让她显出不同的是，她明明长相妍媚，可是她见缝插针，讨巧奉迎的行为不仅不会俗气，相反柔和了浓颜带来的高冷，平添了可爱。

可是，当你以为她在谄媚，向你敞开怀抱时，转眼她又用凶狠的爪子和不屈不挠的骨气，呼你一巴掌大的，让你不敢再伸长逗弄她的手指。

方无垠哦了一下，摇头：“我这没有景少看得上眼的，就不换了。”

“虚拟娱乐商场是一个什么概念？”方无垠继续追问。

池鸿景面对这个问题，谨慎很多，犹豫半天说：“一句话概括的话，虚拟娱乐商场就是一个综合虚拟演出，虚拟游戏，虚拟智能家居体验，虚拟智能餐饮为一体的场所。”

池鸿景说完，打量方无垠神色，问：“领悟多少？”

“太虚了，还没琢磨出味儿来。”方无垠坦然的态度，试图打消池鸿景的疑忌。她知道有一种恶人，打赌输了，把家产给了赢家，回家后越想会越气，气到提起刀回去把赢家宰了，把家产又抢回来。遇上这种无赖恶人，什么好话都是白费了，因为他们天生心眼就很小。

方无垠对池鸿景也有这种认知，所以她最好装傻充愣。池鸿景当然不相信她什么也没听出来，不过他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追究，而且方无垠接下去一句话也打消了他透露机密的不爽感。

方无垠说：“以后池家少不了要依仗景少带领，方家能攻克难题，双方能合作愉快，对景少就是如虎添翼的事。”

池鸿景琢磨了一下，蓦然笑开，给方无垠倒了一杯酒，和她碰杯：“方老二，你这张嘴不去唱戏可惜了。希望以后还有合作机会。”

方无垠一饮而尽，烈酒入喉，本来嘶哑的嗓子彻底要废了。

从地下拳馆出来之后，方无垠骑着车去了趟医院，检查完医生让她最近一个月都要静养，方无垠见骨头没事，也就拿了点止痛药和膏药走了。

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四分五裂了，每一处肌肉都不是她的，在床上足足躺了二十多分钟，她才把自己粘回一块，爬下床。

刚下床，微信群里，方肃妍发来两条信息，第一条是，你昨天和池鸿景打拳，把他打伤了？你疯了吗，方无垠。第二条是，爷爷知道了，让你下午回家。

方无垠叼住嘴角的肉，果然人多的场合就没有秘密。这下不好办了。

趁不好办的破事来临前，她先开车去自己的小公司。

小公司开在创业园，租金低但是能吸引到人才。公司门面也很小，但是装潢不错，设备更不错。公司名字叫“异星科技”，大俗即大雅，方无垠很满意。

异星科技里面总共7人，光年薪就350万以上，再加上租金和研发费，电费，一年要烧500万。所以方无垠焦虑啊，平时该抠的福利，她一分也不可以少。

这七人还不是业界精英或者名校优秀毕业生，就是在AI行业浸淫久了，有经验踩过坑的老手，其中五个是35岁以上，被大公司淘汰下来的。

方无垠一进去就是开会。八个人没有什么等级制度，就是聚起来干好一件事，所以方无垠对他们都很友善。她先把从池鸿景和鹿彭那儿套到的消息掰开揉碎地讲出来。

“鹿游奇提了一个很好的概念，叫线上线下都是一条线，说明他们正在研发的智能AI除了服务线上游戏，游戏里的AI还会等比投放到线下产品里面。我觉得他们线下一定不会非常重，但是目前没想到线下产品的形式。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去思考。”

“池乘万里公司和方夏公司合作的项目，我听下来智能产品形态更接近是一种区块链网络。这个技术难度比鹿游奇大，而且它涉及到算法中更大的黑盒子状态，等我拿到更多数据和资料，我们再继续往下推。目前他们也是卡在某个技术节点上面。”

这两个业内消息说完，底下的人开始发散思维，但是确实没发散出一个具体的轮廓。之后充当临时组长的毕行直做了每周一次的汇报。

“之前那款耳钉初步能实现一个功能，就是语义演绎，通过积累固定交谈对象的对话行为资料，模拟该对象的思维模式。这个功能的终极形态是千人千面，就是每个人都能建立一个模拟现实的庞大语音环境。目前只有语音，另外一条线是画面，但是这个难度太大了，我们目前肯定做不了。”

“有进步就是好事。”方无垠鼓励队伍，“有时候技术是讲理念的，当然能力也很重要，但是理念到位，我们还能增加更高能力的人员。”

这番话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大家又都根据现实遇到的问题，纷纷发表意见。

这个会开了，方无垠觉得这几天没白跑白打了，心情自然舒展。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她进方家大宅前。她抬头看这座扭曲的老建筑，即使知道等会少不了一顿教训，也还是哼着歌小步进去。当孙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