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那不就行了!况且瘟神在人们的观念里,也是一个降福扫疫的吉神,如果他不再产生这种报社的想法,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把他往土里埋,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嘛。”
郁九幽:“话虽如此,可疫鬼停留人间,终究是个隐患。”
庚辰灵光一闪,说道:“那不如我们把他给收编了吧?把人关在我们眼皮子低下看着,也好过他在外面暗中搞事儿强!”
郁九幽眉头轻皱,言辞义正的回绝他的要求。
“收入冥府并非易事,我无法忍受一只有犯罪前科的鬼在冥府工作,另外,为了保证冥府在人间的开销,招聘的冥使和鬼差都是临时工,而疫鬼本质还属于神职,如果按照等级来发薪水,我们招聘不起。”
“……”
空气似乎凝结了。
一旁的画婉鼻尖发出轻哼,好像对郁九幽这样的言论早有所料,而庚辰的脸已经摆不出什么好看的表情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郁九幽有钱得抠门是富人的常态,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抠出天际!抠到感人肺腑!
因为有犯罪前科不予录用这他能理解,可你为什么会因为人家是神职就拒绝招聘?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做法跟一家上市公司因为嫌弃博士生薪水太贵,退而求其次招了一个三无大学生进来有什么区别,简直不要太形象好吧!
庚辰忍住内心对老板的吐槽,道:“其实倒也不用想这么长远,你们刚刚也说了,疫鬼刚醒来就被你们埋回去了,他说不定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哪里知道这个时代发展成什么样了,如果我们跟他好好谈谈,告诉他这次我们不仅不把他埋回去,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给我们打工,你说他愿不愿意?”
郁九幽顿时目光幽深。
他继续说道:“你想想,咱冥府司里虽然招有临时鬼工,可该付的薪水还是得付,疫鬼一个不通人世的萌新,只需要给他一颗枣他就框框给你干活,身为一个有良心的大老板,从来不会拒绝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庚辰在心里猛猛磕头,他有预感,今天自己说的这一番话,可能要折十年寿命!
果不其然,郁九幽狠狠心动了,他立刻起身,“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疫鬼。”
“去什么去啊!”
画婉一脸嫌弃地看着郁九幽,“你是鬼不用睡觉,人家庚辰难道不需要吃饭休息?”
她走到庚辰旁边,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容,“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我让灵童带你去房间休息。”
画婉这么一说,庚辰也觉得有些困了,今天一直在不停地赶路,又看到了诸多心跳加速的惊悚画面,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就算是身在地狱的牛马也要善待自己,月薪两千还不至于让他熬夜拼命,庚辰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他又假巴意思说了句,“那你也早点休息吧老板!我先撤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只提灯鬼走了。
画婉看着他的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她忽然问道:“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郁九幽蹙眉,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答道:“他助我抓住了潜逃的红衣鬼。”
画婉目光转向他,“他留在你身边,陆吾也没有意见吗?”
郁九幽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与陆吾又何关系,他是极煞之体,千年难遇,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可落入玄门手中。”
画婉偏过头去看他,没有再说话。
*
赤岭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就连阴间办事处也是走得极简风格,画婉给庚辰准备的房间倒还算干净。
刚才他跟那个灵童闲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画婉一开始并不是妖,而是应龙闲来无事作下一幅画,留在蓬莱仙境吸收天地灵气后,幻生而出的画灵。
画灵通人性,修得人形后去找应龙效忠心,应龙拒绝,可画灵性情固执,誓死跟着应龙,应龙无奈,只好顺了她心意,并给她取名画婉。
后来应龙下凡,画婉也一同而下,跟其南征北战,可天柱绝断,应龙葬身大泽,她也没有机会回到上界,画灵离开本体太久,日渐虚弱,幸得冥主相救,才稳住灵体。
他今天听到太多关于应龙的故事了,史料上关于应龙的记载很少,但每次出现,必定是代表着肩负苍生使命,受万世功德的最强战神。
庚辰实在太累了,脑海里想着那些诡谲艳丽的上古神魔纷争年代,睡意朦胧中,他似乎进入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烟霞雾散,日月摇光,色彩斑斓,如梦似幻,层峦起伏的山峰间,有千奇百怪的异兽穿梭其间,互相追赶,抬头是奇形怪状的飞鸟,身披耀眼夺目的羽衣,高歌鸣礼。
他站在最高峰,将世界尽收眼底。
紧接着,天空裂开一个缺口,弱水倒灌,大地沉入幽冥,孽火滚烫,众生匍匐在他脚下哀鸣。
他抬头,对上一双悲悯温柔的眼,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告别,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走进水火交接之处。
可在他迈出那一步时,却被人紧紧拉住。
“回头。”
低沉的声音是极力压制的怒火。
“回头……”
这一次,多了几分无助的哀求。
“回头……看我……”
颤抖的声音,仿佛低到尘埃里,可他似乎天生是个冷心无情的人,并没有回头,甚至下意识抗拒见到身后的人。
他像是铁了心肠,甩开身后人的手,却在走出几步后,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心意,往回走。
没等他作出下一步举动,庚辰像是回魂一般猛地惊醒,瞬间冷汗涔涔,然而更惊悚地是,他床边竟然站着一只白毛鬼!
“我靠!你谁啊!”
庚辰惊魂未定,从认识郁九幽之后,庚辰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鬼站床边这惊吓破胆的事情了!没想到来到赤岭,竟然还有机会再次重温!
白毛鬼慢慢挪动身子,弓着腰身,离庚辰越来越近,近到他能闻到它身上的土腥味。
庚辰无法忍受,再也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哪位鬼同事,不由分说地请他吃了两大拳头。
“啊!”
白毛鬼两只眼睛中拳,发出一声哀嚎后,捂着眼睛连连后退,随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嗷嗷哭起来。
“啊啊啊!放肆!放肆!你竟敢打我!你敢打我呜呜呜!”
庚辰满头问号,“不是吧兄弟,你大晚上站我床边吓唬人你还有理了?”
“我不管!你打我!我要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白毛鬼语气愤愤,蹿地一下站起身,来势汹汹地向他走来,紧接着伸出苍白的手,看起来是想要掐死他。
庚辰瞪大眼睛,刚想跑下床喊救命,结果那白毛鬼凭空变化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卡牌。
“看到没有!这是红色!”
他丢出一张红色卡牌。
“??”
“这是绿色!就问你怕不怕!”
他又甩出一张绿牌,丢牌的样子好像洒了几百万现金。
庚辰:“……”
哪家的智障鬼跑出来了。
五分钟后,庚辰看着眼前的白毛鬼,吃着他还没泡软的面,那模样跟饿了几百年一样。
“唉唉唉!那个不能吃!放下!”
庚辰一声呵斥,白毛鬼止住张开大口,连汤带碗一口吞的动作,委屈巴巴地端着泡面的塑料盒子,说道:“可是,我觉得它好香啊!”
“香也不能吃!”
“哦……”
白毛鬼恋恋不舍地放下。
庚辰起身给他找纸巾擦嘴,刚一回头就看到智障鬼娃把塑料盒子舔得一干二净!
他不禁扶额,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你从哪儿来的?”
白毛鬼道:“天上,父帝要我留在这里,结果天柱断了,我回不去,我就一直在这里等啊等,等到睡着了。”
他越说越委屈,“我也不怎么回事,每次醒来他们都把我打晕,还把我埋进土里,我好饿,我饿了好久好久!”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掉眼泪,看着惨白的男人哭得梨花带雨,庚辰不知道是怜惜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
不过,从他刚才说的话,庚辰也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毛鬼抽抽搭搭,“瘟……瘟君!”
“噗——”
庚辰忍不住笑出声,瘟君愣愣地抬头看他,一脸茫然。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庚辰连忙道歉,心里暗想这颛顼帝怎么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啊?太不走心了!不过想了想,上古时期好多神仙妖怪取名字,都是根据自己擅长的领域取的,倒也见怪不怪了。
“那个,你来找我干嘛?”
他问道。
瘟君笑得一脸天真,雪白的脸上顶着被他打出的熊猫眼,他抓住他的手,吸了吸口水,“我太饿了!你好香啊!”
他礼貌地问道:“我可以吃了你吗?”
庚辰表情皲裂,重重给他脑门敲了两个核桃,“吃你大爷!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瘟君捂着头眼中含泪,一步三回头,见庚辰完全没有挽留他的意思,最后只好可怜兮兮地在门口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