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哥谭,才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开端。】
夜半,警示铃响起。
阿卡姆禁闭室内,昏黄电灯泡上粘着无数只死去的细蛾,钨丝燃烧,如死人颅骨般的玻璃容器内发出幽若的吞咽,阴惨惨地映照出灰墙上各式各样谩骂的涂鸦。
滴——电路连同天花板一同衰老,摇摇欲坠地发出狂笑,旋转,彻底熄灭。又一个停电时分。
暴雨夜,这里没有光。
如往常一般,两小时前,表情冰冷的狱警拖着今日无端挑事的神经病们,将他们逐个扔进那些密不透风的小隔间内,上锁。鉴于某些罪犯的疯癫程度,他们有必要将会采取多重上锁措施。
杰罗姆·瓦勒斯卡便是其中一位恶名远扬的“杰出人物”。
虽然对于他的行径有所耳闻,但是阿卡姆精神病院内令人头疼病犯实在太多,雨果·斯特兰奇过去并不在意。
就像他曾经一度以为,靠着寂静和独处,便可以击溃这位疑似多动症歇斯底里反社会表演型人格精神病,毕竟他只不过是区区弑母,比起其他惨绝人寰的病犯,这位年轻后生的犯罪履历不值一提。
结果当然是大错特错。
要知道单把杰罗姆·瓦勒斯卡困在这狭隘无光的空间,压根不能起到任何震慑、警示、威胁、改造作用。
该死的,他简直如鱼得水。
如今,穿制服的临时狱警翻了个白眼,拎起这位难得乖乖配合的罪犯,将他锁在墙上。
临走前,他不忘敷衍地检查着杰罗姆·瓦勒斯卡身上各式镣铐,将钥匙随意清点,接着——交给了门外面带微笑的雨果·斯特兰奇。
“博士,你……真的要把他们关在一起吗?”
“当然。”
这位科学怪人身边年轻的护士小姐抿抿唇,忐忑不安地看着躺在移动病床上昏迷的 C-199 号病人,内心紧张。
“可是这样……她……她会死的!”
排污管里空荡荡地回响着地下试验品们微弱的尖叫,好心肠的护士小姐终于忍不住小声反驳道。
“噢,我善良的艾薇,你怎么会这么想?”
雨果·斯特兰奇摆出来一张无辜又无奈的表情,摸摸眼前女孩的头,叹了口气,语气轻松地安慰着她:
“杰罗姆·瓦勒斯卡,多么好的孩子,他是这里最没有攻击性的一位了。”
也是 DX198 影子试剂最好的品种之一了。
挂着脸上淡到极致的伪善笑意,雨果·斯特兰奇从若干钥匙串中挑出有关杰罗姆·瓦勒斯卡的那枚,将它挂在昏迷状态的 C-199 号试验品 Lily 的脖颈。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病床推进了禁闭室内,任凭金属支架发出破碎的撞击声,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如同舞台上彩炮般绚丽,清脆,又沉闷。
墙上倒吊挂着的红发疯子,阖着眼,指尖微动了一下,笑了。
***
另一边,作为外来客,C-199 号的身体素质不能算是理想。禁闭室内,林荔如同尸体一般沉沉入睡,对于四周毫无察觉。
啧啧,好一具沉默得体的新房客。
过去那些不算太美妙的经历锻炼了他的夜视能力,以及脱困技巧。漆黑之中,杰罗姆·瓦勒斯卡晃了晃四肢锁死的铁铐,面露兴奋。
他舔舔唇,轻飘飘地挣脱了手腕处的镣铐,又重新复原,自娱自乐地铐上。望着对面女孩脖颈处所挂的钥匙,杰罗姆·瓦勒斯卡散漫地哼着小曲,思考着这几日的新鲜玩法。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杰罗姆·瓦勒斯卡古怪又变调的歌声飘荡狭小漆黑的禁闭室内,如同鬼魅,下水沟的老鼠爬来爬去,在深夜中叫嚣着饥饿,露出细小又锐利的尖牙。
“哦哦哦,成功!”隐约之际,稚嫩的童声混杂着成人男性的声音,从林荔的头顶传来。
“甜心,给你打勾!”
她想要努力睁开双眼,却还是失败告终。熟悉的泥土味携裹着她,让她一时间感到有些精神混乱,她好像也曾闻到过这个味道,经历过类似的处境。
但她想不起来。
冰冷的土腥味不断向她袭来,窒息感伴随着剧烈的痛感,她仿若在被恶鬼追杀。挣扎之际,她的灵魂猝然跌入二维万花筒,只剩破碎的笑声萦绕在耳边。
「银币项链/你捡到了吗了吗吗妈妈/马戏团杀杀杀/草莓糖给你吧吧哈哈哈哈/小丑小小玩笑/烟花/血血血血血/岁岁平安/去死去死死死死死死/迫……不不不不得已……!」
破碎的图像、声音、词汇涌入意识漆黑的深海,快速旋转着,发出讥笑声,漂浮又远离,她奋力打捞,却拼凑不齐一块完整的回忆。
林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思索这些碎片的含义,心中却不断嘀咕着:“这是什么?这又是为了什么?”
彼时,就在这片混乱当中,那个软糯的童声再度从她的上方传来,如同天使降世般,击碎了她脑内凡尘诸般梦魇。她仿佛再度听见了窗外传来了清晨的鸟鸣声,感受到了阳光温暖的味道,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然后她听见那个男孩说,“亲爱的,所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发芽呀?”
语调上扬,吐字不清,懒洋洋的调子夹着一点期待,还有小孩子的想象力,天真,愚蠢,无伤大雅。
可是。
发芽……?为什么要用这个词语来形容?
如果她依旧在处于昏迷状态,一般不是应该用“苏醒”这个动词吗?那么她还活着吗?她还有呼吸吗?林荔的内心闪过很多丝不妙的猜想。
“我真的迫不期待看见你开花了,拜托你快点出生吧!”
开花?什么开花?她更加迷惑了。
那个小孩接着在她的头顶碎碎念个不停,如同童话中施加咒语的精灵般,跳脱又笃定,浮夸地宣布着故事台词:“对了!我要给你取个名字!闪闪啦啦,指东指西,没错,你就叫……叫 Lily !”
靠!她不会真的成了朵百合花吧……还是真的如那个光头庸医所言,得了什么妄想症?!
不对不对,这太荒唐。她一定是在做梦。
“你好,Lily,我亲爱的百合花小姐。”看不清脸的小孩继续甜甜地和她打着招呼,语气里满是粘腻的亲昵,“我是杰罗姆。”
见鬼见鬼见鬼见鬼!
她终于想起了上一次的死法:她是被人活埋的。不仅如此,她死后还被杰罗姆·瓦勒斯卡这疯子怒而分尸了。
所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冰冷的触感从眼皮上爬过,毛绒绒的质感像极了蜘蛛,或许是老鼠。可她醒不过来。
接着,她嗅到血腥气息交织着糖果香精添加剂,草莓口味,孩童最爱。这个小男孩又重复了一遍,他那懒散吞音的自我介绍,混杂着成年小丑古怪而抑扬起伏的笑腔,漆黑之中,他们一起对她说:
“嗨,我是杰罗姆·瓦勒斯卡。”
砰——!
佩斯利广场舞台中央,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几千朵彩花在她眼前炸开。她望着胸口插着那把莫名的匕首,目瞪口呆。
濒死之际,熟悉的大笑声,似血般淹没了她的头顶,如同溺水感,她本能地吞咽着氧气,泡沫破裂,化作软绵绵的眼球,咕噜咕噜滚落一地。
小孩说,嘿,Lily,我们来打弹珠吧!
相伴而生的,每、张、脸、皮、都、在、微、笑。
他们说,嗨,甜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杰罗姆·瓦勒斯卡。
林荔猛然睁开眼。
可事情并没有好转。
醒后的她摆脱了梦魇中的混乱画面,在现实迎来的只有更深、更纯粹、更绝望的黑暗。
她终于想起来全部。
他杀,她杀,和自杀。
上上上次被隔壁神秘邻居刺穿心脏,上上次被喷了笑气的疯癫女伴乱刀砍死,上次被面目和善的神棍老人活埋窒息致死,还有杰罗姆·瓦勒斯卡从高楼上松开的手。
回到哥谭,好像才是这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开端。
紧接着,她不确定是自己是被雨果·斯特兰奇弄瞎了眼,还是所处暗室的原因,她什么也看不见。
C-199 号实验品小姐坐在床上,陷入长久的沉默。冷静下来,她如同溺水般喘着气,揉了揉眉心,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种种,边用力感知摸索着自己的现状。
于是。
她听见天花板传来的滴水声,指尖冰冷的金属板墙壁,或许是监视器的运作,电路磁场发出滋滋的共振。下水道里老鼠踢到易拉罐的清脆,细尖呻|叫,甲壳飞蚁嗡鸣,以及——对面接连传来的人声。
Holy infant so tender and mild——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狭窄的密闭空间内,被捆在墙上另一端的人漫不经心地唱着歌。吐字清晰,曲调即兴又诡异,带着某种慵懒又玩笑的风情,就像一场自说自话的游戏。
所选的曲目是圣诞经典颂歌,《平安夜》。
好一个平安夜。
她加入。
漆黑是怪诞最好的开胃菜。不得不说,他的嗓音着实不错,多变,又狡猾,她喜欢,即便他将这调子演绎得不算欢快。
一曲完毕,林荔认真地鼓鼓掌,极其捧场地为他喝彩。
“很动听。谢谢你。邻居?”
盲眼的 C-199 号小姐试探性地出声,双手摸索着床沿,达观地笑着赞叹着未知的声音主人,“坐监时能有如此妙乐伴耳,也不算太苦。”
于是她听见镣铐晃动的声音,对方好似奄奄一息般,痛苦地呻|吟着,接着平静下来,沉默良久,他终于轻笑着回敬了她的赞叹:
“噢!我也没想到我的新室友……是个有趣的小女孩儿!欢迎你,我的甜心,欢迎你来到阿卡姆禁闭室!!!”
室友?
林荔心中警铃大作。
该死的,所以原来他们共处一室?
这不是个好消息。
禁闭室,这是一个狭小空间的静景。
虽然Joker或者说Jerome一般出场的地方都是有“观众”的,这很充分满足表演型人格的需要,选择“动”景,可以让他张扬,肆意,一眼明晰、轻而易举地疯狂。
但静下来更有挑战性,也更能写出人物本质。
剥夺视线,他无法靠外表神态吸睛;剥夺行动,四肢和脖颈上铐(虽然形同虚设),他不能动手;留下的只有最少最少的外在:他的声音和脑内疯狂的想法,他要靠这些来征服一个陌生人,和女主互相博弈,跳完重逢探戈。
在我看来,顶级的反社会罪犯,不是在禁闭室里打打杀杀,或者是动手动脚;而是靠着一些活泼小花招,结合着语言的魅力,不轻不痒地击溃他的目标猎物。作为未来值得一提的反派角色,他应该动起来狠似疯犬,静下来恶如毒蛇。
这才是Joker,或者说未来Joker年轻时应该有的风范。
ps.抱歉,我的话太多了,见谅。请不要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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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平行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