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是什么?”来人身绕黑雾,不着什么,实在放浪不羁,青丝间插红花一朵,一双眼盯着他手中的蛋,笑得邪气横生。他沉思片刻,道:“寥,五万年生一神鸟一魔头。你是魔头,这自然就是……”他蹙眉未说完,寥已然将蛋拿走,狠命往石上摔去!
神鸟不愧是神鸟。那蛋毫发无损,隐隐散发蓝光。这纯净神力令寥很不自在。毕竟与之相克,旁魔恨极了他便祝他早日与神鸟同归于尽。寥歪头捧起他,低低笑了一阵,问:“父亲,这神鸟日后真会杀了我吗?”说罢,指尖贴蛋壳,缓缓注入魔气,“你曾说历任魔尊都是与神鸟同归于尽,可他终究是只鸟。坠了魔,便只能由我调遣。”
回首望父亲懦弱无能又胆怯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火气来,手指一弹便送他去千里之外。寥昂首闭眼,空中飘来雨丝,有些凉了,抱着蛋去洞内躺下,思索为何那样软弱一个父亲,能被魔族第一美人,魔尊得力干将的母亲看上。母亲貌美,天赋异禀,弑魔时干脆利落,眼力卓越,抓来的人香气四溢,实在好吃。
为何为他自戕……
想来愈发恼怒,胸前的蛋似是有所察觉,驱退魔气来安抚,心中确实舒适不少,将那人遗忘。可魔气与神力不禁又相斥,寥好生休息都不能,一望脚边吃剩的骸骨,随手一抛立在上面,以魔气养他。
睡至天昏当醒,一魔跪他身侧,道:“尊上!天界那边说是丢了神鸟,派了不少神仙去寻。”寥瞥了一眼另一边发亮的蛋,笑道:“你先起来,我命你摘的花带来了吗?”魔双手奉上一束白花,寥接了才站起。寥握在手中,笑说好看,与他头上红的相称。他侧躺,肌肤胜雪,全然裸露,魔看得不禁红了脸,寥起身,散去黑雾,一手搭在那魔肩上,问:“你脸这么红,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那魔脸都要滴血,痴痴望着他重瞳,忘了回话,魂都要被勾了去,自然也听不清寥说的一句:“你配不上我。”已化成血水一滩,吸尽魔气。手中白花一半变红,寥垂首看了看自己身子,仍召来黑雾堪堪遮体,舌尖舔净白花,丢到鸟蛋上,出了洞朝天喊:“小鸟是我的了,我才不还!”
待洞外的花能看清楚,寥跑去青山顶上,将魔窟丢于身后,坐在树上盼。良久,上空现一星明光,一片蓝中尤为显眼,寥双眼微微睁大,跳下树,人还未到,先唤了声姐姐。只见白光降在寥面前,化出个青发女子,耳上坠的是赤色小珠,见了他低声道:“不可唤我姐姐了!”
寥抱着她摇头,“你当我姐姐有何不可?姐姐于天界多日修炼,必定劳累,先与我回去!”说罢拽着就走。她跟在身后亦无奈,只得从了,一手从衣袖中翻找,“我带了天界的衣物,与你身量相差无几。整日几缕黑雾围绕,过于随意,终是不大好。”望着他点头,却静声,便知晓他不愿。
她列出许多天界衣裳的好,寥在一侧坐下望她,每说一点,便点一次头。最后她走到寥面前,问:“穿不穿?”
寥冲她咧嘴笑了。
见她无奈,寥伸手指一旁的蛋,一手抚过衣裳,散成白烟,“清清姐姐,这是父亲捡来的神鸟,吸他的神力,可会助长你修为?”清猛然转头,似是被雷击,顿时怔在原地,心里已碎成一片。
“这是神鸟?!”清不可置信,轻抚蛋壳,立即被纯净神力包裹,说不出的畅快,止不住的敬慕。余光中残骸成堆,又捶打清头颅。清轻声道:“天界寻神鸟许久了……”却欲言又止,回首拧眉,不敢看寥。
寥对她笑笑,将头上红花赠给她,“清姐姐,若他堕魔,我不会命他做什么坏事,只是抓几个人填饱肚子罢了。什么神鸟与魔头就要同归于尽,分明是天界把神鸟教坏了!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死!”
清搂住寥,覆住他双眼,在他耳边轻语:“我又带来许多话本,你不是爱看,再要我教你写字画物,文神大人赐我许多好物,此次下来也准许多待些时日。山上的花开了,不带我赏赏吗?”
静了片刻,寥将蛋用魔气缠住,牵清去找那片红花林。“清姐姐,这遍山都是花,为何当初只来这山上摘,路崎岖难寻,摔着可就不好了。”寥问,依在树上。清抬手遮光,赤色小珠碰光炸闪,“文神大人说,道愈险阻,花开愈盛。”
寥来了兴趣,摘了红花抛在手中,偏头笑道:“文神大人说的话真多,那还说了什么?”言毕,只见清从衣袖中翻出书来,翻了几页念:“人,善修为神,恶修为魔。善恶一体,神魔何分?”寥立即拍了一阵手,喊:“文神大人说得太对了!怎么没传开?我既是魔头,也是个大神,按理应邀我去上面坐坐的!”
凑去看书,字不识几个,只得听清再念,罢了再学字。
“清姐姐,神鸟如何孵成?”寥敲了敲蛋壳,闻言,清一面找,一面说:“文神大人说,下来也帮忙寻一寻神鸟,我便记了保神鸟的法子,”还是那书,多翻了几页,念:“先以法力护身,再放于清池中修养,不可过于寒凉,也不可过于炽热。神鸟生自山林,天界上神分明锁了神鸟方位,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断了……”
寥在心中自觉换成相反的法子,以便养个散魔气的小鸟出来,点了点蛋,“姐姐为何不吸神力,晋升个上神当?”“自己修行,比走捷径要自在得多,何况已经许久不见有人晋位,既然晋位,便是要杀一个人,我与他们相处融洽,再没有更好的了。”说到一半,寥已然开始选养鸟之处。
这魔窟阴暗狭小,他早已动了换的心思,出去走了几步,拉着清飞去另一个山,此山间之景也不逊色,瞬间开了个洞,略加修缮,风雨可挡。回头对清笑道:“姐姐,怎么样!我似乎忘了,那位上神断了神鸟的联系,是我无事出去玩碰断的。养神鸟要清池,养魔鸟自然要血池啦!”不等清出声,寥已经飞去了。
“多谢殿下搭救!神鸟失联,是小神失职。本应受天尊责罚,殿下慈悲,才免受皮肉之苦,”他欲跪,又被人扶起,好生相对而坐,只见眼前人眉目如画,周身佛若飘散金光,顿感圣洁。面容霎时模糊,只闻他温声言语,心中自然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浮现,敢视议和殿长灯,敢直面心中所欲。
“神鸟本就归属天地,天界独揽,难免引愤,破了你法术。天尊日夜操劳,心忧魔族,一时言重,又罚下来,确实重伤人心,稍作安抚,是我之责。”他缓缓道了许多,那上神听罢心中畅快许多,顿时感到圣洁更甚。谢过便离去。
那殿下回首望了一周,不见人影,一怔,低头就见地上躺着一人,胸前金纹祥云,闭眼沉思,看来已许久了。轻抚他发丝,不禁问道:“地凉,你躺下作什么?”见他不答,回望周边飘飘云雾,白栏越树,探出几枝,轻轻一晃,垂下几叶正巧砸在他面上,这才蓦然睁眼,不过并未起身,闭了一只眼瞧他,“你是什么人,分明是我,先在此处休憩。”
他想了一想,微微行礼,“我名渊,天尊命修了这片小亭,便是欲各神多多相处,如此,天界才热闹些。此处近灵神境地,见你服饰,想必是灵神手下的小神……”那人眼睛又闭上,渊顿了一顿,还是道:“这石板生硬,不是休憩的好去处,你还是先起来吧。若是想,我便去请天尊换一换材质。”
等了片刻,那人起身。头发散乱,不忍入目。他低低说了几句,渊一字都未听清,眼望着他走远,心道,灵神境地……果真出奇才啊。
血池左右挂几排尸首,血落清鸣,天不降雨,也听了个响。清看着这人这魔,没有声息,浑身发麻,似虫子咬食。寥嘴边一片血迹,于尸下笑看这盛景,将蛋抛了进去,清看着他面色的白,成了惨白,血迹衬托,淋淋漓漓,愈发看不清他模样。寥浑然不觉,点了几人,自顾自说道:“不知够不够呢……”
蛋正与魔气及血水抗衡,寥坐池边观望,饶有兴趣,时不时添一丝魔气。神鸟坚不可摧,阵阵放出神力,寥发丝飘然,贴近些感到面上一阵清凉。直到血池成了一半,神鸟忽然没了动静,抓来一看,已然不动了,寥狐疑,问:“姐姐,神鸟这样轻易死了……”眼睛一瞥,清早已跌坐在地,这才知忘了她。
寥丢了蛋飞跑去抱她,慌道:“姐姐!”清不忍看他,血染白衣,令她僵了良久,覆住双眼,却听寥轻声在她耳畔说:“姐姐……这次是我忘了你,莫要怪我。此次……手法残忍,吓着姐姐了,我先带姐姐回去,唤人摘些果子吃可好?”睁眼,入目的便是寥重瞳,黑境中唯他,耳畔无声,天上滴答乱响。
……
看她离去身影,寥撇了撇嘴,回去摆弄神鸟。
魔窟让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不见天日,只几处小火亮在高处。寥在原处转了转眼睛,几人跑来道尊上好。寥向前闲走,耳畔声音不断,魔窟其余杂声倒是消散,他面色苍白,身子又白净,不过血迹未除,随走动如挂了血帘,最终跌落在地,成了唯一响音。蓦然停步,脚下一痛,令他狠狠蹙眉。
小魔看了也心里一紧,忙搀他坐下,原是石头划破了,正清洗,不敢抬头望。寥眯眼盯了一阵火光,再笑看周边站的,自觉将魔窟点亮了些。
“你觉着亮不亮?”寥问抱着他腿的小魔,小魔环视一圈,连点头,“亮!”
寥轻声道:“那是我眼不好了。”说罢手撑着头睡过去。
火光连天,汗难不流。上方一角空洞,火争相逃窜,下有流水暗涌,增几分清凉,睁眼,魔窟已然变了模样,似日光永照,光明无限,只不过燥热些。地下平旷,顺眼许多,一眼便看见他当初弑魔尊的地方,血犹在,如当日之景复现。不过那味道着实不好。寥轻叹,接过一旁呈的果子。
只咬一口,就见身旁要当他左膀右臂的两位,寥实在分不清他们两个。赤眼道:“尊上,我是应。尊上许久未至,因此稍欠修整,多谢尊上不怪,如今模样,尊上可看得顺眼?”寥只顾吃果子,闲散点头。
紫眼道:“我是川。”
寥等着听他言语。良久,未闻声音,多瞥了他一眼。手一指在他腿边的小魔,笑道:“帮我个忙好不好?”小魔一惊,连喊了两声愿意!追在他身后,到魔窟一旁小洞。一块大石,上披兽皮,下堆白骨,不见寥示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叫什么?”寥躺下问他,听见他答了声无。
他心里想了一遍,闭眼,再没声息。
正当小魔急不可耐,怕地发抖时,寥开口对他说:“无,多给我摘些果子来。”小魔一愣,挠挠头转身去了。
“神鸟多久才可孵成?”寥问无。无费劲抱着一堆果子,勉强露出他一半脸。一只睁大的眼。支支吾吾半天,他不同,寥眼见他急得脸发白,不禁笑出声,让他坐旁边。寥拍无肩膀,教他放宽些,“是我忘了你不知此事,莫慌。想了想,神鸟之事还是由我来,见你老实纯真,日后待在我身侧便好,”顿了一下又道:“此处清净,离魔窟也不远,你夜了也在这,再好不过了。”
无眼睛发亮,果子险些掉了,连忙喊是,寻了一处放果子便回去收拾。
血池上方吊的人血已流尽,寥手捧神鸟蛋,翻来覆去看了一遭,表面已被魔气浸透,只是内里……蛋壳有一线裂缝。