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庚辰还在睡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立刻被惊醒了。
他跑出门一看,画婉单手压着瘟君,气势凌人。
“行啊你,我还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瘟君一脸抽痛,“呜呜呜!我没有!是他让我在这里守着的!我什么也没做呜呜呜!”
“还狡辩!再不老实,把你打晕了埋回去!”
“我说的是真的!”
此情此景,庚辰看着有些不忍心,瘟君再怎么说也是颛顼之子,名副其实的神,却不想家道中落,沦为阶下囚。
“那个,是我让他守在门口的,要不先把他放了?”
画婉冷哼,甫一松手,瘟君立马连滚带爬地躲到庚辰身后。
像是找到了保护伞,他探出脑袋,凶神恶煞道:“你!你殴打神司,以下犯上,你……你会遭报应!”
画婉眉峰一挑,“时代变了,瘟君大人,你以为现在还是神族统治的上古?再冲我龇牙咧嘴,把你挂到墙上去!”
瘟君一个颤抖,认怂一般又缩了回去,再也不敢说话。
画婉说道:“你怎么随随便便把这玩意儿放进去,神族擅隐匿之术,别说是我,就算是郁九幽也无法及时察觉他混了进来,若是他对你动手该如何是好。”
庚辰也无奈,“我也没办法,是他自己大半夜站在我床边,不过除了脑子有点笨,看起来也没什么坏心思。”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神二代,哪怕落魄了也是自恃高人一等,还喜欢仗势欺人,你别被他骗了。”
庚辰看了瘟君一眼,长年不见日光的肌肤跟死了三天一样白,昨晚被自己失手打出来的黑眼圈尤其醒目。
他轻咳一声,“倒也不必把每个人都想这么坏,对了,老板呢?问问他具体怎么处理瘟君吧。”
他刚说完,郁九幽就来了,结果瘟君一看到他,像是隐忍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
“你这个骗子!”
瘟君跳出来指着郁九幽破口大骂,“骗子!你不是答应过应龙会好好照顾我吗!为什么要埋了我!你还打我!”
郁九幽垂眸看他,眼神淡淡,像一尊冷漠的雕像,看着嚎啕大哭的白毛男人,无动于衷。
瘟君坐在地上又开始哭唧唧,“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谁都骗我!应龙带我来凡间玩儿,结果他把自己玩死了,我也回不去了!还要被你们起欺负!”
情况变化太快,庚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悄声问画婉,“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俩看起来好像有仇啊?”
画婉答:“颛顼帝觉得瘟君过于软弱,想让应龙收他为徒,应龙因为管着一个郁九幽已经很费力便婉拒了,偏偏瘟君又爱黏着他,应龙下凡的时候他也跟着来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结果遇上神族内乱,颛顼帝绝断天柱,应龙战死,临终前要郁九幽看好他,料想郁九幽横竖看瘟君不顺眼,我怀疑他每次醒来就被埋回去,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
“原来是这样啊……”
庚辰若有所觉,郁九幽对这个差点儿成为自己师弟的瘟君这么狠,庚辰想起自己昨天给他的提议,一阵罪恶感涌上心头,他好像把瘟君往火坑里推了。
郁九幽一点故人重逢的欣喜也没有,反而还有些嫌弃,“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惨,我不介意重新把你埋进土里。”
瘟君的哭声戛然而止,愤愤地看了郁九幽一眼,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麻利地躲回庚辰身后,或许是因为昨晚庚辰给他吃泡面,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食物的香气,他觉得庚辰很靠谱。
庚辰想了想,还是决定挽救一下可怜的瘟君。
“老板,你看他都这么可怜了,而且瘟君现在也并没有害人的想法,要不就按照原计划,让他跟我们回去,随便给他安排工作如何?”
郁九幽没有回应,而是问他,“你的锦囊去哪了。”
画婉脸色一变,把瘟君给提溜起来,“你把锦囊给丢了?怪不得这次你醒来没有搞破坏,原来是把它给丢了!你知道你惹出多大事儿吗!”
瘟君奋力挣扎,“放手!放手啊喂!你这样对我会被天雷劈死的!”
庚辰问道:“什么锦囊?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瘟君的法宝,里面藏着无数种瘟毒疫病,若落入坏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庚辰呆愣,“这不不就是妥妥一个病毒传染源嘛!颛顼帝心也太大了吧,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可以拿给小孩子玩儿!”
他让画婉把人放下,立刻蹲下来问道:“瘟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把锦囊给丢了?”
瘟君立刻摇头,“我才没有丢呢!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丢呢!”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庚辰松下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到瘟君兴冲冲说道:“我拿锦囊去换了好多好多颜色!你看,就是这些!”
他从袖子里掏出五颜六色的卡牌,昨晚光线暗没看清,这会儿庚辰看明白了,是学校附近小卖部里专门吸引小朋友卖的那种芭比公主,还有奥特曼和铠甲勇士。
庚辰:“……你糟心孩子!你跟谁换了!”
在庚辰的追问下,瘟君才说了出来。
早在几年前,他醒来的时候,画婉的灵童已经找上门来了,因为担心被她重新埋进土里,就偷偷找了个山洞藏起来,然后遇到了来野游的人。
他因为太饿了,晚上就去偷人家东西吃,结果被当场抓包,他们说要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但是被一个青年男人给劝阻了。
他拿出自己的食物分给瘟君吃,他是神,享受香火就得回报福泽,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可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锦囊送给了他。
对方作为回报,给了他这些布灵布灵的卡牌,瘟君小朋友表示自己很喜欢。
听完他悲惨遭遇的三人:“……”
庚辰看着沾沾自喜的瘟君,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还能找回来吗?”
郁九幽:“你问问他,锦囊与他神脉相连,问他能不能找到。”
庚辰又看向他,“你快感应感应,送出去的锦囊在哪里?”
瘟君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他闭上眼睛,顺着锦囊的气息在四方寻找,半晌之后,他再次睁眼,摇摇头,“没找到唉!”
庚辰绷不住了,“怎么会没找到?那不是你的东西吗?”
瘟君委屈说道:“是我的呀,当年他们打仗,应龙说把一个东西关进我的袋子里,叫我以后都不可以打开,不然会发生可怕的事情,我就把袋子给关上了!然后我就忘记怎么打开它了,后来它就用不成了,我和锦囊的联系也断了。”
郁九幽眉宇紧结,沉声问道:“应龙把什么东西关进去了?”
“我不知道啊。”
空气又开始陷入沉默。
瘟君左右看了看,发现每个人神色都十分凝重,他隐约知道自己闯祸了,可他不理解,他送的是自己的东西怎么了吗?
凶巴巴的画皮妖他惹不起,冷冰冰的郁九幽一看就很讨厌,他继续靠着庚辰,小心翼翼问道:“我的袋子送人了,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庚辰看着瘟君惶恐的样子,也不忍心责怪了,他心地善良也不是他的错啊。
画婉说道:“应龙一向谨慎,关进去的东西想来十分重要,断不会轻易就叫人打开的,况且现在都什么社会了,瘟君手里那点儿毒疫根本不够治的。”
庚辰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放心了不少,但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既然瘟君的锦囊已经打不开了,换句话讲就是他醒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危害,那你们为何每次都要把人家埋回去啊?”
这句话听得瘟君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就是故意欺负我呜呜呜!我每次睡醒他们就打我!”
话说的这么清楚,郁九幽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盯着瘟君道:“你该庆幸应龙给你留了话,否则我早就把你关进忘川,你想醒来的机会都没有。”
瘟君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一个热闹的清早终于消停了,庚辰给瘟君剃了毛,又拿了套衣裳给他穿,人家虽然住在地底下,可长得也是四肢发达的,这衣服穿得有点小。
庚辰本想去跟郁九幽借一件的,但想了想,郁九幽估计一百万个不愿意。
中午的时候,庚辰跟着郁九幽去查看几处薄弱的结界,瘟君死皮赖脸地想要跟着去,结果被郁九幽冷着脸威胁后,才终于死心。
临走时还扣着门反复叮嘱庚辰快点回来,他害怕被画皮妖殴打。
庚辰叹了一口气,说道:“瘟君也挺凄惨的,本该是掌管天下瘟疫的神,却因为这个能力不受待见,他这蠢得缺心眼的样子,估计颛顼帝也不喜欢吧,所以才会把他丢给应龙,不过看起来,应龙应该把他照顾得不错。”
郁九幽道:“不讨喜的神数不胜数,譬如扫把星,丧门星,他们隶属二十八星宿,同样身份高贵,却因为寓意不祥,故而不受人喜欢,瘟神若不是颛顼长子,连跟在应龙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庚辰听他这语气,不由得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对瘟神意见很大啊?”
“没错。”
他坦然承认,“我确实不喜欢他。”
庚辰:“为什么?”
“他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整日就爱黏在应龙身边,还动不动哭,他一哭应龙就会哄他,一天哭个七八百回,真叫人心烦。”
emmm……
庚辰试探性问道:“相比于你,应龙对他是不是更有耐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