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俞在那家咖啡馆坐了很久,直到桌上的咖啡凉透,直到被电话铃惊醒。
“喂?”他机械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你已经迟到快一个小时了。”是齐鸣的声音。
他整个人处在巨大的空洞中,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酒吧。
齐鸣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人顿了几秒,“你调班吧。”他什么也没问,给他上了一瓶酒。
桑俞只觉得心像被撕了个大口子,疼得要命,再烈的酒灌到嘴里都是木的。
跟迟未晚的相处中,他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他不敢问,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了。所有人都可以告诉他,迟未晚喜欢别人,唯独这句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别喝了。”齐鸣按住他手中的酒瓶。他认识的桑俞凡事克制,向来很有分寸,从来没像今晚一样过。
他忙完几轮下来,没想到他桌子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酒瓶,手上正喝的这个,度数还不小。
桑俞迟钝得抬头看他,不说话,也不喝酒了,酒也填不住心里的口子,什么都填不了,除了迟未晚。
“怎么?跟那小丫头闹的?”齐鸣没想到他这随口一问捅了马蜂窝。
桑俞眼睛一下子红了,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
齐鸣一怔,他从来没见桑俞哭过。
放任他这么喝下去迟早会出事,他紧急联系了今天在休假的另一个领班,赔着笑说着好话,还承诺人家回头一定请客,自己才把桑俞架回了出租屋。
回到出租屋已经十二点多了,桑俞什么也话不说,只是盯着一个方向发呆,齐鸣又熬了一个多小时,把人熬睡下了他才放心离开。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桑俞后脚就自己出了门。
可能事晚上烤肉吃多了,半夜迟未晚被渴醒了,准备去倒水喝就听见隐隐绰绰的声音,心里一“咯噔”,不会是进贼了吧!
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声音,顺手带上的房门让一切重新陷入了黑暗。
她放轻呼吸,慢慢蹲下身,尽量把自己藏匿起来。刚蹲下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开门也发出了声音,一时间心里打寒颤,一边瞪大了眼睛企图看清点什么,一边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呼救或是逃跑的可行性。
如果袁姨没有睡得太沉,或许能及时叫保安,保安赶过来应该要一会,那她们得坚持地再久一点。现在离她最近的警报按铃她房间,她一开门不管是声音还是光线都会直会有很明显的动静。而客厅的那个在另一头,这就意味着自己要穿过整个客厅,似乎两个办法都不可取。
草木皆兵地蹲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迟未晚着才分出神去分辨那个声音,像是,抽泣?
又听了一会,好像真的有人在哭,真是见鬼了,谁大半夜在她家客厅哭。
她腿都蹲麻了也不敢起身,就怕是什么人精神不正常。
“迟未晚……”
一道极小的抽泣声被她捕捉到了,嗯?那人还认识她?她没招惹什么人啊。
直到第二声响起,迟未晚整个人如遭雷击。
“……桑俞?”
像回应似的,抽泣声更大了。
“……”
深吸一口气,绷紧的弦终于松了,迟未晚扶着墙站起来,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打开了客厅的灯。
一瞬间客厅亮如白昼,一切都暴露在光下。
迟未晚在兔子沙发扶手侧面,发现了一个黑黑的脑袋,像是被突然的光亮吓到,那声音一下子止住了。
直到她绕过去,才看到桑俞整个人蹲在地上,长发凌乱披散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还死死咬着嘴唇,她本来要抱怨的话一下子忘光了。
“你,你怎么了?”迟未晚蹲下身去看他,还闻见了好大的酒味儿。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狼狈,他把头埋地更深了。
“桑俞,你别吓我!你要是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说着她就站起身,要到房间去拿手机。
身子转了一半就被手腕上一股劲猛地扯回,撞在了一个满是酒味的胸膛上。
迟未晚抬头,桑俞的身高第一次给了她压迫感,她下意识后退。
她退一步,他进一步,手腕被越攥越紧。
“桑俞,疼……”迟未晚皱眉,桑俞现在整个状态都不对,看起来像喝醉了。
桑俞放松了手上的力度,执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晚晚,难受。”
忽然亲昵的称呼,亲密的动作,依恋的姿态,迟未晚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你,你先放开。”她心跳得飞快,不自觉又退了一步,膝弯一下子撞在的沙发边上,腿一软,整个人带着桑俞跌进了兔子沙发里,由于惯性,沙发还摇了摇。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到咫尺,桑俞看她的眼神直白又火热,烫得人心颤,握在手腕上的那只手一点松开的迹象都没有,另一只垫在她后脑的手缓缓移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耳垂,弄得她很痒。
她下意识偏头,桑俞的手僵在半空,红彤彤的眼眶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迟未晚一时间手脚慌乱,“你,你别哭啊。”
桑俞固执地捉着她的手按在胸口,边哭边说:“晚晚,难受。”
迟未晚艰难地吞了下口水,他现在的模样乖得让人想欺负。
“为什么难受?”
桑俞看着她,突然又不说话了,眼泪不仅没止住,哭得更凶了。
迟未晚更慌了,“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委屈”两个字像是戳中了桑俞,他一下子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你太坏了……也太好了。”
她愣住。
呜咽声断断续续,眼泪慢慢冷却,颈间的呼吸却越来越重,直到迟未晚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贴了上去。
“喂,你……嘶,疼!”
迟未晚推开了他的脸,却推不开他的身子,她有些羞恼,“你干嘛!”
桑俞的眼里水雾朦胧,“晚晚,好香。”他呆呆地看着她白皙的脖颈,还想凑上去,被迟未晚一把捂住了嘴。
“你,你起来。”
他置若罔闻,眼神有些迷离,嘴唇下意识描摹着她的掌心。
“你!”滚烫的鼻息和唇畔烙得她缩回了手,痒意却难消,一路从掌心窜到了心口。
“晚晚。”桑俞压低身子,蹭着她的下巴,仰视着她,眼神勾人,“不想亲亲我吗……”
轰!
迟未晚只觉得脑子一热,她碰到男妖精了!
这副场景勾人得厉害,她咽了下口水,觉得有点乘人之危。
“晚晚,这里痒……”
她的手又被拉着摸上了他的喉结,指尖下滚动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她心痒得厉害。
“晚晚……”
缠绵滚烫的呼唤不断响起,眼前人贴得极近,似乎只要她微微偏头就能触上。
“晚晚……”
吻上他喉结的那一刻,迟未晚觉得她是自愿的,自愿受他蛊惑的。
桑俞的呼吸声陡然加重,连背脊都轻微起伏着,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嘴唇轻轻在她耳边呵气,“晚晚,这里也想要……”
吻从颈间辗转到了唇畔,只是简单的嘴唇相贴,两人的心就颤了好久。
“晚晚,晚晚……”桑俞的唇畔贴着她的描摹,唇上渐渐染了湿意,他讨好似的轻舔她的嘴角,“晚晚,可以吗……”
唇畔再次压下,迟未晚用行动告诉了桑俞她的答案。
得到同意后的桑俞欣喜若狂,姿态亲昵地贴了上去,相濡以沫,原来是这种感觉。
半晌,迟未晚推着桑俞的胸膛,眼里都带着水雾,胸口起伏,微微喘息,“桑俞,你停一下。”她要缓不过气了。
桑俞依恋地用脸颊蹭蹭她的,鼻尖凑到颈项处,去嗅那熟悉的气味。
“不许咬我。”迟未晚想凶他,但此刻的语气一点也硬不起来,反而软软的,勾得人心痒痒。
“晚晚,还想亲……”桑俞又凑了上来。
这次她学聪明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她低估了桑俞那股缠人劲儿,他从她的下巴,吻上了手背,舌尖在指缝里探路,“晚晚……”
她一下卡住他的下巴,阻止他了的动作,“不准!”
桑俞咬住自己的嘴唇,委屈地看着迟未晚。
“你先起来。”
这句话像是刺激了桑俞,他撑在沙发上的一只手突然卸力,侧身倒进了沙发里,双手死死搂着迟未晚的腰,将人困在怀里。毕竟是单人沙发,两个人一起坐还是挤了点,桑俞干脆双手用力,直接将人抱坐在腿上。
“喂,你干嘛!”迟未晚挣扎。
桑俞下巴搁在迟未晚肩膀上,仰头看着她的脸,眼神里有嫉妒,有占有,还有乞求,“晚晚,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
她找谁了?
“我也可以的。”
“晚晚,别喜欢他好不好。”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晚晚,你不喜欢他那样的,你喜欢我这样的,对吗?”
他执起她的手,探上了他的耳垂,那颗红色的耳钉在灯光下折射着浓浓的渴望,“晚晚,对吗?”
慢慢地,笃定的语气变了,变成了失落,变成了恳求,“晚晚,喜欢我好不好,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迟未晚皱眉,神情严肃,扶正他的脸,和他平等对视,“你就是你,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任何样子。”
桑俞傻掉了,意识到迟未晚说了什么后,整个人就像被泡在了蜜罐里,心里有一只小手揉来揉去,浑身都燥了起来。
“晚晚……”
桑俞渴望又灼热的眼神吓了她一跳,她看到了他眼里毫不掩饰的**,下意识就想后退,身子刚一扭动就感受到了异常。
“你……”她感觉自己在冒热气。
“晚晚,我好喜欢你,好喜欢。”桑俞的脸颊蹭着迟未晚的,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你不许动!”他真是太缠人了,让人吃不消,明明之前醉酒那么乖。
“晚晚……”桑俞委屈的看着她,泫然欲泣。
“不准哭!”
桑俞咬唇憋住。
“放开!”
桑俞装聋。
“不放开我就反悔了。”
被抓住软肋的桑俞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还是乖乖松开了手,眼眶含泪地看着迟未晚,想哭又不敢哭,想抱又不敢抱。
迟未晚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揉着眉心,大半夜的还是觉得很荒唐。
她站起身,桑俞跟着站起来,她倒了杯水猛灌了几口,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也倒一杯时,就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嘴唇。
“……”
“渴不渴?”
桑俞乖乖点头。
迟未晚重更新取了只杯子,倒了水递过去,只见他还在盯,一时间有些失语,怀疑他现在这样到底能不能沟通。
“喝水。”
桑俞两只大手直接包住了她的,把杯子递到了嘴边,“咕咚咕咚”半杯子水见了底。
“还要吗?”
桑俞点头,迟未晚又倒了半杯,很快又见底。
“还要?”
桑俞仍然点头。
“……”
她彻底被他打败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她问,他就要。
“你大半夜地过来干嘛?”还躲在客厅偷偷哭。
“找你。”桑俞看着她,眼神可怜巴巴的。
“找我干嘛?”
他又不说话了,迟未晚头都大了,“算了,你先去睡觉吧,别的明天再说,还记得你睡哪儿吧?”
桑俞摇头。
“……你跟我过来。”
桑俞就像个小尾巴,跟在迟未晚屁股后面,迟未晚说什么他都照做,整个人乖得不像话。
迟未晚给他掖好被角,“好好休息,晚安。”
刚转身就被拽住,她人都麻了,桑俞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乖,放手,我们明天见。”
桑俞不肯。
“放手!”她凶他。
桑俞眼里又蓄了泪,还是不肯。
这下迟未晚彻底没了脾气,“要怎样你才肯乖乖睡觉。”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喜欢我?”他问得小心翼翼,神色紧张得看着她。
“……我喜欢你。”
似乎是得到地太过轻易,他有些难以置信,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思考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假冒的,不过酒精熏过的脑子不怎么灵活,他半晌也没得出结论。
“你说话算数吗?”
“当然。”
“那,那你盖个章吧。”
“哈?”
桑俞泛红的眼睛固执地盯着她,仿佛不盖就不松手。
“怎么盖?”
桑俞掀起了扯着她那只手腕的袖口,“要和这个一样的。”
骨感十足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向上延伸出一截优美的腕骨弧线,附着其上的是一个小巧的,不太完整的圆形图案,有点奇怪,又有些眼熟。
下一秒,她看着那个图案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心脏也微微颤动。
她当时咬的那一口,好像就在这个位置,记得当时尝到了血腥味儿,桑俞说不要紧没给她看。不过这么久了早就应该愈合了吧,最不济也是留下浅浅的印子,颜色怎么会那么深,还是红色的。
她手指缓缓触上那圈密集的,虚线似的两个“括号”,上面还残留着不太平整的凸起,他这是,做了纹身吗?
心底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酥麻。
“这样可以吗?”迟未晚轻轻那个齿痕纹身上落下一吻。
桑俞先是一怔,犹豫片刻,固执地摇头,“不行,什么也没有,明天你不承认怎么办?”
“不会的。”迟未晚笑着对上他的眼神。
桑俞还是摇头,眼神渴望,指着自己的喉结,“留在这里好不好?”
“不行。”迟未晚拒绝得义正言辞。
两人陷入僵持,迟未晚率先破局,“我把我的熊抱过来陪你好不好,明天要是我不承认,你就撕票。”
桑俞迟钝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终于是同意了。
晚上搂着大熊的桑俞嗅着上面熟悉的气味睡得很安心。
都是她的味道。
她亲手实现了他的痴心妄想和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