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人的补习终于又熬了一周,迟未晚和蒋怡的考场只有一墙之隔,两人都答完卷子提前出来了,相视一笑,感觉良好。
清河的三月还是寒气逼人,都开春了竟然还下了一场雪。
昨夜的雪来得悄然,走得了无声息,迟未晚穿着单薄的长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雪景发呆。
“早。”
“早啊。”有点惊讶桑俞今天起来得这么早,看到他穿戴整齐的样子,心里一下子有些失落,补习结束就意味着他要走了。
“对了,你帮我补习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要不然我请你去滑雪吧。”她不想让他走。
桑俞看着她,握住水杯的手微微收紧,“我不会滑雪。”
“小问题,这个很好学的。”迟未晚兴奋地朝他眨眨眼睛,“只要你想,我可以教你的!”
她满心欢喜,神采奕奕的样子,就这样势如破竹,直入心扉,看得他出神,“好。”
她如此专注地看着他笑,他拒绝不了。
“那你今天有没有假啊,现在去的话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有。”他可以请。
“太好了!等我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司机送他们道清河这边滑雪场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一踏进滑雪场,迟未晚血液里暗藏的东西开始不安,躁动,然后沸腾,似乎连冷冽的雪沫子里都是野性奔腾的味道。
她兴奋地说:“桑俞!冲!”拉着他的手腕就往雪具店去。
桑俞看着那只连他手腕都握不住的手,心里痒痒的。
“老板你好,我们想看雪具和防护,全套的。”迟未晚看到墙上的那些装备血液沸腾,兴奋异常,她的装备在家,桑俞没有,他们需要重新购置。
那只松开了他,心里的失落还没到底,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迟未晚扭头看他,“桑俞,你要滑单板还是双板?”
桑俞摇了摇头,“我不太了解。”
“要不你滑单板吧,我比较擅长这个,可以教你。”
“好。”
“桑俞,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黑色很衬你,一定很酷!”迟未晚指着一个黑色的雪板给他看。
“好。”他迎着她的笑意点点头。
“我喜欢这个,你觉得怎么样?”她又指了指那个粉色的。
桑俞望着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嘴角跟着勾起,说了句好看。
“老板,我们就要那两个款了,麻烦拿一下我们的尺寸。”
“好嘞!”老板笑得牙不见眼,今天这是来财神了,这小姑娘看中的可都不便宜。
租完装备后两人开始着装,热身运动,最后全副武装。
“等等,桑俞,头发扎起来,不然会打结的,还会有静电。”迟未晚提醒他。
“好。”他照做。
“桑俞,护目镜。”想到他对这些东西不太熟悉,迟未晚干脆上手帮他调整,“这里调节一下,这样戴会舒服很多。”
桑俞自然而然地压低身形,方便她的动作。
“桑俞,我来教你绑鞋子。”
“好。”他嘴角笑意渐深,他喜欢她叫他的名字。
“桑俞,你耳钉要不要摘下来,我怕你摔倒会被划伤。”迟未晚看着他耳朵上那颗暗红色的耳钉问他。
桑俞犹豫地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钉,他不想摘。
迟未晚看出了他的犹豫,“这样吧,我滑得还行,先戴我耳朵上吧。”
桑俞看着和自己面对面的迟未晚,镜面的位置,他们有同样的耳洞,就像是某种羁绊,“好。”
“你帮我戴上吧,我手套已经缠好了。”她偏过头,让自己有耳洞的那只耳朵朝他。
又来了,这种心跳的悸动。
桑俞卸下耳钉,指尖描摹着她的耳垂,肌肤想贴的触感让他有些陌生却无比眷恋,俏皮的几根发丝想在阻止他,被他别到了耳后。
迟未晚缩了缩脖子“好了吗?”
她耳朵怕痒吗?
“马上。”嘴上说着马上,但手上的动作仍然小心翼翼,直到那枚耳钉再次回到了她的耳朵上,他们之间像是有种亲密的共享关系。
老板笑呵呵地,“小情侣吧?”
“啊哈哈。”迟未晚打呵呵,偷瞄了一眼桑俞的脸色,“是的话给我们打折吗?”
她没有否认,他的心猛跳了一下。
老板开怀大笑,“打打打,你这小姑娘乖怪灵的,相识就是缘,我和我老婆就是滑雪认识的,她还是运动员呢。”提到老婆,他满脸的幸福和骄傲。
“谢谢老板,祝你们和和美美,生意兴隆。”迟未晚嘴甜地送上祝福。
“哈哈哈,好好好,你这小姑娘机灵,任谁看了都喜欢。”
迟未晚和雪具店老板聊得热火,桑俞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临出门的时候,老板还跟迟未晚嘀咕,“你这么灵,你这男朋友怎么看起来木木的?”
她余光瞥了一眼桑俞,干笑着随口编道:“他怕生。”
“……”老板的声音再压也还是粗的,他都听见了。
看着率先出门的小姑娘,老板拍了拍桑俞的肩膀,语重心长,“这女孩子好哇,你这样哪能留得住人呀,小伙子,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桑俞看着前头抱着板子的身影,点了点头。
“桑俞,快点!”尽管每年都看雪,可每次看到她还是很兴奋,尤其是到滑雪场这样宽敞的地方。空间上的大会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从而生出一种别样的自由。
“可能昨天刚下过雪,今天人有点多,我们先在平坦的地方练习一下基本技巧要要领,然后再去低级雪道试试。”
“好。”
“来,像我这样,把雪鞋绑到固定器上,这里是脚尖的位置,我们先固定一只脚适应一下雪板和雪面。”
“好。”
迟未晚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桑俞。
“怎么了?”他转头。
她眯着眼睛笑,“你好乖啊。”
还可以更乖。
桑俞蠕动嘴唇,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后迅速别开脸,耳根红了一片。
“像我这样滑两步试试。”迟未晚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及时抿住嘴角的笑意。
桑俞乖乖照做,刚开始不太稳,迟未晚都会及时扶助他,后面他另一只脚也能慢慢上雪板了。
“真不错,就是这样!你都会举一反三了,注意压低重心。”迟未晚边示范边鼓励他。
“你试着重心放在后脚感受一下方向变化,对对对,你悟性真不错。”迟未晚看着滑在前面的桑俞,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你试试卡刃,怎么让它卡在雪面上不下滑,像这样。”
一顿简单教学下来,迟未晚觉得桑俞理解快,吸收快,掌握也快,赞不绝口,领着他上了低级滑雪道。
两人从高处望下,几度的坡比起从下往上看时更加险峻,迟未晚笑着问他:“怕吗?”
桑俞望进她笑盈盈的眼睛,暗自摩挲着左手手腕,“怕。”
诶?本来只是随口逗逗他,没想到他真的会害怕。
“没关系,第一次滑都是这样,很正常的,来我带你。”
桑俞维持着一个姿势从坡顶慢慢滑下,料峭的寒风绞尽脑汁往衣缝里钻,雪板的滑行速度加快,他开始重心不稳。
迟未晚一把手托住了桑俞下意识寻找平衡点的手臂,“别怕,先稳住重心,还要再压低一点。”
温柔的声音令人心安,他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重心后压,带一点方向,来,跟我过来。”迟未晚托着他的手,耐心指导。
四五秒后他和一个人擦身而过,才发现迟未晚已经给他规划了人最少的那条线路,还细心地带他避开了人。
感受到手上加重的力度,迟未晚以为他还是害怕,笑着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以示安心。
突然桑俞那边方向开始乱摆,他有些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自己摔在了雪地上。
迟未晚立刻一个卡刃停下,“你没事吧?”
桑俞懊恼被她回握时的心旌摇曳,好在面罩挡住了他的窘迫,“没事。”
应该是没事的,这个坡度很缓,他们速度也不快,她看着桑俞坐在地上的姿势笑了,“还有一点开始的时候忘了跟你说,摔倒的时候中心压低,尽量侧向倾倒,护住重要部位,就像这样,你摔得很标准。”
她朝他伸向一只手,“来。”
桑俞借力起身,怕带倒她,更多用了腰腹力量。
“不要紧的,你第一次滑,能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我们再来一次?”
“好。”
这次她看着桑俞先滑下去,自己等了一会儿再加速追了下去,再他停住的侧方一个立刃,扬了他一身雪。
迟未晚得意大笑。
桑俞也低低地笑了,掸了掸身上的雪沫,护目镜之下是溢出的柔情。
“桑俞,开心就要大笑。”她总觉得他压抑太久需要释放。
“好。”
一个“好”字,蜿蜒绵长,听得迟未晚耳根发烫。
迟未晚陪着桑俞练了半个下午,感觉他从一开始的紧绷到后面慢慢放松,最后也能从中享受,她觉得很开心。
“桑俞,我想去高级道玩一下。”
“好,我在下面等你。”
当她从陡峭的坡度滑下,整个人与风同行,冷冽的空气里似乎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那像是一种野性的号召,让人忍不住想排尽肺里的空气,跟着一同呼喊。
“呜呼——”
桑俞看着那个在雪中飘扬的身影,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
“桑俞,我帅不帅——”迟未晚兴奋极了。
雪道中间忽然有人操作失控,别向了迟未晚的方向,桑俞心惊大喊,“迟未晚!”
迟未晚立即压板变向,单手撑地,一个漂亮的搓雪漂移,完美避开。
板子稳稳地停在了桑俞身边,她大笑,“桑俞,我酷不酷!”
一股猛劲直接把她揉进怀里,微微颤抖的双臂似乎暴露了眼前人的慌乱和害怕。
“桑俞……”
“我没事。”
她想抽只手出去拍拍他,结果他搂得太紧,根本抽不出来。紧到她感觉到他们脸颊相贴,他滚烫的呼吸熨着她的耳垂。
她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直到他慢慢平复。
两人分开,她依旧笑着看他。
迟未晚不知道,她的气味就像某种镇定剂,止住了桑俞如潮的恐惧。
“桑俞,我们回去吧。”
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迟未晚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捉住了她晃动的手,“迟未晚。”
“嗯?”
“耳钉。”
“哦哦,你等一下。”她摘下护目镜、帽子和面罩,露出了耳朵,那枚耳钉在雪色的掩映下似乎更加纯粹透亮。
她摘下手套,把耳钉从耳朵上取下递给了桑俞,“给。”
桑俞摘护目镜的时候长发被夹住了一缕,半天没弄出来,迟未晚看着桑俞带着手套不知疼痛一般揪头发,及时发声制止他,“你别着急啊,算了,你别动,我先帮你把耳钉戴上,再帮你摘护目镜。”
顿时桑俞听话地低下身,将左耳朝向她。
迟未晚拨开有些蓬乱的长发,边戴耳钉边抱怨,“你真是乱来,不知道疼吗,头发这么漂亮,糟蹋它干什么。”
她的话总有魔力,能教人的心变得异常柔软,全凭她摆弄。
“好了。”
迟未晚取下护目镜,顺手帮他捋头发的动作让两人一愣,桑俞下意识吞咽,喉结滑动的弧度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升温,迟未晚有些心痒,曾经模糊的情感在此刻清晰明朗,呼之欲出。
“桑俞……”
“让开!快让开!”
忽然一阵疾呼打散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雪坡上一人控制不住方向朝两人冲过来,迟未晚的雪鞋还固定在雪板上,一时间在平地上难以加速或是急转,桑俞一把搂过迟未晚,将人带离了原地,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的那人一头扎在了防护网上。
“……”
还好桑俞没上板。
桑俞看了那人一眼,没说话,放开怀里的人,蹲下身去帮她解雪鞋,迟未晚看着他的发顶心跳加速。
直到桑俞抱着两块板子起身,迟未晚才回过神,刚才扎到网上的“双板”这会儿已经脱了板子,扶着背过来道歉,尽管那人防护严实,她都感受到了那人疼得呲牙咧嘴。
对于那人的道歉,桑俞没说话,迟未晚则是笑着摆摆手,“常事儿,没受伤,不要紧。”
回去的途中,桑俞都抿着唇没有说话。
迟未晚隔一会儿就用肩膀撞一下他的,隔一会儿撞一下,就这样直到撞出了无奈的笑声。
“嘿嘿,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