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方无垠腾地坐起身,有气无力接电话。
那边有点吵。池漱洲:“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方无垠在背景音里听见了佟风经发酒疯的声音。
方无垠赶到那家烧烤摊时候,佟风经包的场,所以一进去就看见满桌狼藉,大家都喝了酒,池漱洲肩膀上睡着一个不省人事的。
方无垠走过去,池漱洲看她身上的运动服,问:“鸿门宴结束了?”
“嗯。”方无垠看着他肩膀上沉睡的许清慢,问:“需要我做什么?”
佟风经刚从厕所出来,扶着沈予同的胳膊,醉醺醺打招呼:“嗨,方二。”
沈予同戴正眼镜,对方无垠暖心一笑,“我说别喊你,你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出来也不安全,但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许小姐不太能喝酒,沾点沫儿都能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时候,有种怜悯的感慨。以前沈予同从来不把她当女孩看,现在结婚生孩子了,似乎对男女有别有了别样体会。
“没关系。”方无垠摸出一个小首饰盒,递给他,“恭喜你和嫂子,生了一个千金。”
沈予同接了,点头致谢。佟风经又嚷着要去看千金婴儿,沈予同被他吵得烦。
方无垠过去扶许清慢,池漱洲的肩膀得以解脱,揉了揉,他解释:“这个点喊别人也不合适,她一个女人,我们都是大老爷,不好随便送回家。”
曾诚凑过来,小声揶揄:“池哥,这个你看得很重啊,以前哪有这么多细节。”
池漱洲笑笑不答他,帮着方无垠扶正许清慢,然后拎起许清慢的包,率先出门:“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方无垠比许清慢高一点,但是刚才打了一通拳,饭也忘记吃了,手脚抽着酸疼。
池漱洲的车开到店门前,方无垠将人放进去,坐到一边,车子平滑驶出去。
她对车里一切都没兴趣探听,转头盯着车窗外。西津市最繁华的地段最绚丽的霓虹灯,让她心情舒畅。
“这么晚,辛苦你了。”前面副驾驶座传来池漱洲冷淡的声音,他又补充:“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见外了老大。”方无垠认为这件事真的是小事。
“方二,你记下账就行。”池漱洲揉一点太阳穴,后劲上来了,又问:“你额头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哦。”方无垠点了点额头淤血,轻描淡写说:“自己打拳打的,过两天能好。”
池漱洲嗯了一下,闭上眼睛休息,他似乎也不是真要关心什么。
车子到了许家,许清慢一个人住大平层。方无垠将人抱进去,关上卧室门,给她脱下鞋子和外套,然后盖上被子,留了一盏灯,和一杯水。
出了卧室,她见池漱洲坐在沙发上面,没有打算要走,她便说:“许小姐睡下了。我先走了。”
池漱洲喊她:“我让她家政过来了。你陪我坐一会,不超过半小时。”
方无垠那句“没必要吧”绕在嘴边,还是吞回去,坐到沙发上,端详着桌面上的工艺摆件。
“想什么?”
方无垠抬头看他,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指,那里也缠了胶布。她黑色的齐肩短发溜到脸颊边,皮肤天然就很白,所以整个人沉在黑夜里,泄露出一些平时收敛起的危险和阴森。
池漱洲盯着她看了几眼,问:“今晚见到我大哥了吗?”
“见到了,还说了几句话。”方无垠坦然回视他。
“你想押他那边?”池漱洲直白问道。
方无垠也直白笑:“老大,你真不把我当外人啊。我管的那几块弹丸之地,池大少和你都看不上眼的。我就是一个散户。”
池漱洲:“我不太想正面和你起冲突。可是我发现你不是这么想的。”
池漱洲拿方无垠当团队里的人,他才这么说,平时他根本懒得和人讲这些没用的话。
方无垠对尖刀营不可能没感情,大家一起成长了十几年,凑一起的时间都比家人长。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掺杂了很多杂质。
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有得选,我一定选你这边。”
池漱洲没再继续说话,方无垠的态度他已经了解。他对于是不是自己人那条线划得很清楚。
“你走吧,家政快来了。”池漱洲靠在沙发上,闭眼赶客。
方无垠捂住胃,说:“我借点水喝。”
“在厨房。”池漱洲对这里的格局似乎很清楚。
方无垠去厨房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下去,然后她回到沙发边,池漱洲看着她皱眉,说:“你这种喝水方法太猛,胃不舒服的情况下,会疼得更严重。”
方无垠只是很想离开这里,所以才喝得猛了一些。她笑道:“习惯了。”
“我走了。”她再次告别。这一次,池漱洲没再说什么。
她关门的时候,听见卧室里许清慢在喊池漱洲。
下了楼,方无垠打车去最贵的宵夜店吃大青龙和花胶鸡。一顿折腾,心满意足,她才慢悠悠回家。
她住的公寓规格不算好,方千山没有给她置办房子,每个月给她开的工资却很高,包括方家每年的利润分红,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她将钱都投在私下团队上,所以住方面就不能大手大脚。
她爸她妈她姐从来不知道她住哪里,甚至以为她就住在南柯里。方老爷子通过任明含知道她不住在南柯里,也就没兴趣了解她在外面的住所。
公寓里很冷清,方无垠连宠物都没有养,因为她没时间养。她洗了个澡,照着镜子给自己后背淤青贴膏药,有些是打拳打出来的,有些是在外面被人报复不小心打到的。她之所以骑摩托,除了爽,还因为快!遇到埋伏报复的,能快速脱身。饶是这样,还是有贱人在路上对着她扔铁棍。
方无垠睡了三个小时就爬起身,昨晚刷了肖言澜的朋友圈,他前天戏谑称没人陪他爬山。方无垠半夜回了一个爬山可以摇她,结果肖言澜一大早就回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方无垠沉痛地将后背摔回床上,挣扎了一会儿才起来。她盯着黑眼圈,换了一身运动服,背着两瓶水和两份三明治出门,骑她的爱驾出门。
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肖言澜带来了一个人,游戏公司的老总,年轻有为的鹿彭。鹿彭也是女生,身材很瘦,但是精神不错,在肖言澜牵线下,和方无垠加上好友。
肖言澜说:“我想着,不能一大早一男一女来爬山,无论跟谁,被人拍到都不好,所以找了你们二位,正好你们都喜欢运动,同好中人多多益善。”
肖言澜私底下比较好说话,人也幽默,方无垠心里对认识鹿彭求之不得,表面上却说:“能一下子认识两位才俊,我当然高兴。”
鹿彭长年在一线,不会门面功夫,只是随意说些也很高兴的话。三人一边爬山,一边聊西津市一些新闻。
肖言澜扯到三大家族上面,神秘兮兮道:“三大家其实都有业务往来,以后免不了一些业务要做折叠和合并。方总你管的俱乐部和池家的商场有深度并合的概率。”
方无垠微笑:“合并是一个长期谈判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上面放宽了外来企业准入的标准,池家占了银行大头,风险也大。合并谈拢,地盘可能就被其他人占了。”
肖言澜很赞同:“这里面空间确实挺大的。”他扭头问鹿彭:“你们公司看来除了线上业务,也能考虑一些实业机会。”
鹿彭想了想,清冷笑道:“对我们游戏公司来说,线上线下都是一条线,科技发展有它的变革性和不可预测性。”
就这句话立刻像一枚铁钉,深深扎进方无垠脑子里,她将鹿彭拉近了自己扩张阵营的战略圆桌座位上。
方无垠问道:“鹿总公司严格来说也是丰富人民精神生活的娱乐产业。请教一个问题。未来的娱乐方向会因为虚拟智能人出现,发生什么变化?”
鹿彭停下攀爬的步伐,她已经累了。“我们公司深耕的是游戏,公司理念是仅仅有趣还不够,要超出玩家对有趣的认知。所以,你这问题如果是放在整个行业里,我没办法回答,毕竟鹿游奇只是一家小公司,没有引导风向的能力。但如果这个问题放在我们公司,那我的回答是虚拟智能人能让我们的玩家建立一种超前的,突破私域的体验。”
公司战略往往是机密,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给面子了。方无垠不能继续再往下问具体的,但是她是一个精明的市场玩家,大概理解三四成。
“鹿总描绘的愿景太吸引人了。”方无垠诚心夸奖。
肖言澜说:“她是搞实事的,魄力不是普通人能比。我就猜到你们能聊得来。”肖言澜给鹿彭介绍方家的人,其实也是在给鹿彭探路,可见二者关系匪浅。
鹿彭已经爬到极限,肖言澜也不勉强她,方无垠提议下山去吃早餐,另外两人回拒了,都说还有事忙,路上买个包子填饱肚子就行。
三人在山脚下分开,鹿彭先走。肖言澜等人走了,这才摸出一根烟递给方无垠。两人在停车场吞云吐雾。
肖言澜指着她的摩托车:“你就把车放在这里,不怕被偷了?”周围有监控,但是这车实在太打眼儿了。
“偷了就报警呗,钱财留不住也没办法。”方无垠无所谓地抽烟。
“要不怎么说南柯在你管理下井井有条呢。这觉悟就是硬气。”肖言澜有点溜须拍马屁了。
方无垠没听这种场面话,把烟蒂捏灭,丢进旁边垃圾桶,讨教:“肖总,跟你打听一个人。”
“你说。”
“勒恺这个人你认识吗?”方无垠还领了方肃妍的任务。
肖言澜:“刚才鹿彭在,你应该问她。勒恺这个人在江河科技当商务总监,业内风评一般,吃了外部很多回扣,打起交道来,最好是留一手。”
“他一般要价多少?”
“看项目,如果是九位数以上的,要到百分之五,很夸张。”
“是挺夸张。我们打算和江河弄一个赛事,但是他有另外的平台选择。”
“不是要钱就是因为对方给了他其他好处。如果你们有协议,一般他不会正面毁约,但是赛事一方不积极,数据肯定不好看,甚至会出状况。”肖言澜将表面的话说完,这才悠悠说:“有时候,像勒恺这种刺头,其实是在试探大企业的底线,所谓吃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一定是背后有人才敢这么做。”
方无垠点头,这层意思她也知道,现在缺了点对付这种人的思路,不如先把人请过来摸摸底细,于是说:“肖总有没有办法组个局,我来请他吃个便饭。”
肖言澜犯难,他是操盘手,一般不沾手企业里的事,沉吟道:“我给你想想办法。”
“那我先谢谢肖总了。”方无垠将人送上车,自己才返回爱车旁。
回到南柯,她收到了教授助手的好友提醒,看来有些环节打通了,很多事情就容易通。
然后她又收到两个人的信息,一个是沈予同的,说十天后在南柯开个房,请朋友庆祝孩子出生,正好他丈母娘和他妈都在家里,婆媳矛盾,丈母娘和女婿矛盾还没完全爆发,趁有空,赶紧把人情该还还了。
方无垠说她安排,正好那天还有方施玉假借生日会的名义,给路择远办欢迎会。方无垠将两个会的房间开在两端,开两条通道,让双方人马一个面也碰不上。
另外一条信息是池鸿景发过来的,诚挚邀请她七天后去地下拳馆打一场。地下拳馆经常有混在里面的职业拳手,池鸿景去了,花钱买打人的快乐。方无垠心里难免提了提,但还是答应了,怎么说池鸿景也不会真的把她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