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城的假面骑士 第55章 失控

蝙蝠侠自认为他已经见识过假面骑士Track的很多面了。

作为骑士时，她往往看起来跳脱活跃，但那只是在有着强大实力兜底之下的虚浮一面。在面对强敌时，他才会展现出属于战士的模样：敏捷、锋芒毕露、一击即中。而身处另一个身份时，她要显得低调得多，拥有着与年纪相称的孩子气，以及不应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冷静。

但无论如何，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即便身怀神力却不高高在上，珍惜每一条生命，愿意向每一个求助者伸出援手的温柔与慈悲。

但是现在……蝙蝠侠看到人群中的Track，仿佛看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黑红色的骑士佝偻着身躯站在BTK群中，双手紧紧地抱住头颅，不断发出沙哑绝望的吼叫。她的肢体僵硬地绷紧，身躯极危险地摇晃着，脚下的地面因为用力蹬踏甚至凹陷下去两个浅坑。黑色气流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装甲间隙中泄出，浓稠有如流体，呈分枝状沿着装甲表面缓慢攀爬。

气流逐渐弥散开来，充斥着更多的空间，直到形成一个以Track为中心的球形黑色雾气结界，所有靠近结界的BTK都很快被吞没，连同它们的兽吼都被一并吞没在虚无的黑暗里。这片地下空间里杂乱的声音一点点消逝，唯有假面骑士的嘶吼回荡不息。

——直至吼声突兀地停止。

雾气结界骤然炸开，泛着微红的深黑气流飞溅至每一个角落，几个离结界较近的BTK直接被掀飞出去，即便是已经远离“舞台中心”的蝙蝠侠，也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倒退一步。等他勉强站稳身子，只看到在那曾是迷宫的大片圆形空地正中间，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大片BTK，每一只都死状凄惨：它们的体型缩减到只有原本的一半，外表干枯衰败，皱皱巴巴地缩成一个个小团，像是刚有只吸血鬼在这里狂风过境地扫荡了一遍似的。

站在这些被吸干的“皱团”中间的，自然就是假面骑士Track，然而她现在与刚刚又不一样，她的装甲似乎变得更为厚重，装甲上动态的纹路类似某种黏稠液体缓慢流过后凝固留下的痕迹。装甲的主体色彩仍是黢黑，浅层位置却泛出猩红，身上那几条大动脉似的红色纹路更是鲜艳到夺目，蔓延过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胸膛部位的深红色圆形结构。一只狼形BTK被她抓住喉咙提在手中，挣扎不休，然而Track的手腕处与指节处生长出无数尖长弯曲的钩刺，深扎进那只BTK坚硬带鳞的皮肤，伴随着幽暗红光在钩刺上流动，那只狼形BTK的体型越来越小，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微弱。最终它头一歪，毫无生气地僵直在Track手中，与他那些被吸干的同胞们一模一样。

眼前的场景宛如地狱，蝙蝠侠回过头望着地面上的利爪，眦目欲裂：“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利爪吐出一口脏血，冷笑：“显而易见，他用了那张禁忌的猎卡。”

“禁忌？”

“你以为，在这样漫长的斗争史中，在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厮杀中，曾经那些驱动器的使用者，不会开发出什么出格的武器吗？”利爪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地上，声音慢条斯理地叫人厌恶，“‘黑血’……你就将它视作这些光辉灿烂的英雄们唯一的黑暗面吧。”

这就是“黑血”猎卡。事实上，如果只是被正常使用，这张二阶猎卡只会让使用者变得更杀伐果决，但还远称不上危险。但是一旦使用的时间超过某个临界点，或是受到某种来自外界的刺激，这张猎卡就会展现出难以想象的凶残：它会控制自己的使用者尽一切力量去吞噬敌人的生命，来壮大自己，从而铲除更多敌人，不计成本，不考虑代价，不关心有多少本该被他们保护的生命会因为杀孽而无辜地死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使用者会沉迷于吞噬敌人带来的满足感，会欢欣于尽情宣泄怒火带来的畅快感。但使用者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神志与生命力，也在悄悄被这张猎卡一并吞噬。到最后，原本守卫着人类文明的英雄，会沦为被破坏与杀戮奴役的傀儡。

所以Track在取出猎卡时犹豫再三，所以菲奥娜和兰珀在意识到她带走了那张卡时脸色大变，所以它与另一张二阶卡“千鸟”的组合是所有猎卡形态中的顶峰——

假面骑士Track-喋血之锋形态。

蝙蝠侠死死盯着濒死的利爪：“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再毁掉一个英雄？”

“正如你所见，毁掉一个假面骑士可比毁掉一个哈维·丹特难多了……”利爪声音越来越微弱，目光逐渐涣散，“幸运的是，我们不必去通过挖掘他内心的黑暗面使他堕落……这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们让他为‘拯救’而堕落。”

最后一句话说完，利爪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头颅歪倒在一边，不再动弹。

蝙蝠侠扑过去，按住利爪的颈动脉——再无搏动，这忍者似乎用了什么秘术封闭了自我的脉搏，从而断绝了性命。他缓慢地站起身，冷汗涔涔。

利爪是对的，他想，像Track这样强大而坚韧的英雄，已经与BTK和聚魂魔经历过漫长战斗的英雄，早已见识过人性暗面的最深处，恐怕也没有什么能使她的内心动摇了。那么如果想拉她堕落，自然就只能让她自愿地、以“拯救”之名走入深渊。

那么拯救的对象是谁呢？——不言自明，哥谭市，还有……他。

蝙蝠侠丢下利爪冰冷的躯壳，转身走进那仍是敌人密布的迷宫残址。

Track仍站在迷宫（现在已经可以称之为空地了）正中间，面对着她的一切敌人——有BTK，也有其他利爪。她不再使用任何武器，而是仅以拳脚和指爪搏斗扑杀。她的动作偶尔显得迟缓僵硬，然而一旦有敌人进入她的猎杀范围，她会以比鹰或豹子更快的速度扑向对方，以骇人的力量猛击对方的面部和要害部位，甚至硬生生撕裂它们的躯体。那些利爪试图有组织地围攻她，然而绝对的力量形成绝对的压制，利爪们的长刀落到装甲上时火星四溅，却转眼就被Track夺去，揉成一团废铁丢开。

“够了，假面骑士！”当Track又将一个BTK一拆两半时，蝙蝠侠从高处跃下，声音急促，“快停下，这不是你！”

他丢出一枚刚刚用在利爪身上的圆盘，圆盘在碰到假面骑士的一瞬间发射出束缚带，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完全不同：Track被捆住后挣扎了几下，发现很难挣脱，然后她身上那些锋利的尖刺突然飞速生长，轻松刺烂了坚韧的绳索。两条手臂用力一挣，绳索立刻四分五裂，崩落在地。

这并没能有效限制住Track的行为，反倒激怒了她。假面骑士高声咆哮，随手抓起身旁一只不算太大的BTK扔向蝙蝠侠，她的动作快得吓人，蝙蝠侠还没看清就感觉胸口被一列时速超过70km的火车头迎面撞上。他和那只BTK一起斜飞出去，直到撞上墙壁才摔下来。

落到地面的BTK还想再挣扎一下，但很快就没了声息——一柄黑色匕首深深扎进它的脖子。蝙蝠侠费力地将BTK的尸体推开，他的胸腔里气血翻涌，胸骨发出喀拉的碎响，右肋剧痛无比，大概断了一两根。嘴角有一些腥锈味的液体溢出来，他用手背狠狠抹去，蹲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从万能腰带里抽出一支止痛剂和一支肾上腺素。

他将药剂打进身体，闭眼缓了一秒钟，勉强直起身，从空荡荡观众席的最后一排重新走到第一排，面对那角斗场一般的中央空地。

角斗场上，Track的屠杀秀仍在上演，她尽情挥洒着力量，一招一式邪性冲天。无论是狰狞的怪物还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站在这里的不是假面骑士，不是那个曾许下誓言保护哥谭市的英雄。这里只有一台最野性、最狂暴、最残忍的杀戮机器。蝙蝠侠一步步走过去，目光空洞地看着那个红黑色的影子。

还给我，他冲上去，无声地呐喊，把假面骑士还给我，把允诺过我的Track还给我。

把我的女孩……还给我……

Track猛地回过头，面向奔来的黑色蝠影，这个刚被打飞出去又跑回来的蝙蝠怪大概是彻底耗干了她的耐性。她手腕一翻，黑红长刀重新出现在手里，

随即她举起长刀，朝着蝙蝠侠的方向用力劈了下去。锋刃落下时，蝙蝠侠本能地扭过头抬起手臂格挡——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蝙蝠侠回过头，看到自己面前悬浮着三颗宝石，他们有着相似的、极富机械感的外形，以及完全不同的色彩：一颗呈黛蓝色，表面洒满碎金有如无尽星海；一颗呈亮黄色，内部隐约可见细微电流划过；一颗呈银紫色，中心处团团雾气聚散不停。

三颗宝石呈三角形排布，拼起一道光华变幻的半透明屏障，黑红长刀落在屏障上，再不能往下压一分。

Track似乎怔了一下，一道亮白光束从蝙蝠侠身后飞出，打中她的右肩，假面骑士被迫松手，踉跄着后退。

“天呐，总算赶上了！”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蝙蝠侠回过头，看到伊曼公司的女董事菲奥娜·伊曼正站在入口处，在她身旁是一个面孔陌生的女人，手里举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