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迟未晚推门回来。
“未晚回来了,吃饭了没有?”袁姨看到迟未晚进门,欣喜地迎她。
她摇摇头,“袁姨,我想喝水。”
“好好好,你先坐下休息休息,我去倒。”
迟未晚换好鞋,整个人凝重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盯累了就合上眼,心里却还想着桑俞的事。
他没靠很久就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慌忙向她道歉,窘迫地别过脸。
“现在好点了吗?”迟未晚下意识轻拍他的背。
桑俞背脊一僵,“嗯。”
“是心里不舒服,所以身体不舒服了,对吗?”
桑俞眼皮轻颤,没有说话。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桑俞仍旧不说话,甚至在躲她的眼神。
半晌,身旁人轻声开口,“我不想对你说谎。”
迟未晚一顿,舒眉浅笑:“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洗耳恭听。”
她轻柔又小心地托举住他,一次又一次,她真的要把他惯坏了。
迟未晚,迟未晚,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迟未晚睁开眼睛,被眼前的大脸吓了一跳,“喂,你干嘛?”
郭咎绕过沙发靠背,坐到了她旁边,“眉头都比珠峰高了,怎么?你那同学病情恶化了?”
“……能不能别这么损。”
郭咎轻哼,“他看我的眼神跟看情敌似的,恨不得咬我一块肉。”
“……”迟未晚扶额,“拜托你别添乱了。”
郭咎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眼神打趣,“真不是?”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书房说。”
迟未晚顺手带上了那杯悄然出现在茶几上的温水。
书房里,郭咎扣着桌面的指节停下,“我看他就是妒忌。”
迟未晚嫌弃地看了眼他,“他才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别在这儿无中生有。”
郭咎拍桌,“我不了解女的,还不了解男的么。”
“……”
“你怎么想?”
迟未晚直截了当,“我喜欢他。”
郭咎打量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神色,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认真,“那个阴暗小子不适合你,一看就很难缠”这句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你表白了?”
迟未晚瘪了瘪嘴,“没有。”
“他表白了?”
“……也没有。”
郭咎一拍桌,“那他今天还狂得一副要我滚远点的样子!”
哪儿有那么夸张,人家就是今天不舒服的时候拒绝了他的帮忙,他就这么记仇。
“你手不疼吗?”她提醒他。
“说正事儿。”郭咎认真劲上来了还真是一点偏题的空子都不给人留。
迟未晚战术喝水。
“你俩打哑谜呢?”
迟未晚忽然神色认真起来,“我在等他,我要他正视自己,也正视自己的感情。”
“准备等到猴年还是马月?等鸡吃完了米,狗吃完了面,火苗烧断了锁链?”
“……”郭咎这个嘴,一如既往地损,不过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但她有的是时间陪着他,等他慢慢想通。
迟未晚撇撇嘴,“小郭子,朕都没急,稍安勿躁。”
郭咎听懂了,合着就他这个太监多余,一番思忖过后,嘴角露出了坏笑。
“喂,我警告你,别乱来。”迟未晚警惕地看着他。
郭咎模样轻松,“我明天就走了,我能干什么?”
躺在床上合眼前,迟未晚还安慰自己,左右他明天就要走了,也整不出什么花样,睡吧。
第二天早上迟未晚带郭咎在清河转了转,尝了些当地的特色,下午郭咎照旧陪着迟未晚上课,选的座位却是多少带点个人恩怨。桑俞今天迟到了,现在迟未晚左边坐着蒋怡,右边坐着郭咎。
郭咎旁边靠着过道那个空位是他特地给某人留的,他有把握桑俞一定会坐这儿。
果不其然,上课七八分钟后他来了,扫视一圈后冷着脸坐到了郭咎旁边。
桑俞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听课,眼角余光都在旁边两人身上,郭咎瞥到他窥伺的目光后,胸有成竹。
他撞了下迟未晚的胳膊,“晚上你送我去酒店吧。”
迟未晚想起他之前说过他们辩论队的其他人是住酒店的,应该是要汇合,没多想就答应了:“好。”
“你真好。”郭咎的声音甜得有些腻人。
迟未晚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发指的脏东西,表情活见鬼了一样,只用眼神回了他俩字——“神经”。
郭咎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桑俞的耳朵,连同那甜得发齁的嗓音,只是迟未晚的表情被挡得严严实实,他放在桌子下的手已然紧握成了拳。
课间休息时间郭咎礼貌地请桑俞让一下,他要去趟洗手间。
看到桑俞眼下挂了青色,面容憔悴,迟未晚有些心疼,“昨晚没睡好吗?”
“嗯,睡得晚了点。”他一夜没睡,迟未晚的身影始终在他心里徘徊,在对她的感情里,他自私又贪婪,懦弱又胆怯,求而不敢得。
“今天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今天也不想说吗?”迟未晚俏皮地眨眨眼。
俏生生的模样勾得人心动,桑俞抿唇。
“好嘛,那我再等等。”迟未晚也不灰心,撑着脑袋对他笑。
“同学,能麻烦你帮我在包里拿下纸巾吗?”
郭咎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温馨的氛围,在迟未晚的注视下,桑俞敛了眉眼点头。打开包准备翻找,结果包里码放地十分整齐,所有东西一目了然,充电器,充电宝,纸巾,避孕套……
桑俞瞳孔骤缩。
刚刚零碎的话语开始在脑子里拼凑串连,送人,晚上,酒店,他如坠冰窟,浑身寒意。
“找到了吗?”郭咎提醒他。
桑俞拼命抑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把纸巾递给了他。
郭咎若无其事地接过,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上课没多久就接到了桑俞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放学我有话跟你说。”他转头看向桑俞,笑着点头,好戏就要开场了。
下课铃打了,迟未晚都收拾好书包了,郭咎还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你不是今天晚上的票回山南吗,还不走?”
郭咎斜睨了眼前面被老师留堂处理迟到补签问题的桑俞,“刚收到消息,辩论队等会直接在南门集合,然后一起去机场。”
迟未晚狐疑,“不用我送了?”
“不用了。”
“那好吧,一路平安。”
“等一下。”
郭咎卸下了头上的胡萝卜小皮筋,“还你。”
迟未晚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已经松松垮垮的皮筋,“还是让它入土为安早日投胎吧。”
……
教室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郭咎仍旧坐在那里,视线直直对上从讲台上回来的桑俞,教室里没了迟未晚的身影,桑俞的视线也毫不避让地对上他的。
“收拾东西,换个地方。”郭咎瞥了眼桌上的书和文具。
两人打车去了市中心一家咖啡店,周围人的私语声像白噪音,不会影响两人的谈话,也像是稀释的溶液,让他们的对谈隐匿其中。
至于为什么选这种偏人多的地方,还有一个原因——他担心桑俞会动手。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郭咎抿了口咖啡。
迟未晚不在,桑俞也不用压抑了,直接开门见山,“你离她远点。”
郭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们不过就是普通同学,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他歪头摆弄着“狼尾”,甚至没有正眼看桑俞,“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从高中就认识,当了四年的好朋友,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就隔着一层窗户纸。”
桑俞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我看见你包里的东西了。”
“哦——你说那个啊,我今晚就准备跟她表白。”
“你就用这个表白吗?”
听到桑俞压不住的怒音,郭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当然是你想不到的浪漫,她一定会答应的。”
“你就这么肯定?”他心里异常焦躁不安。
“那当然,你还不知道吧,她高中的时候还因为我和别人动过手呢。”
他记得给她涂药的那个夜晚,她说的高中的时候跟男生打过架,就是为了郭咎吗?
喉咙干涩得厉害,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冻得他牙齿打颤,脊背发寒。
郭咎接着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她可不喜欢你这种阴冷的性格。再说了,你能装一时,能装一辈子吗?”
桑俞一时间没了声,郭咎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话说太重了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言多必失,不能再多说了。他看见桑俞身侧握成拳的手,感觉再不走只有两种结果,露馅或者挨打。
也是时候该集合了,剩下的,是交给留白发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